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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章 縱橫捭闔(下)

姬天行見姬雉說罷,就只是笑吟吟地盯著自己,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搖頭道︰「皇姐說笑了,河貿利益巨大,臣弟又是晚輩,怎好去得罪河間王叔祖、清河王兄連同公西氏、鹿氏這樣的地方豪閥?再者烏肅慎頭上還有一個簡在帝心的青陽將軍梁騰,又豈會坐視不管?」

姬雉聞言,橫了姬天行一眼,冷笑道︰「行了,先前我就說了,你們七個王爺里頭就屬你最是聰穎,對旁人如此也就罷了,在大姐面前裝哪門子的愚鈍?」

她一甩蟒袍長袖,復又坐下,悠然道︰「也罷,既然你不想落人口實,那本宮就發發善心,給你提個醒。大朝會上父皇問你赴京途中為何只去探視清河,卻不去拜見河間王叔祖,還囑咐你今後要多為王叔祖和清河分憂,這些話,當真只是父皇隨口一說嗎?」

姬天行聞言苦笑一聲,也陪著姬雉坐下,開口道︰「臣弟雖然愚鈍,父皇在大朝會上專門對我說的這幾句話,總歸還听得明白。听說當年汝南皇兄屢建功勛,讓同在南方的幾個藩王黯然失色,父皇在將南方教門等諸般事務交托汝南皇兄時,也說過相似的話。自那之後,淮南王一系連同潁川皇兄,便以汝南皇兄馬首是瞻了。」

姬雉听罷,這才轉嗔為喜,笑著點點頭道︰「這就是了,大朝會上父皇金口一開,今後西南諸王同樣要以你為首,梁騰作為父皇一手提拔起來的心月復,自然也知道該如何行事。接下來,除了防備妖蠻這個第一等的苦差事,獲利巨大、每年能支應朝廷兩成賦稅的河貿才是各方關注的重中之重。」

「你方才說你送我的東西與蘭花樹相比俗不可耐,別的且不提,只說這雲州才有的雲錦,俗確實是俗,可一旦運到了京師,立刻身價十倍,從來都是不愁賣的。說句玩笑話,若是河貿出了岔子,單是禁城和京中各大府邸里的婦人們,就能把你恨死了,這麼多的枕邊風一吹,別說你一個親王了,怕是父皇也要頭疼。」

姬天行啞然失笑,無奈地朝姬雉拱拱手,算是討饒。這位手段超群的長姐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實在是……

他看著姬雉,鄭重地道︰「既然皇姐把話挑明了,那臣弟也就有話直說了。皇姐與太子殿下、懷德侯俞家聯手,利用海東幫公孫龍掌握海鹽和沉鐵在內的青州海貿一事,臣弟也早有耳聞,此次得父皇授意處理西南事務,便立刻想到了皇姐,這才倉促登門,向皇姐討主意來了。」

「那是自然,你們幾個兄弟要奪嫡,注定做不到親密無間,想找個夠分量又無威脅的人合作,本宮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姬雉說著,面露狐疑之色︰「討主意?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疑難不成?」

姬天行點點頭︰「自然是將來站在明面上掌控河貿的這個人選,無論是誰,事前得皇姐先點頭才是。」

姬雉听了,頗為滿意地一笑︰「我還道是何事,本來這個人選自然是你說了算,可既然蘭陵你提出來了,那本宮就幫你參詳一二。你心中有何人選,不妨說來听听?」

「多謝皇姐。臣弟門下有個叫薛渭臣的,頗有些才能手段,曾在陽平郡那等商貿聚集之地任過百夫長,懂得其中門道,私下里也沒少做過假扮山賊劫財害命的勾當,于綠林的規矩也算熟悉。」

姬雉微微沉吟,有些遲疑道︰「听著倒是個熟手,姓薛?」

姬天行心領神會,解釋道︰「此人並非薛氏族人,只因是同姓,機緣巧合攀附上了臣弟的舅舅,因不敢與我平輩,便認臣弟的舅舅做了干爺爺。這種人,自然是入不了族譜的,只怕外祖父他老人家還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個干曾孫。」

姬雉這才釋然一笑,毫不掩飾地道︰「我就說麼,薛侯堂堂武侯大宗師,總不至于要跟我這小輩搶食吃。既是這樣,此人身份倒也合適,不知修為如何?」

姬天行答道︰「這正是臣弟的疑難之處,此人雖有手段,然而只是練氣境界,未曾靈感。」

姬雉不由得皺起眉頭,搖頭道︰「這就有些不足了。你手下就沒更合適的人了?抑或從當地綠林中擇一大豪收為己用也未為不可啊。」

「小弟就藩時日不久,手下還當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當地綠林之中也未听聞有公孫龍那般人物,畢竟曾經的天門山上原本有一座飛仙觀。」

姬雉恍然,不由得失笑道︰「這倒也是,魯絕哀那等霸道人,怎能容得下門前有豪杰人物礙眼?」

她仔細想了想,忽道︰「我想起個人來,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用。」

談到正事,姬雉也不賣關子,接著道︰「原甘州牧、現天水郡守鄭夔之子鄭殊道,不知蘭陵可知道麼?」

姬天行听了便是一愣,萬沒想到姬雉會提及此人。

就听姬雉解釋道︰「此人出身不低,其父扎根不遠處的甘州,自己又背靠西湖劍宮,有著宗師修為,在江湖上名聲不小。此外,此人頗有謀略智計,于戰場上促成敖莽與公西氏結盟,平息了甘州亂局。」

「鄭殊道此舉無疑給梁騰保留了一絲顏面,無論這位新任的青州將軍心里再怎麼羞惱,面子上也要承情,更別提此人跟公西氏、鹿氏這些地方大名也都能說得上話了。」

姬天行暗自思量,也覺鄭殊道可堪一用,只是這人是姬雉舉薦,他心中難免存疑,當下笑道︰「皇姐這是在消遣我,既然如此,你與敖莽合作即可,哪里用得著臣弟?」

「怎麼,便連你一個親王也對敖莽心存忌憚?」

姬雉先笑問了一句,隨即似是醒悟,瞪眼道︰「你是怕我和敖莽暗中聯手把你架空?堂堂一個親王,竟連這點底氣和手段也無,這要是讓父皇知道了,恐怕會後悔把西南交在你手上!鄭殊道此人畢竟是名門子弟、最知道分寸,即便答應此事,多半也只是做個招牌、順帶得些好處罷了,你指派那個薛渭臣為副,實際總攬事務就是了。」

姬天行連忙討饒︰「皇姐息怒,臣弟只是不敢小覷天下英雄罷了。再者那鄭殊道如此人才,听說敖相曾以一柄稀世古劍相贈,自然是極看重的,君子不奪人所好……」

未等姬天行說完,姬雉已是面露譏諷之色,嗤笑道︰「說到底,還是你覺得與鄭殊道非親非故,不敢驟然以心月復之事相托罷了,只是你要明白,這天下哪兒來得那麼多心月復,還不是因利而聚、無利則散嗎?鄭殊道與公西小白戰場相逢,所謂結盟,實屬臨時起意,事前又何曾得到過敖莽的允許,還不是因為對自家有利,這位權相事後才不曾計較此節?」

姬雉侃侃而談,將其中利害剖析得清清楚楚︰「一來鄭殊道並未賣身為奴,還算不得敖莽的私人,你是姬室親王,如何用不得此人?二來敖莽何等人,又豈會在意這個,若能因此搭上我和你的線,他高興還來不及。三來那鄭氏父子最是長袖善舞……」

就見這位長公主殿下促狹一笑,篤定道︰「皇姐跟你打個賭,最遲明日,鄭疏道就會去拜見你,沒準此時已經去了,只是你來我這里,不在府中而已。他見你要說什麼,本宮大致也猜得出來,無非是表表忠心,替他那個摧破天門第二峰的師兄開月兌一二,再就治理水患、復興商貿等事建言獻策,總之就是要讓你看到他的才能和鄭家可堪利用之處罷了。」

姬雉說罷,見姬天行神態恭敬、听得也極是仔細,雖明知其中有做戲的成分,心中仍是頗為受用,稍稍猶豫,又開口道︰「你如今也是親王了,如何用人、如何行事,本無需本宮多言,只是有一點,你還要向汝南多學學才是,那便是既享王爵,便要有王者之胸懷魄力。」

「不要怕得罪人,不要想著各方討好,無論你做了什麼,只要能在西南控制住局面,父皇都會滿意,有些事便也不是沒有希望。退一萬步來講,區區數州之地,就是要讓你盡情施展的,都糜爛了又能如何,父皇自然會給你兜底。」

姬天行終于心悅誠服,由衷地道︰「皇姐所言振聾發聵,臣弟獲益良多。」

姬雉擺擺手,笑道︰「別給我灌這迷魂湯。對了,你剛才提起青州,巧了,待會兒俞達要來。」

姬天行聞言訝異,就要起身告辭,姬雉卻搖了搖頭︰「不需要你回避,正好在此給我和俞達做個見證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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