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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日落逃離

逃離袁城的念頭幾乎是在瞬間產生的,不需要任何思慮,留下來只有死。

楊傳福不信以區區凡人體魄能對付的了那滿山的‘稔獸’,即便袁城有四五萬人,恐怕也不夠這些妖物吃的。

所以他毫不遲疑往城里跑,往鐘家小院的方向跑。

「六爺,您不能不講信義,六爺,您等我們一會兒!」

身後那幫乞丐緊追不舍,直到現在,他們還在惦記著銀子,但想想也對,他們的眼界如果能再大一點,也不至于做乞丐。

跑過西城門,回到城中,楊傳福突然停身,惡狠狠轉頭,「承諾的事,老子不會食言,但現在,不是兌現的時候,你們幾個去客棧後院等我,一個時辰內我會過去。」

「這……」為首的二驢子似信非信,左右模不準楊傳福說的是真是假。

楊傳福兩步邁近他身前,一把揪住他那髒兮油膩的棉袍領子,指著城外野牛山的方向凶道︰「蠢貨,外面那群東西如果進來,別說你我,整個袁城的人都得被吃個干淨,老子不想陪葬,你如果想死的早一些,盡管跟著我耗嘴皮子!」

二驢子從來沒有見過楊傳福此時這般凶煞之相,盡管二人相差十多歲,但他還是怕了,生起的恐懼之心里,一半是此時楊傳福表現出來的凶惡,一半是他說的話。

「袁城兩萬多戶人,總有人有招兒對付它……」二驢子嘀咕之言還沒全說出口,一扇巴掌重重打來,清脆響亮,疼的發麻。

「再敢跟我狡辯,宰了你!」楊傳福打完人冷冷瞪了一眼,眸子里的寒光足以震住面前這幾個乞丐。

而後轉身快速向鐘家小院跑去,邊呵斥了句︰「收拾好東西去客棧等老子!」

留在原地的二驢子半晌才回過神來,身後的幾個人見自己老大被揍,也不敢多什麼嘴,他們自小作為乞丐的那份卑微懦弱融進了骨頭里,即便是一起合力能斗得過楊傳福,此時也沒那份膽量。

良久,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乞丐試探問道︰「老大,咱還去客棧麼?」

二驢子目中滿是怨恨怒意,可最終還是變得低落沮喪,「不去那兒,咱們還能信誰?」

******

離著鐘家小院不過三十丈距離,越走近,越能听清一個幼童正在哭喚的聲音,楊傳福心頭一驚,加快腳步。

臨到院前,楊傳福已經確定,是靈兒在哭,且哭的好生淒慘。

他趕忙推開院門,見鐘守一呆坐在屋檐下雙眼無神,而屋內的嚎啕哀嘶從未停止,楊傳福本就焦躁急促的心情瞬間暴怒呵問︰

「你在干什麼?沒听到丫頭在哭麼?」

鐘守一也不答話,抱著那柄木劍低下頭顱,身子逐漸蜷縮,腦袋深埋懷間。

楊傳福蹭蹭兩步上前,剛要動手揪起這混賬東西,又不忍靈兒在屋里繼續哭,想著一定是鐘守一欺負了妹妹,等安撫好丫頭後出來再收拾這小子。

跨過門檻進了屋內,外間沒見人影,楊傳福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頓了身影,一步一步走去里屋,當看到榻上的丫頭死死抱著婦人已經失去血色的脖頸,他只覺腦中電光霹靂一閃而落,直震的頭皮腫脹,悲從中來。

「師娘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將頭重重磕于木板間,淚水已經順著額痕滾落而出。

他怎麼也沒想到昨日那兩聲交談,竟已是最後一次,至此以後,這世上又少了一個勝似家親的人。

心中痛恨自己的無能,哽咽聲由淺至深,完全不比榻上那個失去母親的丫頭更好受。

一大一小兩個人對著婦人的尸體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哭泣,直到腦袋被一雙小手踫了踫,楊傳福才抬起頭來,見丫頭不知何時竟然下榻坐在了自己身前,眼中淚花消散,紅腫著道︰

「六哥哥不哭。」

楊傳福只覺一股溫暖充斥全身,剎時由悲轉喜,喜中又帶著悲色,趕緊擦干淨淚水,一把將丫頭抱在懷里,「六哥不哭,六哥不哭,靈兒放心,六哥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抱著孩子起身來到院外,楊傳福鎮定片刻,踢了一腳鐘守一,厲聲道︰「站起來,身為男兒,父母即逝,就該有個長兄的樣子,只有孬種才會消沉萎靡!」

又把懷里的丫頭放在地上,她自動湊去鐘守一身旁,閃著淚花模著鐘守一的頭︰「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鐘守一自小倔強,這兩個月間看著自己母親由一個健康的軀體一步步凋零枯萎,此時終歸是受不住,抬起頭時,早已淚流滿面,抱著自己的親妹妹不住抽泣。

畢竟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哪能時時強繃著,楊傳福不再理會二人,迅速再入屋內,將林春的尸體用被子裹出院內。

堆了半人高的柴堆,瞧著不夠燒,又去自己院里搜刮一氣,勉強將柴堆壘成將近一人高,慢慢將林春的尸體抱上去。

受了瘟病的尸體死後必須焚化,這是城中絕大多數人都知道的常識,楊傳福不管鐘守一和鐘靈兒的跪地嚎啕,一把火扔出去點燃柴堆。

如今這兩孩子的爹媽都死了,自己就是他們唯一的靠山,比起在地上哭哭艾艾,他更願意做一些實在的事,人得看清現實,他必須在天黑之前帶著兄妹二人離開此地。

野牛山上那密密麻麻的黑影,但凡教人瞧上一眼,都會心亂神慌,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壓抑絕望,楊傳福知道,留在袁城,不可能有活路。

燒了尸體,已經到了下午,本就不甚強烈的日光顯得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楊傳福拿一個小掉瓶教靈兒去裝一些母親的骨灰。

他見鐘守一還是那副殃殃萎靡的模樣,揪起脖頸凶狠吼叫︰「你他娘能不能像個男人?天馬上就要黑了,城外野牛山上盤踞著成千上萬頭昨夜來襲的鬼東西,現下不收拾東西趕緊走,晚上你想讓靈兒跟著我們陪葬麼?」

鐘守一漆黑的眸子慢慢回復神彩,盯著蹲在已經熄滅的柴堆上拘骨灰的靈兒,忽而又生了氣力。

「速速收拾行李,拿上最重要的東西!」楊傳福說罷,先一步回去自己那邊院子,不一會兒功夫身上多披了一件黑袍,手里提著已經用布條包裹好的長刀。

回來時見鐘守一已經將妹妹背在身上,腰間纏著一個小布袋,手里拿著木劍,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楊傳福又快步跑進屋里扯出來一段裘帶,長約六尺,寬有兩尺,裹在丫頭身上,「靈兒乖,從此刻起,咱們要趕很遠的路,咱們要離開這里,把狐裘皮裹好,莫凍著。」

從上至下打量了鐘守一片刻,楊傳福轉身推開院門︰「走!」

兩個身影走出院子,穿過小路走上大道,鐘守一背著妹妹回頭觀望,只听楊傳福平靜道︰「不必留戀,將來你長大了自可歸來游逛,師父師娘已然離世,這世間就剩下咱們三人,六哥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鐘守一最後看了一眼家中,轉身快步跟上楊傳福。

三人來到客棧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二驢子和他六個同伙早已等的不耐煩,見楊傳福提著一柄長布包裹的兵器,原本要發的牢騷埋怨轉為訕笑奉承︰

「六哥果然守信,咱們……」

楊傳福冷眼道︰「五十兩銀子現下就給你,等我片刻。」

讓他們再做等待,楊傳福領著鐘守一進入客棧,櫃台上算賬的邢師爺詫異楊傳福的打扮,正要問話,卻听楊傳福率先開口︰

「老邢,袁老板在北城布樁喚你欽點銀櫃,快點過去吧。」

「今日?怎的提前了?」那老頭皺眉疑惑。

楊傳福只道︰「嗨,我哪能知曉,說不準是這個月多賺了銀子。你快些動身吧,免得惹他不快,回頭又扣你工錢。」

說罷,帶著鐘守一走向後堂,邊走邊裝模作樣道︰「把丫頭放下趕緊干活,得虧下午沒什麼客人,不然老板又要罵你呢。」

「嗯。」鐘守一配合著回應。

來到後堂,二人交換眼色,鐘守一將靈兒和木劍暫且安置一處,打了個‘噓’聲的手勢,靈兒乖巧點頭。

鐘守一快步折回客棧里擦抹桌椅,實則他是在監察櫃台上的邢師爺。

而後堂的楊傳福腳步不停,直接去了廚房吩咐那憨廚子燒二十張肉餅,說是有位客人要打包趕場。

眼瞅著天色越來越暗,廚子燒鍋烙餅,一鍋十張,兩鍋便是二十張,手掌般大,壘起來有一臂高,熱乎乎裝在米黃色布袋里,楊傳福背起東西就走。

返回後堂將餅放在靈兒身邊,告訴他再等片刻,自己又走向前堂客棧。

此時邢師爺已經離去,鐘守一正站在銀櫃旁費力撬鎖,楊傳福提著刀走上前,「閃開!」

 ~叮~

兩次揮劈,直接將銅鎖擊裂,抽出木櫃,楊傳福低聲罵了一句︰「他娘的,真少!」

里面的銀子不足七十兩,他拿著兩只百寶袋分開裝挪。

「走!」裝上銀子後,毫不遲疑,二人徑直來到後堂,鐘守一背起靈兒,整頓就緒。

三人自後院走出,楊傳福一把將早分撥開的五十兩扔給等候多時的二驢子,乞丐七人圍在一處喜色拆開百寶袋,見果真是白花花的銀子,數來數去,五十兩一分不少,抬頭要感謝一二時,楊傳福和鐘守一的身影已經去到百步以外。

「老大,那是南門的方向。」

二驢子眼珠轉動,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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