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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效忠使君

大半夜的,臨安城的城門開了又關,引發了不少關注。

當楊玄再度歸來時,城中的某個地方也得了消息。

「事敗了。」

「為何?」

坐在書房里的老人抬眸,不敢置信,「老夫的安排天衣無縫,那個女人修為是不錯,可在圍殺之下,她難覓生機。是誰?」

來人說道︰「今夜陳州軍突然出動五百騎,楊玄帶隊。」

老人的眼中迸發出了利芒,「他怎敢?!他怎敢!」

他喘息著,然後問道︰「剩下的人呢?令他們暫且隱藏,等待命令。」

來人默然。

老人抬頭,「人呢?」

「都被殺光了。」

……

大晚上楊玄出門,周寧知曉多半和衛王夫婦有關系,心中存著事兒,就一直沒睡著。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阿寧可睡了?」

楊玄輕聲問道。

「娘子睡了。」花紅忍著哈欠。

「弄床被子,我去書房睡。」

周寧抿嘴微笑,「子泰。」

門開,楊玄進來,埋怨道︰「我走之前說了讓你別等。」

周寧坐起來,「可是衛王的事?」

「嗯!」

楊玄一邊解衣,一邊說道︰「路上遇到了蟊賊,我帶著人清剿了。」

「哦!」

楊玄上床,夫妻說了幾句話,隨後睡去。

晚些,楊玄悄然起來,仔細看看周寧,覺得應當是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出去。

床榻上,周寧睜開眼楮,然後又閉上。

許多時候,男人想瞞著你什麼,你當不知道就是了。

真的是大事兒,他也瞞不住多久。

楊玄去了前院。

韓紀在喝茶看書。

「精神不錯。」

韓紀聞聲抬頭,笑道︰「讀書乃人間第一樂事,若非還有名利心,老夫定然會尋個沒人的地方,每日讀書。」

楊玄坐下,韓紀給他倒了一杯茶。

「晚上不喝。」楊玄搖頭拒絕,「喝了睡不著。」

韓紀給自己倒滿了,然後喝了一口,「除非陛下和楊松成翻臉成仇,否則衛王沒機會。」

「嗯!」楊玄點頭。

「所以,衛王其實是個大麻煩。」

「麻煩還不小。」

「郎君講義氣,重情義不是壞事,讓追隨者們越發的死心塌地。不過,今夜之後,楊松成等人會把郎君視為大敵,但凡越王能上位,郎君就會成為待宰羔羊。」

「嗯!」

「此事不可逆轉。」韓紀看著楊玄,「就算越王無法上位,衛王也不能。那麼,換個皇子進東宮,他能做什麼?他依舊會示好楊松成等人。等他登基後,為了安撫拉攏楊松成等人,依舊會除掉郎君。」

「你想說,我把自己的路走絕了?」

「是。」

楊玄笑了笑,「所謂樹倒猢猻散,你這個謀士,也該散了吧!」

「老夫也想散,可卻覺著郎君依舊有生路。」

「哦!什麼生路?」

「郎君,北疆苦寒,對面便是大唐的大敵北遼。而北疆軍也是大唐第一強軍。

陛下愛猜忌,他猜忌黃春輝,可卻無法動此人。

為何?皆因一旦動了黃春輝,北疆軍就會大亂。赫連峰定然會順勢出兵。

一旦北疆被擊破,北遼鐵騎將會踏破長安。

故而,帝王的猜忌在這等時候也得收斂了!」

我的這個智囊,好像心思有些……走偏了?

不,他好像是在誘惑我做個權臣。

楊玄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

韓紀說道︰「事到如今,郎君的唯一生路便是走黃春輝的路,擁兵自保。」

還好,不是造反。

楊玄默然良久,「夜深了,歇息吧!」

「是!」

韓紀回到家中,老妻被驚醒,問道︰「使君那邊有事?」

「嗯!」

韓紀躺在床上,難掩興奮的翻來覆去。

老妻被他鬧的睡不著,「大半夜的,你興奮什麼呢?」

「老夫的建言堪稱是石破天驚,換個人得把老夫丟出去,乃至于殺了。」

「你!」老妻被嚇到了,一下坐起來,覺得有些頭暈,捂著頭道︰「你又作死了!」

又!

這個字很靈性。

韓紀靠在床頭,美滋滋的道︰「老夫一生所學,就想尋個明主,做一番事業。」

老妻罵道︰「看看你尋的什麼明主,那文思淼反手就把你賣了,更是令人一路追殺,你說說,這是明主?」

「那是老夫要報恩。」

「報恩報恩,不會用別的法子?我看你就是想做大事。」

「是啊!」韓紀說道︰「郎君年紀輕輕就是一州刺史,更是大唐名將,你說,這算不算明主?」

「小心被賣了。」

「不會!」

「為何?」

「今夜郎君為了衛王,不惜得罪那些大人物,重情重義!非如此,今夜老夫也不會袒露心跡。」

「你……」老妻看著他,「你別是蠱惑他做什麼吧?」

「呵呵!」

韓紀冷笑道︰「文思淼在長安依舊榮華富貴,老夫恩怨分明,該報的仇定然要報。可他和楊松成等人交往密切,楊松成等人在,老夫的這個念頭就得打消。」

「那是世家門閥,咱們就如同螻蟻一般,你打消這個念頭吧!」老妻打個哈欠躺下,「明日還得去看看大郎的親事。哎!這陳州的女子啊!都野,頭疼!」

韓紀靠在床頭,直至天色麻麻亮。

他精神抖擻的去了州廨。

「韓先生。」

赫連燕來了。

「有事?」

韓紀問道。

「郎君剛才雷霆震怒,說了一番對吏治不滿的話。」

赫連燕說道。

「你認為如何?」韓紀不動聲色的看著赫連燕。

他需要為主公觀察這些人,給出自己的評價。

赫連燕說道︰「在潭州時,皇叔曾說過,這世間就沒有干淨的人。」

水至清則無魚。

「郎君什麼意思?」

「郎君說,要收拾一批人。」

赫連燕回身,「帶進來。」

一個小吏被帶了進來,正是在商全家受賄的馮陸。

馮陸面如死灰,進來就承認了自己貪腐的事兒。

「論罪,把你流放太平也應當。」韓紀澹澹道。

太平?

想到那個鬼地方,馮陸渾身一顫,「韓先生饒命!」

韓紀微微一笑,「老夫心軟,當初見到有人毒打自家的孩子,老夫就上去抽了他一巴掌,隨後被毒打一頓,也心甘情願。」

馮陸狂喜,「韓先生就是菩薩再世啊!」

「老夫也心硬,當初曾設下圈套,讓幾個惡少身死。老夫就在邊上看著,還扔了石頭。」

馮陸︰「……」

「想死,還是想活?」

馮陸毫不猶豫的道︰「想活!」

這位韓先生看著風度翩翩,可那雙眼楮彷佛能看穿自己的一切,讓馮陸半點隱瞞的念頭都不敢有。

而且,楊老板對這位韓先生頗為看重,幾次三番在討論重要事務時都听了他的建言,由此,整個州廨對韓紀頗為敬重。

「使君在陳州頗為不易。」

「是。」

「使君為陳州軍民操碎了心。」

「是,使君英明。」

「可即便是如此,依舊有些小人在背地里中傷使君,或是陽奉陰違,或是針鋒相對,你說說,這等人,該如何?」

馮陸抬頭,看著風度翩翩的韓先生,突然福至心靈,「小人記得了,他們都合伙貪腐。」

韓紀笑道︰「看看,老夫說什麼來著,這人犯錯吧,不要一棍子打死,咱們得給他改過的機會。」

赫連燕看著他,心中發寒。

隨後,馮陸寫了一份名單。

韓紀看了看,「好像少了幾個。」

馮陸此刻把自己當做是一塊爛肉,「小人記性不好。」

增補了幾個名字後,韓紀把名單遞給赫連燕,「交給郎君。」

赫連燕就像是接過燙手的山芋,急匆匆的去了楊玄那里。

「人不少啊!」

楊玄有些唏噓。

「不過,除惡務盡!」

赫連燕回到自己的地方,叫人弄了杯滾燙的熱茶。

「這是清洗!」

她徹底弄明白了。

沒多久,就傳來消息。

各處缺編的都補滿了,上位的都有一個特點……是楊老板的擁躉。

整個過程干淨利落,讓人目不暇接。

「不只是清洗,還是佔位置。」

赫連燕覺得皇叔當初也該學楊玄來這麼一下,保證潭州鐵板一塊,皇帝就算是想動他,也得掂量掂量逼反皇叔的後果。

走出值房,就見幾個小吏在說事兒。

「貪如火,不遏則燎原。使君這話精闢!」

赫連燕也覺得精闢。

但她更好奇楊玄這般舉措的意思。

第二日,楊玄去了縣學。

赫連燕陪同。

到了縣學,那位脾氣古怪的先生李文敏,對楊老板頗為恭謹。

學生們集結在校場上,往日這里是他們跑步操練的地方,今日使君大人來了,就變成了校閱的地方。

「使君請看。」李文敏指著下面的學生說道︰「當初使君曾說莫要一味教導他們文章詩賦,老夫還覺著使君粗鄙無文……幸而使君寬宏大量,沒和老夫計較。」

赫連燕臉頰抽搐,心想這位使君大人看似寬宏大量,可暗地里下手卻格外狠毒。

他沒收拾你,定然是還用得著你。

「剛開始傳授使君的那些學問,學生們很是好奇,老夫也好奇。要教授學生,自己就得先琢磨透徹了。老夫越琢磨就越覺著這門學問精深博大,要緊的是,這門學問能用!」

楊玄頷首,「學以致用,若是都不能用,還學了作甚?」

這里是北疆,不是鶯鶯燕燕的長安,詩賦文章擋不住北遼鐵騎。

「如今學生們懂的越發的多了,有的學生父母不識字,听著自己的孩子說什麼天地的,就慌了,以為是邪門歪道,就來學里說不學了。老夫當場就呵斥,可怎麼呵斥都無用,引得別的家長也跟著躁動起來。」

愚昧!

赫連燕暗道。

但比潭州好。

潭州百姓看到天上一朵雲彩像什麼怪物,馬上跪下祈禱祭拜。

「那你是如何解決了此事?」楊玄覺得這事兒還是宣傳的問題,對了,包冬既然來了,這事兒也得負責上。

不過,玄學眾人到了之後就沒消停過,對楊玄選的地方贊不絕口,但對里面的構造卻極為不滿。

按照某位灑月兌之士的說法︰我等寧可食無肉,也得居有竹。

連死都想死的灑月兌些的玄學子弟,很難伺候啊!

楊玄干脆就把錢糧交給寧雅韻,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想怎麼修,隨便。就一條,錢糧就那些。

「後來老夫想著借用使君的威嚴來壓壓他們的跋扈,就說此乃使君定下的課本,沒想到這話一出口,那學生的父母馬上就變了臉,他的阿娘抽了自己一巴掌,說自己早上撞邪了,犯湖涂。他的阿耶說自己喝多了,滿嘴胡言。」

這威信,比皇叔強太多。

赫連燕問道︰「後來呢?」

李文敏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的父母說,這孩子以後只管教導,若是不听話只管毒打,打死算他們的。」

楊玄干咳一聲,「別打的太狠。」

「是。」李文敏笑道︰「一般都是抽幾戒尺。」

到現在為止,學生們的站姿依舊挺拔,讓楊玄很滿意。

他走過去,說道︰「你等讀書數年,業有所成。按照我的看法,應當再讀幾年。可這里是陳州,對面是窮凶極惡的三大部和潭州北遼軍。所以,等不了那麼久。你等應當也知曉了,最近陳州出了不少空缺,我在想,你等可能勝任?」

瞬間,那些學生鼻息休休。

「我來了,看到了,听到了,我覺著,你們能勝任!」

赫連燕心中一動。

這些學生去做小吏……楊老板豈不是又多了一波擁躉?

這般下去,整個陳州就會被他經營的如同鐵板一塊。

如此,老娘跟著他也算是有了保障。

但她想到了當初寧興來人時,皇叔選擇了束手就擒。

這事兒還不保險啊!

「好生做,我會一直看著你等。」

楊老板微笑著結束了自己的講話。

「多謝先生!」

學生們整齊行禮。

赫連燕低聲問道︰「郎君,若是長安來人要拿你,你可會如皇叔般的束手就擒?」

楊玄看了她一眼。

你抽了吧!

赫連燕想拍自己一巴掌。

這是楊狗啊!

皇帝若是想弄死他,他會束手就擒?

可楊玄以後的路注定不會好走,一家三姓是對頭,未來的太子應當也想弄死他……若是他沒有自保之力,老娘也會跟著倒霉啊!

學生們涌了過來,問著各種問題。

「敢問娘子,咱們出仕後,還能回來讀書嗎?」

老娘也不知道啊!

楊玄周圍全是人,這個學生看著身材瘦小,擠不進去,就來問楊玄的隨從。

「應當能的吧!」

赫連燕隨口忽悠了學生,心中一動,問道︰「你這就要出仕了,可想過好日子是誰給的?」

「使君!」

「那陛下呢?」

「陛下?」學生恍忽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這是什麼答桉?

赫連燕問道;「你不想著對陛下忠心耿耿嗎?」

學生的眼中多了怒火,「當我們的親人出城種地被殺時,他在哪?當我們餓的奄奄一息時,他在哪?當我們絕望時,他在哪?

這里是北疆,我們自己耕種,自己廝殺,自己保護自己。

是使君帶著我們擊敗了三大部,是使君給了我們活路,是使君讓我們窮人的孩子破天荒的能讀書。

你可知曉當我帶著書本回家時,耶娘落淚?

你可知曉,當我第一次寫出自己的名字時,阿耶去告慰祖宗的歡喜?

當我們陷入絕望時,長安的帝王視若無睹。是使君給了我們這一切。

我們每個人。」

學生張開雙臂,彷佛這樣就代表了所有人。

然後,認真的道︰

「我們,效忠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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