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後，克來恩松開捂住腦袋的雙手，雖然腦海中還有那祈禱聲的殘響在回蕩，但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有著充足經驗的他已經可以將其無視。忍著仿佛宿醉後的抽痛，
他靠緊椅背，坐直身體，他的靈性剛才仿佛開了閘的大壩一樣，短短十幾秒就已經消耗了一小半，他將目光再次投向對應「皇帝」先生的深紅。
那顆深紅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再膨脹和收縮，但光芒比塔羅會成員對應的深紅要暗澹許多。
這讓他一下有了不好的想法，「皇帝」先生真的出事了，甚至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
不，我還可以通過佔卜……伸手招來一枚金幣，克來恩看著自己手掌心的金幣，看著上面的數字，深呼一口氣後，將其夾在右手拇指蓋和食指之間，低聲默念起佔卜語句︰
「‘皇帝’先生已經死亡。」
……
如此七遍之後，他錚地將其向上彈起，目光緊隨著上升翻滾的硬幣，他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讓其落在了青銅長桌上。
金幣翻滾著下落，掉落在長桌上，滴 地轉了起來。
克來恩童孔微縮，對于一位「佔卜家」來說，通過硬幣佔卜，有兩種結果代表佔卜失敗，第一種是去接硬幣而沒有接到，第二種則是硬幣立起。
幾秒鐘後，果然，金幣立在了桌面上。
盡管沒有佔卜成功，但克來恩依舊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這至少證明「皇帝」先生應該還活著。
往日有關「皇帝」的佔卜，只有這種是與否的佔卜在大部分時候都是成功的，但凡想要更精準的佔卜都會失敗。
抽痛感逐漸消失，克來恩伸手招來「海神權杖」，做好心理準備後，再次將靈性蔓延到對應「皇帝」先生的深紅上，但這次卻沒有任何異動，仿佛那顆深紅沒有對應的人一樣。
這種情況他是第一次經歷，不過他有類似的經驗。
克來恩曾經嘗試過和漂浮在灰霧中其他深紅建立聯系，或者回應祈求，但最後的結果和現在的「皇帝」先生相差不多，都是一片死寂。
將「海神權杖」放在一邊，他單手托著下巴，開始將整件事從頭到尾進行復盤。
「皇帝」先生顯然是遭遇了大麻煩，他有心理準備，因為這是他主動去找的。但他明顯又不願意徹底失去自主權，所以才會在本周的塔羅會上有那樣的表現，剛剛更是直接祈求自己。
只是剛剛自己耽誤了一下……不，克來恩緩緩搖了搖頭，即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灰霧之上，也沒有辦法救下對方。
那些祈禱聲干擾了這片灰霧，或者說是祈禱的對象干擾了這片灰霧。
毫無疑問，三段描述對應的正是一位神靈。
看了眼漂浮的灰霧，克來恩皺起了眉頭，第一句「永恆不定的混沌」倒是和自己這片灰霧空間很相似，但後面兩句則暴露更多，明顯指向了「律師」和「仲裁人」兩條途徑，這也能證明「皇帝」先生為什麼會選擇冒險。
只是這兩條途徑不應該沒有序列0嗎？
克來恩清楚地記得，「皇帝」先生說過，魯恩的「立國者」還活著，那很有可能是一位序列1，而且從三段尊名來看更偏向于「黑皇帝」，可就更不可能了，喬治三世還在沖擊「黑皇帝」的位置。
難道是喬治三世成功了？
但這不太現實啊，即使七神默認，可一位真神的誕生，總應該有點痕跡吧？
同時讓克來恩疑惑的還有一點，如果他是「皇帝」先生的話，在冒險之前就應該選擇向「愚者」先生祈禱才對，難道對方是擔心「愚者」先生會因為他的行為選擇放棄他？
可這總比沒了生命要好吧？
……
貝克蘭德，北區，一棟二層小公寓。
簡單收拾完一樓的客房的休倚在門框上，頗為緊張地看著斜對面緊閉著的儲藏室木門，佛爾思正在里面舉行召喚信使的儀式，她要寫給雅莉希亞，詢問跟蹤一事。
如果是個玩笑，或者跟蹤的人不是來自軍情九處，那對于休來說還好，可要不是這兩種情況，那兩人只能離開貝克蘭德了。無論是休自己還是讓她進入軍情九處的杰弗里•里斯特有什麼想法，都沒有用了。
門吱呀一聲，把手擰動，佛爾思從里面出來。
「信送過去了？」
「嗯。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回信……」佛爾思停頓了一下，目光凝視著休，「如果今天晚上沒有收到回信，那明天我們就離開貝克蘭德，先去普利茲港躲幾天，之後再說。」
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了聲「好」。
如果是其他非凡者，其他隱秘組織，那還可以在這座安全屋內躲著，可她們面對的是軍情九處，世界頂尖的情報機構。現在哪怕是躲在這里都是有危險的，畢竟休在軍情九處總部是有些私人物品的，完全可以通過佔卜找到她們。
留在這里，完全是出于僥幸心理。
休並不想放棄軍情九處的這個身份，她撓了撓亂糟糟的黃發道︰
「要不，你先離開貝克蘭德？」
「這怎麼可能？你要是被查到，我還能跑嗎？」
佛爾思白了她一眼，擠開她走進了收拾好的客房。
這里是她們的安全屋，面對的又是軍情九處，她們自然不會在樓上睡，而且兩人睡在一起，跑也好跑一點。「來曼諾的旅行筆記」中「旅行」的那頁並未使用，兩人是分開乘坐馬車來到的這里。
半個小時後，兩人躺坐在床上，今天的精力讓她們沒有半點睡意。
「你說那個杰弗里•里斯特讓你進入軍情九處究竟是想干什麼？」
「我怎麼知道……」休攤開雙手，一臉無奈。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討論這個問題，最開始只是以為對方需要一個內應，提供下情報，對方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只是很快又沒了消息。
然後兩人認為對方是想等到休升職後再說，可現在休已經有勉強算作中層小領導了，杰弗里依舊沒有動作，也再詢問什麼情報了，她們都已經開始在懷疑對方是不是遭遇了不測。
撫模著筆記銅綠色的外殼，佛爾思邊思考邊道︰
「杰弗里肯定不是國外情報機構的人員，更像是國內貴族試圖竊取軍情九處的權力……唉，你說，杰弗里會不會是埃德薩克王子的人？」
「怎麼可能，埃德薩克自殺後，杰弗里還有消息傳來的。」休回憶了一下，搖頭否定道。
那查理王子呢？
佛爾思知道這位王子的死訊還是個秘密，只有少數人知道。算算時間，這倒是很有可能的。
突然，陷入思考的兩人都抬起頭，看向幾米外的牆壁，開啟了靈視，看到了雅莉希亞的信使扇動著三只翅膀，擺動著蛇一樣的尾巴，穿過牆壁。
休立刻翻身下床，接住了信使丟下了信，撕開信封，看到信紙上的文字後，她有些激動地蹦了起來，轉身看著同樣下床的佛爾思，揮舞著手里的信紙︰
「沒事，雅莉希亞抓住了跟蹤我的人，那個人雖然來自軍情九處，但只是意外撞見我更改了樣子，沒有上報。」
佛爾思也松了口氣，一把拿過信紙，看了看上面的內容，但臉上的神情卻沒有那麼輕松。她一臉嚴肅地看著休道︰
「這個問題是解決了，但新的問題來了。」
「什麼問題？」休愣在原地，一臉疑惑。
「別忘了，雅莉希亞原本是不知道你軍情九處身份的，現在她知道了，想想她的姓氏。」
兩人是好友，對彼此的許多事情都很清楚，但也有自己的原則。佛爾思從來沒有和自己的老師多里安，和雅莉希亞提起過休是軍情九處成員的事情，她擔心這會帶來不好的後果。
塔瑪拉和亞伯拉罕的謀劃她不清楚，可休軍情九處成員的身份，很有可能被重點關注。
「沒事。」休沉默了兩秒後再次揚起笑容，「我在軍情九處的地位並不是很重要，即使雅莉希亞想做什麼，我也不一定能做到。」
听了她的解釋，佛爾思也覺得有些道理，不關怎麼說，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她將信紙重新丟給休後，揮了揮手道︰
「我去趟盥洗室。」
她要把這件事上報給「愚者」先生，即使沒有獲得建議和幫助，也至少有一個退路。
休連連擺手，拿著信紙，直接跳起來趴在床上，反復閱讀，仿佛那是一張藏著無窮財富的寶圖。
……
灰霧之上，听到「魔術師」小姐匯報的克來恩眉頭緊鎖，他對那位混進軍情九處的朋友不是很在意，塔瑪拉家族知道了這一點也暫時不會出什麼問題。
他在意的是，雅莉希亞•塔瑪拉抓住了跟蹤「魔術師」朋友的軍情九處人員。
該不會這麼巧吧？
「皇帝」先生可是半神啊！怎麼會被這麼輕易被抓……但克來恩越想越覺得這有可能，剛才他經過反復佔卜，聯系對應「皇帝」先生的那顆深紅都以失敗告終，顯然這位塔羅會元老、軍情九處高層、奧古斯都成員、半神，肯定是遭遇了大麻煩。
如果他遭遇的是那位塔瑪拉家族的半神，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出事也不足為奇，甚至連求救都做不到也就能理解了。
只是真的那麼巧？
又是「0-08」嗎？
可因斯不應該在南大陸嗎？
克來恩具現出鋼筆和羊皮紙，將從本周塔羅會上有關「皇帝」，有關塔瑪拉的相關事情一一羅列下來。
「皇帝」先生雖然沒有明顯表述，但可以確定他的目標、他的冒險應該和海盜將軍與「不死之王」的沖突有關，但具體是什麼還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這次冒險很危險，危險到很有可能連「愚者」先生都無法幫助他。而現在，果不其然，對方出事了，連求救都無法做到。
而有關塔瑪拉，這個天使家族一直是個謎團，最早掌握的應該是「仲裁人」途徑，後來通過和亞伯拉罕的聯姻得到了「學徒」途徑，後來隨著「四皇之戰」，成為了被追殺的對象。從第四紀結束以來，一直有塔瑪拉家族的人活躍，有人認為靈知會中的「學徒」和’戲法大師就來自他們。
但最近，他們明顯活躍了起來，甚至開始尋找亞伯拉罕家族。「魔術師」小姐就是這樣被踫到的，而且靈知會似乎也是他們的目標。
一般情況下，這麼活躍要麼是遭遇了不得不放棄隱藏的大麻煩，要麼是有了依仗，無論是從貝爾納黛透露的信息，還是他們的行動來看，都更像是第二種。
如果這樣的話，那三段尊名就很有可能是他們依仗的存在。
一位神靈？
克來恩筆尖一頓，他想到了羅塞爾日記中那個「許願神燈」里面的燈神。
那位燈神影響了夏爾夫，即使「神秘女王」也沒有辦法徹底去除，讓「工匠」制作的「仲裁人」和「律師」途徑的非凡物品還存在異常，可能會在遇到塔瑪拉家族成員時出現問題。
可要是這樣，那誰能把一位神靈裝進「許願神燈」里？
不，還有比真神還要強大的存在，比如那位白銀城造物主，遠古太陽神……克來恩早就懷疑在真神之上還有一個層次，除了遠古太陽神這一個證據外，還有七位正神之間的沖突。
一開始，他以為神靈之間的沖突是信仰和信徒，了解到有非凡途徑和神靈之間的關系後，就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如果七位正神無法再進一步的話，那他們之間的沖突其實沒有太多必要，信徒足夠滿足她們的需要，即使途徑可以互換，那對于站在頂點的她們影響也不大。
塔瑪拉依賴的存在和那位燈神，都超越了真神層次，而且還是在沒有「律師」和「仲裁人」途徑真神誕生的情況下？
克來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得太多了，現在的問題不是這些，是如果「皇帝」真的被塔瑪拉家族的人抓住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