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mlock血管夾。」
蘇杰沒有抬頭，對著器械護士說道。
器械護士愣了愣，看了一眼術野，動作沒有跟上蘇杰的命令。
「怎麼了？」蘇杰疑惑抬頭，從剛剛的配合上來看，這名器械護士很熟悉月復腔鏡膽囊炎切除術的流程，對于自己的動作應該是有預判性的。
「現在就要夾閉切除嗎？」器械護士找出了hemlock血管夾，遞到了手術台上。
「嗯。」蘇杰點點頭，接過了hemlock血管夾。
江武眉頭挑了挑，看著術野里仍然沒有徹底剝離清晰的膽囊三角，他忍不住還是問道︰「膽囊管確定了嗎？」
「確定了，很清晰。」蘇杰忙著夾閉膽囊管，只是匆忙的回復了一句。
江武見狀，也就沒有再繼續詢問了。
蘇杰當然很希望讓江武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他沒辦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眼里的膽囊三角是一個會旋轉、會放大、可以讓自己盡情觀察的3D模型吧。
但事實上，就是這樣。
在他的審視中，膽囊三角已經完全鏤空，游離于月復腔之內，仿佛遺世而獨立。
蘇杰不再猶豫，牆壁上紅色的時鐘已經過去了八分鐘，時間對于他來說已經很吃緊了！
動手！
hemlock夾夾閉膽囊動脈兩端，電勾從中輕輕挑過，月復腔鏡下頓時白煙裊裊，手術間內冒出一股BBQ的味道。
膽囊動脈夾切成功，無出血！
「運氣真好！」高新院區普外科醫生頓時松了一口氣，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都已經汗濕了。
「不過膽囊動脈畢竟相對獨立，確定起來難度不大，接下來膽囊管，難不成蘇醫生也要直接夾切？我覺得可以再多剝離一點，分離膽囊床完整剝離膽囊後，明確了膽囊管和肝總管的匯入關系再進行夾切。」
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自顧自的說著，可惜並沒有人理會他。
相比較于他的緊張，江武雖然也有些擔憂，但明顯神情更加舒緩，更多的注意力也放在手術上，而不是擔心這兒擔心那兒，還想著要教蘇杰怎麼做手術。
「別說話了，好好看，好好學，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江武好心提醒道，至于高新分院普外科醫生能不能領悟到這一層，那就不是他需要擔心的事情了。
夾切完畢膽囊動脈後，蘇杰馬不停蹄，再次伸手道︰「hemlock夾。」
這一次，器械護士沒有猶豫，直接拿了兩個hemlock夾遞給了蘇杰，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hemlock夾送入月復腔內，面對兩根極其相似的粗大血管，蘇杰果斷的選擇了一根，兩端夾閉，電勾準備！
這番操作著實嚇到了觀摩室內的一眾醫生，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生猛的醫生，在剝離如此不充分的情況下，竟然能這麼果敢的就開始夾切？
「到底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真的有底氣，我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不對，他夾閉的那一根是肝總管，我能保證，快阻止他，如果夾切，肯定會大出血，肝髒缺血壞死，病人可能會死在手術台上。」
「你還是趕緊算了吧，剛剛還說這種剝離程度距離剝離清晰還差了一大截，你現在又能分辨出哪個是膽囊管、哪個是肝總管了？」
「說不定這個年輕醫生真的能看清膽囊三角的解剖關系？現在手術才過去不到十分鐘，如果這麼快就能解決膽囊三角的難題，半個小時完成聯合手術還真有可能！」
柯院士這次沒有打斷身後醫生們的討論，他雙眼注視著手術台，看著蘇杰夾閉的那一根粗大血管，忍不住感嘆道︰「絕對的天賦，真的可以讓努力變得黯然失色。」
「我們苦苦追尋一生的外科技術，蘇杰才不滿三十歲，就能輕松的彎道超越。」
「月復腔鏡下膽囊炎切除術中的膽囊三角的處理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難題，臨床上總結了不知道多少種經驗，可蘇杰他卻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一種。」
「當然，也是最難的一種。」
「用自己的經驗和解剖學知識，直接硬解，在大腦中‘補全’膽囊三角的解剖關系。」
老方這時候也已經完全沉浸入了這台手術中，雙眼緊緊盯著蘇杰夾閉的那根粗大血管，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甚至都傳入了他自己的耳朵里。
听到柯院士的感慨，他眼角抽了抽，說道︰「這種說法好熟悉，當年你做手術時，我們一群同屆的醫生，好像也是聚在一起，這麼評價你的。」
「我只是勤奮，蘇杰是真的有天賦。」柯院士喃喃道。
「那我算是什麼？」老方頓時迷了。
柯院士瞥了他一眼，微微嘆息道︰「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
老方︰「？」
手術台上。
蘇杰換上月復腔鏡電勾，白色的頂端上，一根微微彎曲的金屬鉤宛如魚鉤一般。
彎曲面輕輕搭在被夾閉的粗大血管上，按動電極開關，白煙頓時溢出，紅潤的組織被燒灼、發白、冒泡，但同時細小的出血點又被瞬間凝住。
一點點緩慢的切割，手術間內、二樓觀摩室內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里，外科手術向來都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台手術成功或者失敗，就在這幾分鐘了。
濃密的白煙遮擋住了月復腔鏡的視線，所有人都緊張的觀察著屏幕上的術野、病人的身體體征。
可蘇杰在感覺到夾閉切斷的一瞬間，就已經準備開始接下來的步驟了，沒有任何停留與遲疑。
煙霧散去，月復腔鏡恢復了視野。
「猜對了？！」
「真的是猜的嘛，蘇醫生為什麼這麼有自信，他已經開始在分離整個膽囊了，如果是猜的，稍微停頓一下，看看自己有沒有猜對才正常吧！」
「難道在這種剝離程度下，術者真的能夠通過經驗和解剖知識‘補全’整個膽囊三角的解剖形態嗎，對于我們來說這個膽囊三角就像個炸彈，紅白電線基本上沒有差異，可對于蘇醫生來說，引爆電線其實從始至終就只有一根？」
一眾醫生們都無法理解，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從現在開始，態度嚴肅認真的觀賞起蘇杰的手術。
或許水平相差太大，很多的操作細節他們都不明所以，但就像江武說的那樣，好好學，好好看，不管能看懂多少，學到多少，都是極大的裨益！
而手術台上的蘇杰，在完成膽囊三角的謹慎剝離後，也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全速推進手術進程了。
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紅色的時鐘，距離預計的半個小時，只剩下一刻鐘的時間了，蘇杰沒有急著將膽囊取出，而是直接將它放在了肝髒頂端，然後對著江武說道︰
「主操作孔和月復腔鏡孔換一下，我要開始切除闌尾炎了，加快速度，一刻鐘內結束戰斗！」
「好。」江武點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