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辦公室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冰冷，像是凍了很久的冰塊，和施耐德教授給人留下的感覺完全一樣。 牆壁是鐵青色，頭頂釋放出白色的燈光將房間照亮。 施耐德教授端坐在一張長方形的辦公桌後面，臉上依舊戴著氧氣面罩，一雙鐵灰色的瞳孔冰冷，但看到陸俊走進來後，又多出了幾分柔和。 「教授，我來了。」陸俊說。 「坐吧。」 陸俊拉出一張椅子坐下，透過旁邊的窗口，能看到外面是一片昏暗，雨後濕潤的空氣透過敞開的窗戶縫隙鑽進來，整棟辦公樓都沉浸在安靜之中。 「您這麼晚還不休息？」 「沒什麼好休息的，我的睡眠時間本來就很少。」施耐德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這幾天感覺怎麼樣？適應了學院的氛圍嗎？」 「挺好的，今天下午我和路明非才在菲利普老師的指導下進行了一次高空跳傘，令人印象深刻。」 「菲利普，那家伙確實很特別。」施耐德笑道，「當年我們一起去攀登過珠峰，他差點從峭壁上摔下去，但我拉了他一把，結果我們兩個人差點都掉下去。」 「原來年輕時的菲利普導師也很有沖勁。」陸俊微笑。 「嗯，今晚上你想聊什麼？關于龍淵社團的事情？」施耐德說，「這個名字起得……很有趣。」 「會不會有些張揚？」 「不，這個名字很好。」施耐德搖搖頭，「確實應該讓校董會的那幫家伙，不要忘記你來自哪里，這樣一來他們也不敢有太明顯的動作。」 「我是想來和您商量商量，社團成立後，我們具體應該怎麼合作？」陸俊說，「我們的設想是，龍淵將是一個屬于執行部下的屠龍社團，我們平時最主要的活動，將是執行由執行部派發的任務，選取合適的屠龍小隊，在課余時間完成任務，並且賺取學分和獎勵。在鍛煉社團成員的同時，也幫執行部分擔一部分壓力。」 「你這不是計劃的很好嗎？坦白說，這也是我答應你們的最主要原因。」施耐德教授的眼里閃過一道銳利的光，「混血種……本來就應該在廝殺中成長，如果每天都被關在這種伊甸園里，又怎麼知道戰場的殘酷？」 他的聲音透過氧氣面罩，听起來有些僵硬，「我早就向校董會建議過，增加學生實踐課的比重，讓你們盡量早一些接觸真正的屠龍戰場！」 「嗯，這也是我的想法。」陸俊點頭，「或許，我們可以將獵龍隊分成不同級別的小組，從執行部中選取不同等級的任務去完成，再根據任務的不同難度去掙得不同數額的學分或者獎勵。」 「就這麼辦吧。」施耐德沒有猶豫就同意了，「有你和路明非，還有奇蘭他們，我相信你們能做好這件事！」 「但是……」陸俊的表情似乎有些猶豫。 「怎麼了？」 「學生會和獅心會，似乎對這件事非常不滿。」陸俊坦承地說，「我听說，凱撒打算和楚子航聯手，舉辦社團大戰，模仿‘學院之星’比賽，聯手打壓我們……讓我們放棄創辦社團。」 「這是加圖索家族的想法嗎？」施耐德若有所思，「這是陽謀，你躲不掉的，也沒有理由拒絕！」 「對，我不擔心這個，我只擔心有人會在背後下黑手。」陸俊說，「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只是擔心，像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再次發生。」 「針對‘S’級的刺殺？」 「嗯，」陸俊盯著施耐德教授︰「教授，您能不能告訴我，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 「如果我知道的話，早就去處理了。」施耐德冷冷道，「我知道大部分人都在懷疑加圖索家族，沒錯，我也在懷疑他們，但我找不到任何證據！」他嘆了口氣︰「我已經從諾瑪那邊確認，監控錄像沒有被修改過，也沒有找到任何加圖索家族參與其中的線索或者是證據。」 「第一種可能是，他們做得非常隱秘，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第二種可能是，他們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陸俊沉思道，「可是，誰有能力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而且還不被發現？」 「這也是我趕回學院的原因。」施耐德嘆了口氣，「校長不在的這段日子里，我擔心會出事。」 「那個凶手，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路明非，或者是我。」陸俊肯定地說，「也就是說，他認為路明非和我對他有威脅……既然第一次他沒有成功，那麼說不定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 「我已經讓諾瑪提高了安全警戒的級別，這段時間，我和另外幾位教授也會輪流在校園內巡查，確保不會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施耐德沉默了片刻後說，「就算動手的不是加圖索家族，也有可能是校董會內的其他人，甚至有可能和蘭斯洛特還有富山雅史有關……你想過這個可能嗎？」 「我早就知道蘭斯洛特學長有問題，他似乎一直在監視我們。」陸俊平靜道，「但他究竟會不會對我們產生殺意，甚至對我們下殺手，這我並不確定……他似乎不是那樣的人。」 「是啊，」施耐德深吸一口氣，「我了解這個孩子，雖然很有心機，但本性是善良的……至于富山雅史，他也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 「如果他們都沒有說謊，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陸俊猶豫地說，「龍族入侵？可能有初代種或者次代種潛入了學院內？」 「你知道龍類存在的目的嗎？」施耐德忽然問，「你們對龍類的歷史應該也很了解，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看待龍類的？」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龍類……是一種高智慧的生物，但究竟是否能達到人類的智力水平，這一點還有待考據。」陸俊平靜道，「而它們的本質，也很難說清楚。」 他沉默了一會說︰ 「比如，龍類究竟是如何控制自然法則和四大元素的？」 他伸出手，指尖縈繞上了一抹電弧，「言靈的本質，是龍類改寫自然規則的結果，所謂地火水風……可這個世界上真的只有這四種派系嗎？龍王真的只有四個？那也不見得。」 「你的意思是？」施耐德眯起眼楮。 「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海洋與水之王，天空與風之王……這是龍類歷史上有記載的四位君主，但龍類當中，真的只有這四位君王嗎？」陸俊搖搖頭，「至少，我們還知道掌控精神元素的白王……以及……」他沉默了片刻，盯著指尖跳躍的電弧，「其他存在。」 「雷電系的言靈，很少見，但也出現過，我記得蛇岐八家那邊的一位就有和你類似的能力，但他似乎遠不如你。」施耐德猶豫著說，「目前，我們並不知道四大君主中哪一位的血脈會遺傳這種能力……也就是說，很可能存在一位未知的初代種，它能掌控雷霆的力量……」 「是的，我們對龍族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還有很多隱藏在海面下的真相等待我們去挖掘。」 陸俊點點頭，「比如，龍王有時會以人形出現，但有時又呈現出完全非人的狀態……它的本體究竟是什麼？」他淡淡道，「或許，龍王根本就沒有固定的身軀，它能操縱規則，改變自然現象的根本，和它的軀體無關……關鍵在于，它的靈魂？它的精神？」 「靈魂真的存在嗎？如果存在的話，它在我們身體中的哪個部位？」施耐德也沉默了，「對龍族的探究，我們一直在進行，但依然缺乏對它們的本質了解。」 「您剛才問龍類的目的，」陸俊忽然說，「那我也想問您一句，人類的目的是什麼？混血種還算是人類嗎？我們為什麼要執著于屠龍？」 「對我和校長而言，屠龍……大概是為了復仇，期待著有一天我們能徹底毀滅所有的龍類。但秘黨中的其他人……隨著時間過去，或許已經不再這麼想。」施耐德無奈地搖頭，「至于人類的目的，龍類的目的……我的問題確實很蠢……我們只不過是在活著而已，根本沒什麼目的。」 他嘆了口氣，表情憂郁。 「話題不知不覺就變得沉重起來了。」陸俊苦笑一聲，轉移了話題，「其實我還想來問您，這學期的實踐課學分該怎麼拿到呢？」 「你不用擔心學分的問題。」施耐德擺擺手，「在預科班的時候，你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 「嗯。」 氣氛又沉默下來。 施耐德眯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是在思考剛才陸俊說的話，又或許只是單純在走神。 片刻後，他仿佛突然清醒過來，對陸俊擺擺手︰「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回去吧。」 陸俊點點頭︰「好，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事的話，您隨時叫我。」 「另外，再過兩天，我打算找你和我的其他學生見個面。」施耐德說，「到時候我會通知你。」 他朝陸俊晃了晃手指，示意他離開。但等了片刻，陸俊還站在原地。 「還有事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您……」陸俊遲疑地說。 「問吧。」 「在學院內，鬧出多大的動靜是在您的可承受範圍內？」 「呵呵……」施耐德愣了一下，「只要不死人就行，最近學院里一直死氣沉沉的，或許你也可以給它注入一些活力。」他叮囑道︰「但注意不要過火，自己掌握好分寸。」 「我明白了，我會溫柔一點的。」 陸俊拿起手機，看了眼路明非發來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然後他轉身離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