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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1章 我覺著他必勝

對于長安來說,當下的主題是立儲。

皇帝的身體看著還行,但畢竟歲數上去了。

有臣子說皇帝春秋什麼的,韓石頭用一句話搪塞了過去。

——太上皇尚在!

娘的,皇帝的生父還活著呢!

皇帝?

離死還早!

所以,什麼立儲,早著呢!

但臣子們卻鍥而不舍。

鬧的沸沸揚揚的。

皇帝躲在梨園中,臣子們徒呼奈何。

皇帝不動,臣子就佔據了主動。

不立儲?

那咱們先投注!

皇帝必定不敢廢後,這是共識。

那麼,除非越王早逝,否則東宮遲早是他的。

所以,越王是大熱門,站隊的人不少。

但越王有個大問題,那便是他有個潁川楊氏的外祖父。

潁川楊氏勢力龐大,大伙兒站隊越王,等越王登基,第一件事兒不是酬謝大家,而是先上桿子去感謝、討好自家外祖父。

也就是說,就算是站隊越王,也有可能顆粒無收。

這就很尷尬了啊!

在這個時候,就有人提出了衛王。

衛王出身平庸,母族不是助力,自家也沒什麼經營手段。故而身邊就是一些不得志的官員。

就那小貓幾只,想和越王爭,那是自尋死路。

有人說楊玄和衛王交好。

那又如何?

難道楊玄還敢領兵突入關中,為衛王站隊?

這話,惹得長安許多肉食者嗤笑。

直至上次楊玄來了長安,馬踏潁川楊氏,直面帝王毫不妥協,帶著秦國公,北疆節度使的收獲,滿載而歸。

眾人這才發現,衛王原來是個大寶藏。

楊玄敢和帝王抗爭,並令帝王妥協。

若是他把這等態度放在衛王的身上呢?

這時候外面傳言……

——陛下令鏡台對黃春輝下手時,楊玄令人傳話。

誰動黃春輝,我誅他滿門!

誰都知曉,能動黃春輝的唯有帝王!

可楊玄依舊喊出了這句話!

帝王!

又如何!

這話,霸氣的令人顫栗!

皇帝做出了什麼反應?

什麼都沒有!

他也沒法做出反應。

楊玄手握十余萬北疆將士,天下間,也就是南疆軍能敵。

皇帝能如何?

呵斥?

別忘記了,上次皇帝派去北疆的那群人,除去帶隊的之外,盡數被殺。

呵斥,毛用沒有。

剩下的便是強硬。

可如何強硬?

免官!

楊玄都說了,你不給,我自行任命!

這個口子,皇帝壓根就不敢開。一旦開了,從此,國將不國!

第三個法子就是大軍壓迫,乃至于征伐。

如此,唯有動用南疆軍……可一旦動了南疆軍,異族會死灰復燃,南周會尋機偷雞。

還有一個就是長安諸衛,這支龐大的軍隊,責任是拱衛長安,拱衛關中這個大唐的根本之地。

一旦動了,勝負另說。

關中有個風吹草動,皇帝用什麼來鎮壓?

國丈若是看皇帝不順眼,發動叛亂……少說能弄出數萬大軍,皇帝拿什麼來抵御?

所以,皇帝,縮了!

他一縮,外界就眼前一亮。

若是楊玄全力支持衛王會如何?

楊松成是很牛筆,但他畢竟手中沒有大軍啊!

楊玄若是不守規矩,用武力來干涉興廢之事,太子之位,誰屬?

所以,衛王在不少人看來,便是一支潛力股。

但這只潛力股的前程,和北疆秦國公的態度,以及勢力息息相關。

秦國公支持,衛王就有了底氣。

秦國公勢力強大,衛王就有了和楊松成叫板的資本。

到了這個時候,有心人就看出來了,這一場奪嫡之戰,雙方對壘的看似越王和衛王,實則,是他們身後的兩股勢力。

國丈楊松成!

北疆節度使,秦國公楊玄!

這二人的背後各自代表著一股勢力。

楊松成的背後是傳統世家門閥,權貴,豪強。

楊玄的身後是北疆軍民,相對簡單。

但簡單有個好處,那就是內部紛爭少。

所以,此戰如何,眾人覺著還得再觀察。

這一切,皇帝在梨園中洞若觀火。

其實,他只需站出去,對某個皇子表個態︰朕,很是喜歡某郎。

隨即,矛盾就會緩和。

可他不肯。

一次,虢國夫人酒後,興許還有什麼後,問皇帝,「若是邊疆大將謀反怎麼辦?」

皇帝朗聲大笑,說道︰「大唐乃是正朔,天下人無不景從。大勢如潮,浩浩蕩蕩,就算是楊玄,也得在這股子大潮之前低頭。」

哪怕是和長安斷了大部分往來,但北疆該做的,依舊做了。

譬如說每年上疏,要求戶部撥付錢糧。

譬如說開戰了,北疆會給長安一份奏疏——我要打某處某處,打錢!

這些都是面子功夫,但北疆做了。

如此,沒人能詬病楊玄。

皇帝也以此自傲。

但這一次,楊玄征伐內州,竟然沒有上奏。

哪怕是你出發後,令人送一份奏疏也好啊!

但,沒有!

楊玄,無視了他!

這是對帝王尊嚴的一次挑釁!

也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韓石頭站在邊上,看著皇帝扔出了手中的藥茶,看著他面色潮紅,就像是和貴妃事後慵懶的模樣。

小主人攻伐內州嗎?

好啊!

但他卻說道︰「陛下息怒!」

「息怒?」

皇帝起身,急促走動幾步,聲色俱厲的道︰「征伐乃帝王之權,非帝王許可,大將不得專權!他這是擅權!是想謀反!」

韓石頭低眉順眼的︰「陛下,慎言!」

這話,也只有韓石頭敢說。

——您別說了,否則傳出去,外界會覺著帝王威嚴不再。會引來那些野心家的窺探。

皇帝深吸一口氣,「石頭愛朕。」

他是知曉好歹的,只是把天下人都視為螻蟻,視為自己的奴隸。

韓石頭看著那些內侍,說道︰「你等,听到了什麼?」

內侍們低頭,「奴婢等,什麼都沒听見。」

韓石頭笑道︰「如此最好,若是幻听了什麼,再出去胡說八道,那,就不好了。」

眾人心中凜然。

「是!」

皇帝失態了。

貴妃聞訊趕來。

「二郎!」

皇帝冷著臉,「去,令人準備歌舞。」

「是。」

「準備,武舞!」

武舞,顧名思義,便是軍中征伐演變而來的舞蹈,最是雄渾。

帝王喜歡用武舞來激勵自己和兒孫,激勵群臣。

但武舞在大唐後宮多年未曾出現了。

貴妃應了,急匆匆的去準備。

韓石頭擺擺手,內侍們告退。

「陛下,歇歇吧!」

人走了,皇帝這才露出了獰笑,「那個賤狗奴,他這是要向朕示威嗎?令鏡台盯著,對了,召集國丈,招張煥入宮,還有那個鄭遠東……」

晚些,國丈等人來了。

國丈顯然也得知了消息,一來就說道︰「北疆那邊,這是想破局。」

地圖被兩個宮女牽著,一目了然。

楊松成指著北疆那塊地兒說道︰「北疆原先奪取了南歸城,由此,才能放手在那塊地方開荒。可南歸城勢單力孤,一旦北遼屯兵于內州,隨時都能擊破南歸城,直撲桃縣。

如此,進,可攻伐北疆,退,可洗劫那些農戶。

只需一次,三五年北疆都恢復不了元氣。故而,此戰的目的是保衛耕地!」

這是他的幕僚集中智慧的體現,短時間內就分析出了楊玄此戰的目的。

皇帝看著張煥。

為何要問老夫……一心想躺平的張煥說道︰「此戰還有一個目的。」

他猶豫了一下。

皇帝卻失去了耐心,指著鄭遠東問道︰「你來說!」

鄭遠東看了張煥一眼。

張煥面無表情。

「陛下,這一戰若是能奪取內州,北疆就在北遼防線上打入了一個楔子。」

鄭遠東說完了。

但皇帝卻沒听出更多的信息,蹙眉,「就這?」

他還不明白?

原來,這是個不懂征伐的蠢貨……鄭遠東繼續說道︰「內州左側是辰州,右側是坤州,龍化州,身後是泰州。這是個承前啟後的要地。一旦落入北疆手中,從此,北疆想攻打何處,就能攻打何處,這麼說吧……」

鄭遠東走到了地圖前,嗅到了兩個宮女身上的脂粉香。

這是軍國大事啊!

讓宮女來舉地圖,合適嗎?

鄭遠東家學淵博,用手指頭指著內州,「以往北疆想攻打坤州,辰州,就得提防內州從身後切斷補給,更得擔心內州出兵,突襲大軍身後……故而,內州一破,由此,攻守易勢!」

他補充道︰「也就說,若是內州被拿下,從此,北疆想攻就攻,而北遼,只能采取守勢。這是北方局勢翻覆的一戰!」

皇帝听懂了。

「也就是說,此戰獲勝,北疆的局勢便會大變?」

「是,陛下英明!」

鄭遠東說的很誠懇。

「此戰,勝負如何?」皇帝問道。

梁靖站在邊上,一言不發。

那個小老弟,現在已經能改變這個天下的大勢了。

而老子卻還在長安和楊松成等人貼身肉搏!

丟份啊!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鄭遠東少實戰經驗,就退了回來。

楊松成干咳一聲,「內州守將乃是林雅的人,只需堅守半月,援軍就會蜂擁而至。故而,此戰,北疆有些行險了!」

「國丈的意思,此戰北疆勝算不多?」皇帝問道。

你這話,讓老夫如何回答?

國丈微微點頭,「不過,征戰還得看天時地利。」

「變數。」他補充道。

皇帝看向張煥。「張卿。」

這里就張煥有這豐富的征戰經驗,他不開口,眾人的結論都有些虛。

還是避不開啊!

趁著眾人分析的功夫,張煥已經琢磨了一遍此戰。

「初冬時節,隨時都有可能下雪,故而秦國公不可能出動大軍,臣判斷,不會超過五萬人馬。」

「為何?」這是國丈問的。

做科普的張煥很無奈,「一旦下雪,大軍行動艱難,糧草轉運更為艱難。無論是攻打還是野戰,都很被動。

而敵軍卻有地主之利,進退自如。

一旦軍中凍死凍傷增多,秦國公只能退兵。

可此時你想退,還得問問守軍。

大軍在外面受凍挨餓,守軍在城中吃飽穿暖,一旦餃尾追擊,弄不好便是全軍覆沒之局!」

他見眾人都明白了,就繼續往下說,「夫戰,勇氣也!兩軍廝殺,戰前斷言必勝,這是鼓舞士氣。除非是實力懸殊,否則,沒有誰能斷定此戰勝負!」

這話,當沒說。

但卻引發了眾人的深思。

皇帝說道︰「說說你的判斷,錯了也不打緊。」

這是何苦來哉?

張煥說道︰「兩軍征伐,一個小的變故便能影響此戰的結果。故而,臣,不敢妄言。」

皇帝沉吟著。

國丈說道︰「守軍有城池之利,加之初冬時節……秦國公,孟浪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皇帝,「陛下,衛王那邊,興許有些看法,何不如問問呢?」

衛王在北疆和楊玄廝混了許久,對楊玄,對北疆的了解,估模著比在場的都強。

但楊玄是皇帝除之而後快的逆賊,國丈這番話,把衛王和楊玄掛在了一起。

和逆賊站在一起的,可不就是逆賊嗎?

皇帝從善如流,「叫了老二來。」

宮中內侍換了便衣……上次有人穿著宮中內侍的衣裳去那條巷子,別衛王的護衛攔截了。

很快,衛王就來了。

渾身帶著一股子煙火氣,甚至,皇帝還嗅到了乳香。

國丈等人早就走了,皇帝在看著地圖。

「阿耶。」

衛王神色平靜,仿佛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皇帝抬頭,吸吸鼻子,這股子味道他早些年在敬王的身上嗅到過。

這個逆子,親自帶孩子了。

「你在北疆多年,與楊玄交往多年,此次楊玄領軍攻打內州,你以為勝負如何?」

皇帝眼神同樣平靜,仿佛身前站著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臣子。

而且,是自己不樂意見到的臣子。

衛王說道︰「楊玄,必勝!」

皇帝需要得出一個結論,好針對性的布置一些手段。

若是北疆獲勝,那麼楊玄的威望會再度提升,這時候他只能壓下怒火,甚至還得在朝中贊譽幾句。

隨即,就該加強北方的防御。

若是楊玄敗。

那麼,皇帝會把楊玄擅自出兵的事兒大張旗鼓的宣揚出去,讓自己佔據道義制高點,把楊玄批臭。

這是皇帝的小心思,但此刻,他只想從兒子的口中知曉,此戰,究竟會如何。

衛王一開口就說必勝,讓皇帝心中冷笑,輕哼一聲,「你倒是對他信心十足,為何說他必勝?」

衛王開口。

「我覺著他必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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