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盎笑呵呵的說著,就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程處默嘴快,第一時間說道︰「我說馮伯伯,你這不是為難人麼,這麼大的事兒能是我們幾個小輩決定的?杜二郎說是他自己的想法不過是客套一下,你咋還能當真呢。」
馮盎似笑非笑的看了程處默一眼︰「哼,程家小子,跟我家老二打架的時候就你下手最狠,老夫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可不代表老夫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我……」好漢不吃眼前虧,程處默頓時不吱聲了,瞅瞅杜荷,給他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兄弟盡力了,不過這老頭兒油鹽不進。
杜荷搖搖頭,示意程處默不必著急,轉而對馮盎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這一輩子心心念念自己那點蠅頭小利也是一輩子,踏踏實實為百姓做點實事,名留青史同樣也是一輩子,伯伯以為什麼樣的人生比較好呢?」
「呵呵,杜賢佷這是拿話套老夫呢。」馮盎打了個哈哈,面色一正說道︰「不過老夫偏不上你的當,老夫就是喜歡心心念念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怎麼樣,你還有什麼話說。」
油鹽不進,不,這老頭兒似乎並不排斥改土歸流,只不過在看到更大的利益之前,他好像並不打算全力支持。
杜荷能夠理解馮盎,畢竟這老頭兒還肩負著整個家族的重擔,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句話就甩開膀子往上沖。這是人的本性,別說是馮盎,就說他自己吧,沒有足夠的利益的情況下,讓他傻了吧唧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目標放棄一切,他也不會同意。
眼珠一轉,杜荷笑著說道︰「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伯伯不為外物所動,真乃性情中人,小佷佩服。」
馮盎本以為杜荷會怒斥自己鼠目寸光,蠅營狗苟,結果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愣了片刻方才笑罵道︰「少拍馬屁,老夫不吃這一套,來來來,把你的理由全都說出來,看看你能不能說服老夫。」
「也罷,既然伯伯這樣說了,那小佷便說說,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望伯伯不吝賜教。」杜荷頓了頓,忽然向南方一指︰「伯伯久居嶺南,應該有船行于海上吧?不知最遠到過什麼地方?林邑,真臘,呂宋,室利佛逝?」
話題轉的太快,剛剛還在談平叛和改土歸流,一眨眼又扯到了海外,馮盎大感意外,眯著眼楮︰「你竟然連室利佛逝都知道?」
杜荷聳聳肩膀︰「一個剛剛建國沒多久的南海小勢力罷了,但是如果不加以控制,要不了多久馬六甲就會被其控制,到時候,這條黃金水道只怕就要易手他人了。」
馬六甲,大唐與天竺、大食海上交通的必經之路,控制了這里,便等于是遏制住了海上貿易的咽喉,發家致富指日可待。
「嘶……」馮盎倒吸一口冷氣︰「小子,听你話里的意思,是打算拓展海上貿易?」
「不行麼?馮伯伯難道就不想把這海上絲綢之路控制在自己手里?」
想,馮盎怎麼不想。
只是……。
「杜家小子,你不要誆騙老夫,據老夫所知,朝庭可沒有對海上用兵的打算。」
「那是他們沒有看到足夠的利益,林邑國的三季稻,呂宋島的香料,這些對長安來說只存在于傳說之中,如果能夠拿出來,伯伯以為陛下會不會發兵南海。」
咕嘟,馮盎終于不再淡定了。
林邑國的三季稻,呂宋島香料,這些東西杜荷怎麼會知道?這本應是馮家才知道的絕密消息才對。
看著一臉無所謂表情的杜荷,馮盎笑不出來了,雙眉緊鎖︰「杜賢佷是從哪里听來的傳言,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能種三季的稻子。」
「別的地方可能沒有,但林邑一定會有,不僅僅是林邑,包括真臘,驃國在內,許多國家都有三季稻,馮伯伯連這種消息都不知道,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啊。」
大唐缺糧,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果李世民知道天下有種稻子每年能種三季,而知情者卻隱瞞不報,鬼知道他會怎麼想。
馮盎不是傻子,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杜荷這是想以此為把柄來要挾自己,可看到程處默與劉仁實傻夫夫目瞪口呆的樣子之後,老家伙又有些不大確定。
想了想道︰「杜賢佷,此事老夫的確不知情,不如等老夫派人去林邑國打探一翻,若消息屬實,再向陛下稟報此事如何?」
試探,馮盎打算探探杜荷的底,看他是否已經把消息告訴了李世民。
「沒問題,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小佷偶然與一個林邑商人聊天時知道的,是真是假小佷也無法確定。」杜荷笑著說道。
這真不是想要威脅誰,沒這個必要,事實上這種小事充其量也就是給馮盎添堵,根本算不上什麼威脅。
不過馮盎的態度卻多少有了一些改變,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半真半假的叫過青衣小帽吩咐幾句之後,對杜荷說道︰「賢佷放心,老夫已經派人去打听消息了,不出五日定有回復。現在,咱們來聊聊關于改土歸流的事,賢佷能否將此事詳細說說?」
這個自然沒什麼問題,杜荷沒有絲毫隱瞞的打算,直接將改土歸流的中心思想詳細說了一下,最後總結道︰「馮伯伯,這其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沒了土地與資源,那些土司、頭人的話語權顯然會低上很多,而僚民在擁有了土地之後,也會安心耕作,不會再因為地域的問題生出矛盾。
至于說伯伯所擔心的問題,不怕您老生氣,其實在小佷看來,根本沒這個必要,就算您老為了那些土司、頭人一力反對朝庭的這一舉措,難道那些人真就會領情麼?出力不討好啊!
況且土里能刨出多少東西來?滿足了那些土司、頭人的私欲之後,伯伯又能拿到多少?與其跟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糾纏不清,還不如把目光放在海上。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伯伯難道不覺得在海上打造一個堅實的基地要比困守嶺山強上許多麼?萬一將來有一天事有不皆,至少也能有個退路,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