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他咳嗽了兩下，勉強維持風度︰「您是對這個方案有什麼修改的意見嗎？」
周老還沒有說話，張天元就已經在搖頭了。
這是時代的局限。
托馬斯只能拿得出這種方案來了。
周老淡定道︰「我不是想修改這份方案，而是我認為這份方案沒有可行性。」
「根據你的描述，十艘方舟，最多只能承載一百萬人，而我們有十三億人口，這遠遠不夠……」
「等一下！」托馬斯一臉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連忙打斷周老的說話。
「您不會是想把所有人都救下來吧？」
托馬斯忍不住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抓著話筒，繞著桌子轉圈圈。
在辦公室里等待會話結果的艾德里安和卡爾副手，頓時都緊張起來。
通話好像不太順利啊，他們頂頭上司都這麼暴躁了。
「他們不會真的拒絕跟我們合作吧？」政治小白艾德里安小聲問旁邊的卡爾。
對方搖了搖頭，臉上胖嘟嘟的肉也跟著輕微甩了起來︰「不可能，跟我們合作是最好的方案了。」
「也許他們只是想趁機爭取更好的價錢，這在他們國家有一個諺語，叫‘坐在地上提高價格’。」
艾德里安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如果另一邊不跟他們一起合作的話，方舟計劃會受到極大的阻礙。
方舟計劃這種大工程如果放在其他國家里，根本就瞞不過去，而且也不可能一次性造十艘出來。
「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那我們就只能縮減工程規模，到時候就連一百萬人都救不下來了。」
艾德里安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默默祈禱著。
另一邊轉圈圈的托馬斯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嘗試說服另一邊的周見海︰
「我們都想救下所有人，但是你和我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方舟計劃只是一個預防方案，是用來保留文明火種的。說不定我們的計算都會出錯，以後地球會慢慢平息下去，這樣我們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通過這一番對話，周老已經知道以托馬斯為首那幫人是什麼心態了。
他望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張天元，心里也是感慨。
如果沒有互救會的話，說不定他就同意這個方案了。
因為托馬斯雖然有私心，但他所說的客觀現實也是確切存在的。
只是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他再次打斷了托馬斯的喋喋不休，以一種超乎托馬斯預料的淡定口吻說道︰
「我們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下所有人，不止是我們的國民，而是地球上的所有人。」
托馬斯在那邊愣住了，頹然地坐回辦公椅上，眼眉間滿是愁緒，他感覺現在的情景真像一部電影。
一部末日電影。
作為主角的他正在努力擊敗各個「反派」，然後才能拯救世界。
「是什麼方案？」托馬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然而那邊的周老跟張天元對了個眼神，略微搖頭後就道︰「再等一段時間吧，我們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告知你們。而且你們不必擔心，我可以保證那個時間點會很快到來。」
托馬斯那邊已經是滿頭問號了。
他完全搞不懂對面的周見海是什麼腦回路。
這是想等著末日來了，然後告訴他們，只要高誦哈利路亞或者阿彌陀佛就可以平安無事嗎？
托馬斯已經焦躁到氣憤了。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只是周老根本不給他機會，說的每一句話都跟拳頭打到棉花上一樣。
兩人的非正式通話很快就這樣結束。
「對面的托馬斯是想拉著我們一起搞一個方舟計劃……」
辦公室里，周老掛斷電話之後跟其他人說起了通話內容，最後說了通話結果︰「他的要求，我一個都沒答應，就是為了磨一磨他。」
張天元點頭，知道周老他們的心思。
之前，國內的大撤離準備還沒做好，所以不希望有什麼波折，更是要盡量避免戰爭的陰雲。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2012》時空國內的撤離準備已經相當充分了。
這又是一個攻守互換的節點了。
所以這個時候就該考慮一下國外撤離的事情了。
最簡單也最重要的一點。
在帶著國外撤離之前，必須把他們的武裝都解除掉，不然的話配不配合撤離工作先不說，這些人到了傳奇世界就得稱王稱霸去了。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用嘴說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壓根就听不懂人話。
所以只能慢慢磨他們。
給他們的避難計劃搗亂，徹底打亂他們之前的安排，讓他們遲遲不能開展方舟計劃，增加末日災變對他們的壓迫感。
甚至還可以反過來，給他們制造戰爭陰雲，給他們施加巨大的壓力。
讓他們體驗一下那種都快末日了，逃命都來不及了，還要擔心被人打的感覺。
最後，在他們承受不住的時候。
再把真正的撤離計劃公開，讓他們意識到武裝跟性命只能留一樣，再加上一點利益分化手段。
很輕松就可以讓他們知道哪一個是明智的選擇。
而托馬斯在掛斷電話之後的反應正如周老他們所預料的一樣。
如果不是要在下屬面前保持風度，煩躁憂愁的托馬斯恨不得把電話給砸了。
艾德里安看見自家上司這樣子，哪里還不清楚會談的結果。
霎時間他的腦海一片空白。
他沒想到自己的工作會這麼不順利。
先是想公開末日的消息，然後目睹了同事的死亡。
等他按下了自己的良心，決定只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有沒有方舟船票的時候，最關鍵的方舟建造者又完全不配合了。
好了，這下連方舟都沒得坐了。
他白煎熬那麼多天了……
原來到最後大家都要一起死。
艾德里安沉默地坐下，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惆悵地咬著嘴唇。
自認為是老油條的卡爾也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托馬斯冷靜下來，先是把會話的具體過程說了出來，包括周老最後說的那個要在合適時候才會說的，能拯救全世界人口的神秘計劃。
只是沒有人對此抱有希望。
無論是卡爾還是艾德里安。
他們都知道，國內這一年來的確一直都在搞災害演習，還在大修鐵路。
但是這對于大概率到來的末日沒有意義。
托馬斯之前征集避難方案，有上天空的，有上太空的，有開船的，有開潛艇的。
唯獨沒有挖地洞和修堡壘的。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地震和海嘯會毀滅與大地接觸的一切事物。
所以修那麼多鐵路能有什麼用？
能跑到哪里去？
托馬斯簡單說完結果，就開始安排新的工作。
文物、基因、種子、生物樣本、器材、設備、資料……
所有高價值目標都要先保存起來。
「先這樣準備，我會嘗試通過其他手段，讓他們同意執行方舟計劃的。」
面對下屬的疑問，托馬斯是這樣回復的。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至少對其他國家的人來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