這種猜想對別人來說可能是難以想象無法接受的。
但活過兩輩子的林子忱,已經不會覺得有多荒謬。
林子忱幾乎能從她的表情印證自己的猜測。
他體力不支,掌心用力支撐在桌面上,側過半邊身體,手指了指身後的長發男人,「他也是其中的一個,對嗎?」
言霏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謝景暔似懂非懂,他並不關心說的是什麼。
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和她就會回家了。
林子忱受得住怨恨,忍得了冷落嘲諷,唯獨無法原諒被欺騙被戲弄。
他那雙多情的眼眸,曾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夜里都不敢入夢,被愧疚佔滿余生,疼到想死的時候,都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賠給她。
可這一切,竟然是場笑話,徹頭徹尾都是場笑話。
林子忱愚蠢的認為是自己辜負了她的真心,倒還真的沒有一秒鐘想到過,她根本就是個無心之人。
她嘴里的喜歡,她抱著他說過的我愛你,她流著眼淚的哀傷,可能都是批發的,每個人都有份。
巨大的被背叛感罩在林子忱的頭頂,激烈的愛恨,在此刻成千上萬倍加注到他身上。
林子忱捏緊拳頭,用力咬緊牙齒,恨不得把自己的齒根咬出血來,他問︰「你看著我的時候,是不是像在看一個笑話?」
言霏眼中的林子忱是個斯文敗類,運籌帷幄的勝利者。
有失風度的樣子確實見得不多。
讓她去捐腎之前,曾還拍了拍她的臉,「乖一點。」
不曾將她哀求失敗後的威脅放在眼里,可能還有點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言霏不怕死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可笑。」
「耍我很好玩嗎?言霏。」
林子忱輕微垂眼面無表情,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的緊迫感。
言霏冷笑,說︰「你為什麼會覺得被我耍了啊?」
「你之前對我也沒多好啊。」
言霏也不承認自己騙了他的感情,她當初共情式的穿書體驗,也是虐身虐心了的,吃虧的絕對不是男主,好吧。
林子忱的眼珠子盯著女人那截縴細的脖子,尖銳的牙齒磨出聲音,硬生生忍住了伸手掐住她脖頸的。
「我是你的工具人嗎?」
言霏看厭了這出戲,她又把系統叫出來折磨,「這就是你說的崩潰?不是說按照數據分析,男主們在得知真相後,可能會做些不可控的事情的嗎?
他怎麼這麼受傷?他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系統都不想理她了,不愛會費那麼大勁,攪亂世界穩定運行,強行穿越過來嗎?
「你想咋地?嫌棄嗎?」
言霏搖頭︰「不。」
系統︰「???」
「風水輪流轉,他等死吧。」
系統先一步死遁了,別的宿主做任務,就沒有任何售後問題,就言霏事多!
林子忱等了兩分鐘,也沒等到她的回答。
「回答我。」
「你不會還以為你在我心里是個人吧?」
正常來說,林子忱的性格受不得這種言語羞辱。
但他今晚已經是一忍再忍,底線一退再退。
她曾經對他的喜歡是裝出來的,好,這點他接受。
那些鏡花水月都是有目的性的任務,他也能忍。
更甚現在得知言霏廣撒網所謂「愛過」的人,不止他一個,深思熟慮後,他咬咬牙也能既往不咎。
言霏今晚沒能看見林子忱砸桌子、砸椅子,大吼大叫的樣子非常的失望。
她說︰「你要封殺就封殺,要刪掉我的鏡頭就刪,我不在乎,但是想讓我和以前一樣跟條狗似的,去求你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是不可能的。」
林子忱嘴角微動,「我沒這個意思。」
言霏輕蔑一笑︰「別在我面前裝好人。」
「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不好。」
言霏不假思索拒絕道。
林子忱就算還有男主光環,在這個世界也得遵紀守法。
掃黑除惡的風頭正盛,敢搞些非主流的事情,諸如綁架啊、軟禁啊、強迫啊。
這些劇情在古早文里還好使,在這里做了就得去蹲大牢。
一言以蔽之,言霏還真不怕他。
言霏推開門,趴著門縫使勁听牆角的人紛紛倒地。
大伙和言霏大眼瞪小眼。
言霏︰「」
導演︰「」
蘭小薇等其他人︰「」
眾人尷尬疊在一起,沖她傻笑,異口同聲道︰「我們正巧路過。」
言霏面無表情,視若無物,邁腳離開。
謝景暔就跟在她身後,起初保持了兩步的距離,後來幾乎是與她並肩。
謝景暔的聲音如如清泉流水擊石般清冽,「他是不是也傷了你?」
言霏吹著酒店門口的冷風,「是。」
謝景暔垂著漂亮的眼楮,「他怎麼傷的你?」
言霏仰起酸澀的脖子,望著頭頂的滿天星,大雪之後的天空異常的清澈。
「和你比也差不了多少。」
謝景暔嗓音低落嗯了一聲,「我可以幫你報仇。」
「有意思嗎?」
「什麼?」
「沒什麼。」
言霏欲言又止,看著滿天星和月亮,驀然想到少年時期的謝景暔。
他在門派里永遠是最認真刻苦修習的那個人,挺直薄背,身後背著把劍,一襲白衣。
長著唇紅齒白、漂亮精致的臉,卻看不到除了冷色之外的表情。
修道飛升四個字就刻在他的骨頭里。
在殺了她之前,其實謝景暔對她這個師妹兼未婚妻還算不錯。
平日下山,也會給她帶些小女孩喜歡的首飾,還有愛吃的小零食。
秘境修煉,偶爾也會照拂一二。
言霏死在他劍下的時候,眨眼望著漫天白雪,雪花貼在臉頰涼嗖嗖的。
對男主的情感,隨著她的意識慢慢剝離。
有一瞬間,她心想,謝景暔若能如願飛升,也算好事。
言霏沒來由感覺到一絲惆悵。
他不應該是現在這樣,像條尾巴跟著她,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明明就厭惡被注視、窺探和打量,還寧願面對鏡頭。
他們都不應該是這樣。
言霏說︰「謝景暔,你不應該來找我的。」
謝景暔站在她身邊陪著吹風,「沒有應不應該。」
「你真的甘心放棄修仙這件事嗎?」
「我甘心。」
決定過的事情他不會後悔,手上沾了那麼多血才找到她,謝景暔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她幾句話就哄回去。
言霏這張嘴,注定當不了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