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望遠鏡，無視掉四周各種鄙夷的眼神，李靖認真觀察起薛延陀人的大營。
與杜荷那邊不同，他們那邊看的是熱鬧，而李靖看的是門道。
作為一名打老了仗的將軍，從對方營地的布置上其實可以看出很多東西，敵意強些外圍警戒就會安排的多，沒有敵意，外圍的警戒自然就會安排的少。
這里已經是大唐的領土，薛延陀人是被邀請來的客人，正常情況下其實並不需要在安全方面多做操心，只要簡單的布置一下就好。
可問題是，對面薛延陀的可汗真珠毗伽似乎並不是這樣想的，大營扎下之後，偵騎四出，一隊隊或者三五人，或者七八人的騎手幾乎布滿了大營周圍。
「看來真珠毗伽也是個不甘寂寞的家伙，把陛下的仁慈當成了對他們的縱容。」放下望遠鏡，遞到身邊的李勣手上，李靖冷笑一聲，面色冷峻。
「是麼？我來看看。」李勣對望遠鏡的好奇遠在對薛延陀人之上。
區區一萬薛延陀人，並不足以對大唐構成威脅，憑借腳下這座堅城，就算給真珠毗伽十倍的力量，也無法沖破這道防線，哪怕這座城池還沒有徹底的修建完成。
事實上不僅僅是李勣，其他幾個老家伙也同樣對腳下這座堅固的城池十分滿意。
厚達五尺的牆面就不用說了，除了火藥任何已知的武器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對其表面造成傷害，就算把投石機搬上來也是一樣。
另一方面，巨大的牆體竟然是中空的，不進入其中，誰都無法想像，牆的內部竟然有三、四百架已經拉開弓弦的八牛弩正對著外面，這還不算隱藏在射口兩側的數百弩手。
有外面牆體的遮擋，這些八牛弩和弓弩手完全可以從容不迫的進行射擊，不用擔心鋪天蓋地的箭雨，不用擔心翻滾而來的巨石。
不得不說，第一次入城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老貨們也被嚇的夠嗆。
想到自己這些人在城外打哈哈的時候，正有數百架八牛弩指著自己的頭，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直到數日之後才漸漸消退。
杜荷等紈褲子弟挺郁悶的，望遠鏡還沒玩兒上一會兒，便被程咬金給搶走了，老家伙黑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讓紈褲們兩股戰戰，連句為什麼都不敢問。
沒辦法，傻呼呼的看著吧，好在薛延陀人並沒讓他們失望，很快派來了聯絡人，望著疾馳而來的數十騎，十多個紈褲確認了眼神，一窩蜂的下了城頭涌向城門。
杜荷仗著先鋒官的身份一馬當先，身後四大金剛護衛左右，身邊程處默、劉仁實、李震、張大象（張公瑾之子）、段瓚……一眾紈褲子弟。
不是看不起薛延陀人，而是沒必要讓他們接近城池認真觀察，遠遠的迎出來還能表示一下親近，挺好的。
雙方人馬快速接近，最後在距離城池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望著對面數十騎兵以及帶頭的將領，杜荷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出生在馬背上的民族，馬上竟然連馬鞍都沒有，這要是換成自己，早不知摔倒哪里去了。
杜荷在打量對方，而對方也在打量杜荷，看著他一襲白衣的樣子，竟然不知應該如何開口稱呼，想了好一會兒才猶豫不決的問道︰「這位……小兄弟，本將契苾何力，奉我主真珠毗伽可汗應天可汗之邀請，前來參加八月中秋聯合軍演。」
竟然是契苾何力，杜荷愣了一下︰「契苾將軍什麼時候回薛延陀去了？你不是應該在甘州駐扎麼？」
「啊？！」契苾何力大驚失色，第一時間回頭看看身邊的眾隨從，臉色變的十分難看︰「小……小兄弟慎言，契苾一直效忠于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從未有過二心。」
這小子誰啊，這也太坑了，上來就是一句你怎麼回薛延陀去了，整的就好像老子是你們大唐的人一樣，萬一這話傳回去，原本就看自己不順眼的真珠毗伽還不得直接滅了老子。
杜荷不著痕跡的撇撇嘴，騙誰呢，還一直效忠真珠毗伽，來之前歷史老師都跟我說了，說你丫在貞觀九年討伐吐谷渾，貞觀十四年討伐高昌，貞觀十九年打高句麗，貞觀二十二年打龜茲……，最後受封涼國公。
你丫妥妥就是李世民的死粉，還說什麼自己忠于真珠毗伽，我呸。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也許這家伙有什麼其它打算也說不定，回去就回去吧，這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總不好揭他老底。
想著，杜荷點點頭︰「嗯，我懂，將軍一定是別有苦衷，是我失言了。那什麼，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杜荷，大唐參演部隊先鋒官，得知將軍到來，特來迎接，將軍……，請隨我入城。」
契苾何力眼角狂抽，吐槽不能。
老子什麼苦衷都沒有好不好，別整的跟你像是自己人似的，這樣亂搞真會死人的。
「二郎，這……」杜荷身邊，李震見他竟然一改之前的決定，打算引對方入城，不由有些擔心。
結果，杜荷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沒事，自己人，放心吧！」
程處默恍然大悟︰「哦，原來是自己人啊，我說你怎麼連盔甲都不穿就跑出來了，那沒事了。哎，老契啊，別愣著了，走吧，咱們回城。」
契苾何力︰「……」
神特麼自己人，誰跟你是自己人，你們這樣挑撥離間，缺德不缺德！
契苾何力都尼瑪傻了，幸虧自己這次出來帶的都是契苾部落的人，否則回去就得被殺了祭旗。
不過話說回來，生氣歸生氣，契苾何力好歹是一部之長，含金量雖然差了些，但大小也能叫個可汗，抱著不能讓人輕看的心思，只猶豫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催馬跟在了杜荷等人的身後，向著遠處的城池而去。
既然這個叫杜荷的小子打算使用離間計，那老子就讓你賠了夫人又折兵，順勢探探你們的底，看看你們那個木頭城是怎麼修的。
主意已定，契苾荷力淡定了許多，收攝心神開始打量起越來越近的城池。
不得不說，大唐修建城池的技術是真不錯，明明這城是木頭的，可是在外面卻硬是看不出來，灰色的城牆看上去顯的十分厚重，不明真相的人或許真的會被唬住。
一里多地，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片刻工夫，行至近前，隨著杜荷等人先一步入城，跟在後面的契苾何力搖了搖頭。
竟然沒人注意自己？
果然是嘴上不毛，辦事不牢。
既然你們這些小年輕如此大意，那就別怪老子不給你們面子，把你們這木頭城牆戳上一個窟窿，讓你們回去吃上一頓排頭了。
走在前面的杜荷並不知道契苾何力的打算，之所以先一步進城，是因為他覺得剛剛那一番話很有可能被契苾何力身後那些隨從听去了。
萬一這些人里有人向那個什麼真珠毗伽告狀，怕是要壞了契苾何力的性命。
這可不行啊，必須做好補救措施，不如把那些隨從全都抓起來或者全都殺了吧，這樣至少還能保險一些，說不得還要讓契苾何力配合著演一出苦肉計，打他一頓什麼的。
唉，早知如此，剛剛就不應該嘴那麼快，這下好了，還要……。
「 ……」的一聲巨響。
杜荷這邊剛剛叫過四大金剛，正準備招集人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眾人回頭去看，發現契苾何力正耷拉著右臂，齜牙咧嘴的瞪著面前灰黑色的城牆發呆，右手虎口滿是鮮血，地上一條鑌鐵長槍已經彎成了L型。
此情此景，紈褲們早就習以為常，只看了一眼就紛紛轉過頭去。
杜荷也跟著搖了搖頭，給四大金剛打了個眼色，騎馬轉回去笑著說道︰「契苾將軍何必跟一堵牆過不去呢，要知道，這血肉之軀終究是硬不過石頭的。」
「這，這牆是，是真的？」契苾何力回過神，喃喃問道。
「當然是真的。」杜荷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牆上拍了拍︰「實打實的水泥牆，就算是用投石機來砸，沒有半個月別想破開牆面。」
吧唧吧唧……。
契苾何力眨巴著眼楮，看了看被震到發麻的手臂︰「你……怎麼不早說。」
「這有什麼可說的，這是城牆啊，結實一些不是很正常麼？再說，正常人誰會跟城牆過不去，你說是吧。」
好吧，這話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可特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正常人誰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修築起這麼大一座城池？！但凡正常一點的人類，看到這麼個東西都會以為是木頭的吧。
契苾何力都快要哭了，自從遇到杜荷這家伙，自己就沒佔到一點便宜，偏偏對方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不管什麼都覺得天經地義。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這城牆真的全都是石頭的，那特麼軍演還怎麼打，就憑真珠毗伽帶來那一萬人，想要攻打這樣的城池，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特麼……這次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