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矯情?
沒錯,杜荷也覺得自己很矯情!
回到闊別數月的萊國公府,回到自己熟悉的院子,打發四大金剛中跟著自己回來的老三、老四去休息,杜荷一頭扎到床上,啥也不想悶頭就睡。
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李世民的命令雖然要執行,但這不是晚上了麼,難道還不讓人睡覺了。
至于為啥不去老宅……宵禁了不行啊。
一覺睡到大天亮,杜荷被餓醒了,揉著不斷向自己提出抗義的肚子,一邊感嘆大老爺們兒身邊沒個女人就是不行,一邊像只尋寶鼠一樣帶著另外兩大金剛竄到後廚找吃的。
這邊剛吃上飯,那邊李恪就氣急敗壞的打上門來︰「杜荷,趕緊把你家的那個什麼‘骨頭’弄走,老子受不了了。」
「咋,他憑著過人的口才,勾搭你家丫鬟了?」杜荷嘴里塞著一個肉包子,手里抓著一根大蔥,沒心沒肺的問道。
「我寧可送他十個丫鬟,你趕緊讓他走吧!」李恪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悲憤交加及痛不欲生,隱約還有點歇斯底里的味道︰「那王八蛋就不是個人,不知打哪兒弄來一根嗩吶,昨天整整吹了一個晚上,每次剛要睡著他就開始吹,你看看,本王眼袋都出來了。」
吭哧……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杜荷咬了一口大蔥。
話說,昨天好像真的忘了嗩吶擾民這一點了,一想到那高亢的聲音隔三差五響上那麼一回的場面,簡直不寒而栗。
但要說讓他把谷老大召回來,那是不可能的,終究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弄回自己家估計要不了兩天,下面的人就會揭竿而起。
杜荷自己倒是不怕什麼,可萬一谷老大被人下毒毒死怎麼辦,手心手背都是肉,懲罰誰自己都心疼啊。
又咬了一口大蔥, 哧 哧的嚼著,杜荷聳肩說道︰「要不你先忍忍唄,隨便去誰家住上幾天?惠日的口供很重要,可不能前功盡棄啊。」
可能是看杜荷吃的十分香甜,李恪抓過一個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唔? 不錯? 蒜苗雞蛋的,我喜歡,那個誰? 再去整兩鍋? 本王帶來的人也都沒吃早飯呢。」
看著李恪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杜荷氣就不打一處來。
眼下還是二月? 地里的綠菜種子都沒下呢? 蒜苗雞蛋餡的包子簡直就是奢侈品,再整兩鍋?老子家里一共就栽了那麼幾十盆蒜苗? 加起來不到三五斤。
「李老三,你夠了啊,那個誰,你不用搭理他? 該干嘛干嘛去。」
眼瞅著杜荷將胖胖的廚子趕走? 李恪撇了撇嘴︰「真小氣,不就是倆包子麼,等過段時間? 本王給你送兩車過來。」
「滾,誰稀罕你家包子。」杜荷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你來找我什麼? 總不會就是想讓我把谷老大叫回來吧。」
「你不是說讓我隨便去誰家住幾天麼?我覺得你家就不錯? 正好你又不在城里住? 這邊空著也是空著,就當我替你看家了。」
個不要臉的東西,李恪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杜荷覺得他不是來自己家借住,而是想要霸佔自己家的大屋,于是果斷拒絕︰「不行,我這里肯定不行,你愛去哪住去哪住,實在不行平康坊又不是沒地方,反正我家只有我自己能住,你肯定不行。」
「不是,杜荷,你這就不夠義氣了。」
「不好意思,就是這麼沒義氣。還有,我現在要去東宮,你去不?不去麻煩您抬起您高貴的臀部,移駕別處。」
不管李恪怎麼說,反正杜荷就是不答應他住在自己家里。
開什麼玩笑,自己家里好東西那麼多,讓他住進來,那不是老鼠掉進糧倉里了。
至于谷老大,杜荷也替李恪想了個辦法,送去萬年縣大牢,反正人是在萬年縣被抓的,關進萬年縣大牢再正常不過。
至于萬年縣大牢里的犯人是否需要休息,這跟老子有什麼關系?
推推搡搡與李恪出了門,兩人在布政坊外分道揚鑣,李恪去處理惠日的問題,杜荷則是去了東宮。
吐蕃的事情一直都是李承乾在負責,不管是印制書籍還是接待,杜荷想要與祿東贊接觸,于情于理都要跟他打個招呼。
……
東宮還是老樣子,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人物,連屋頂瓦片上的草都還是原來的那一根。
李承乾精神頭兒還不錯,就是有些神叨,杜荷看到他的時候,這家伙正掰著手指念念有詞︰「《論語》兩千冊,每冊作價十五文;《中庸》一千冊,每冊作價三十二文;《詩經》《春秋》各一千五百冊,每冊作價四十二文,加起來就是……」
「書,六千冊,錢,十八萬八千,嗯……,就是一百八十八貫。」
「閉嘴,孤知道怎麼算。」李承乾大怒,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是杜荷,詫異道︰「欸?你怎麼來了?」
杜荷看著一手比著四,一手比著八的李承乾,撇撇嘴道︰「你這是在干嘛,非常四加八?」
李承乾瞬間收回手指,一本正經的干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咳,那個,禮部接到了一些書籍的訂單,國子監、太學、四門館听說現在書籍印制簡單,都搶著要書。」
杜荷哦了一聲,坐到李承乾身邊︰「那你也不用親自算這些東西吧,具體的事情讓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你掌個總不就行了,事事操心,當心被累死。」
「呵呵……」李承乾自嘲的笑了笑,搖頭說道︰「左右也是無事可做,隨便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唄。」
有個精力旺勝又強勢的爹就是麻煩,自己不管做什麼,都要考慮老頭子的感受,盡可能的不與老頭子產生交集,否則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想想心都累,自己這個太子……。
算了,啥也不說了。
對于李承乾的想法,杜荷很清楚,笑了笑說道︰「想找事情做還不簡單,跟我走就行了。」
「你?你能有什麼正經事兒?」
「要帳!」杜荷翹起二郎腿︰「這算不算正經事?」
李承乾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你是說,跟吐蕃人要帳?」
「對啊,一個月的時間早就過了,書咱們也印了,吐蕃人之前答應的錢也該給了。」
說到錢,李承乾也有點心動︰「那你說吐蕃人會答應給錢麼?」
杜荷攤開手︰「不知道,但我知道,要了有可能會給,不要肯定一文錢都沒有,吐蕃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用五十萬兩黃金買一堆沒用的廢紙。」
對,那些佛經什麼的在杜荷看來就是一堆沒用的廢紙,說什麼勸人向善,把一切都寄托到來世,特麼你這輩子都沒活明白,想雞毛來世。
一個國家全民向善就能發展了?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大家都蹲在一起念經,不事生產,就天下富庶了?
是,勸人向善是好事,這一點杜荷並不反對,可勸人向善的同時,也要讓人擁有一顆勇于挑戰,拼搏的心吧?把人都勸的連刀都不敢踫算怎麼回事,遇到外敵入侵,難道你念幾句經文就好使了?
坐上李承乾的馬車,一路出了皇城,某太子依舊是看什麼都新鮮的樣子,眼巴巴的看著外面的一切。
天上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濛濛細雨,路上的行人或是撐起各色的雨傘,或是加快腳步趕往自己的目的地。
商販的吆喝聲漸漸淡了,長街上慢慢變的冷清,李承乾的馬車一路輾轉,最後停在了鴻臚寺驛館的外面。
此時,早已接到通知的祿東贊已經帶著副使桑布扎等在了外面,見到李承乾從馬車上下來,連忙上前行禮︰「吐蕃使臣祿東贊,見過大唐太子殿下,見過……」
看到杜荷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祿東贊臉色一變,有些茫然,之前傳遞消息的人沒說這位也要來啊。
倒是杜荷,依舊呵呵的,下了馬車,對著祿東贊一拱手︰「杜荷見過吐蕃大相,一別數日,大相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祿東贊勉強一笑,他現在是看到杜荷就頭疼,一首詩一盞酒,這還欠著十來盞呢。
「托太子殿下和杜公子得福,身體還算康健,殿下,杜公子,里面請。」
「請。」李承乾此時已經沒了與杜荷單獨在一起的隨意,行動間貴氣十足。
進到驛館內,待李承乾在主位坐下,祿東贊等人方才一一落座,旁邊早有人奉上茶點,宮人又一一驗過,確認無毒之後紛紛退下。
等到再無閑雜人等,祿東贊打了個哈哈︰「哈哈,太子殿下屈尊降貴蒞臨驛館,外臣只感蓬蓽生輝,只是不知殿下此來的目的……」
「要帳。」不等李承乾開口,杜荷搶先說道︰「我大唐剛剛立國不久,百廢待興,老百姓都是勒緊了褲腰帶在過日子……。
可就算這樣,我們依舊信守承諾,拿出近四十多萬貫替貴國印制了大量的佛經。
如今按照契約上約定的日子,吐蕃應該拿錢出來交割才對,不知為何遲遲不見大相前來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