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退路,或者說,從奧爾迪亞接受了巴亞爾的命令之後,他就已經有了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不再是從前那為國家開疆拓土的驕傲與自豪,更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看著這場貴族與王權之間的交易,中間甚至還摻雜了法師高塔這樣一個不明不白的組織;似乎在他們看來,即使到了這種地步,關于摩斯公國的權力還是要凌駕于該如何徹底擊敗黑薔薇領的問題上。
哪怕奧爾迪亞是這次行動的主帥,但是奧爾迪亞從頭到尾也沒有為摩斯公國提供一個明朗的戰略目標,從他們到現在也沒有提出異議就能夠看出,他們一直都沒有把黑薔薇領當成一回事,而依然醉心于摩斯公國的權力斗爭之中。
奧爾迪亞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累了,明明自己的年級才剛剛四十歲,卻感覺連提著長劍的手都變得松懈了下來;士兵的職責,只是在戰場,但是有些時候,他們依舊沒有辦法改變是一個棋子的身份,戰爭的理由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字——利益;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交給政客去處理就夠了。
奧爾迪亞緩緩地站起身來,眼神不再渙散,甚至奧爾迪亞身前的副官感覺他好像再次回到了二十年前,年僅二十多歲的奧爾迪亞率領著一支孤軍,將摩斯公國的貴族們從蠻族手中救回來的時候。
「他們現在在哪里?」
「將軍,您在二十年前準備的‘鉚釘’已經確定了黑薔薇領主力的位置。」副官感慨地說道︰「他們現在已經穿過了鷹嘴崖,來到了索爾瓦高地上,他們似乎並沒有隱藏自己位置的想法,就好像想要在那里和我們展開一場決戰一樣。」
奧爾迪亞輕輕地皺起了眉頭,過了一會才笑著說道︰「看來黑薔薇領的領主和我們的想法一樣,這場兒戲一樣的戰爭沒有拖延的必要」
兒戲的戰爭?
副官有些不理解,明明連十年前的鉚釘都用上了,甚至從開戰到現在,已經損失掉了一個戰法團和留守在營地的主力;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場急劇升溫的戰爭,怎麼可能是用「兒戲」來形容的?
自從數十年前,急劇擴張的蠻族攻陷敘梯城之後;當時和巴魯斯王國也有一點矛盾的摩斯公國只能處于被動防守的狀態,但是自從奧爾迪亞登上摩斯公國的軍事舞台上之後,便聯合當時還是一位小伯爵的霍斯,對北境長關後面的地區補下了「鉚釘」,這種魔發坐標看上去和植物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卻十分難以發現。
因為這種植物,很難散發出魔法氣息;每一個植物都有其生命的味道在空氣中流動,而對于魔法掌控越強大的,對于生命的感覺也就更敏銳;而這種鉚釘,其強悍的生命力將其魔法元素完全遮蓋了起來,至于對生命元素感知弱的法師就更難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過這種原先用來防備蠻族的魔法坐標,最後竟然用到了黑薔薇領的身上。
副官小心的看著奧爾迪亞,輕聲問道︰「將軍,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您要阻止我們將黑薔薇領主力的位置告訴法師高那支戰法團,和獅鷲軍團?如果告訴他們的話鷹嘴崖也不一定會輸吧?」
這種情報原本一定是屬于機密,奧爾迪亞無論怎樣也不會說出去的秘密;但是現在他好像已經看開了一樣,低聲說道︰「你覺得一場局部的勝利能夠決定這場戰爭的走向嗎?就算我們取得勝利,勝利的一定是‘我們’嗎?」
副官沒有再說些什麼,他已經明白了奧爾迪亞的意思,獅鷲軍團從某些方面就是貴族集團的私軍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而且副官也知道那支權限高的可怕的戰法團也只有法師高塔這一個可能,就像奧爾迪亞說的那樣,告訴他們有關黑薔薇領的情報之後,遠在奧蘭度的巴亞爾該怎麼辦?
到時候只會出現兩種情況;第一,法師高塔或者獅鷲軍團得到了黑薔薇領的坐標,暫時防御住了黑薔薇領的進攻,但是戰法團和獅鷲軍團刻意月兌離的目的達成了之後,下一個估計步入後塵的就是巴亞爾了,等到巴亞爾出了意外的話,一直都在擁護巴亞爾的軍方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巴亞爾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開戰的命令早就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最後只能夠依靠法師高塔的戰法團壓制著北境的貴族和獅鷲軍團,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法師高塔一出手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禁咒。
奧爾迪亞拿起旁邊橫放在了石架上的長劍,默默地說道︰「既然他們想要玩,那我們為什麼不奉陪到底呢?反正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
軍營中的士兵們很快都動了起來,但是奧爾迪亞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已經變得不在意的是軍營中有很多士兵的眼神之中已經帶上了一道道的血芒,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更沒有人知道已經在自己身邊有了數年感情的戰友變成了血族的血僕。
而在不遠處的鷹嘴崖前方的高地上,新軍早就已經佔領了最高點,但是就像軍營中的智囊們說的那樣,新軍從始至終都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位置,不管鉚釘有沒有發現他們的坐標,都能夠在一定時間內直接找到他們的位置。
「瑞爾斯大人,那些家伙真的會自己找上門來嗎?」瑞爾斯旁邊的副官有些擔心地問道︰「我覺得那些家伙應該不會蠢到自投羅網吧?更何況,帶隊的不是那個很出名的奧爾迪亞將軍嗎?」
但是瑞爾斯沒有一點慌張的樣子,就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一樣;他笑著說道︰「放心吧,如果霍斯大人說的沒錯的話,現在他們估計都沒有多少人把戰場戰爭的結果放在心上,他們似乎已經被這次打敗蠻族的勝利給迷昏了腦袋。」
面對自己的屬下瑞爾斯當然知道保持士氣的方法,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在說謊,雖然自己曾經只不過是臨淵城里面的一個隊長,但是他也能夠看出來那些貴族老爺之中似乎出現了什麼自己沒有辦法理解的矛盾;而自己的任務則是在這個矛盾還沒有徹底解除掉的時候趁機把整個北境都給掌握到黑薔薇領的手中。
「如果時間沒有錯的話,估計還要一個小時,北境的軍隊才會出現在這里吧?」副官有些疑慮的開口說道︰「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我不覺得來自王都的軍隊戰斗意志會那麼薄弱,而且我還是沒有想到他們有什麼自暴自棄的理由。」
是啊,無論如何,就算新軍的武器再怎麼發達,對方畢竟是王都的軍隊,絕對不可能是黑薔薇領臨淵城這種邊陲之地的士兵戰斗力能夠比擬的,就算自己這邊吸收了一部分北境長關的軍隊,但對王都而言還是有一點壓力。
但是瑞爾斯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很多時候就連他也跟不上領主大人身邊那些人的腦回路;但是有一點瑞爾斯可以確定。
「你覺得,領主大人在我們新軍周圍鋪開這麼多軍隊是為了什麼?」
這句話一出口副官才反應過來,似乎從新軍剛剛從北境長關出發,路過鷹嘴崖的時候就有亞龍和聖騎士在天空督戰,而且遠在北境月復地的戰法團似乎也已經被摧毀;雖然不知道領主大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們的壓力確實少了很多。
想到這里,瑞爾斯再次說道︰「這只不過是我們能夠看到的戰斗力,暗處又有多少人在盯著我們的行動誰知道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領主大人要這麼看重新軍,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什麼必要情況的話,我們這次的行動並不會出什麼意外;我們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把練習中做過的訓練再做一遍罷了。」
瑞爾斯現在當然想不明白新軍這些毫無魔法氣息的武器對于這個世界的法師和煉金師而言意味著什麼;顛覆時代的人往往才是最沒有自覺的哪一類。
肅穆的新軍除了戒備的時候傳來的武器和衣服摩擦的聲音以外,幾乎听不到任何一個聲音;就算不遠處有自己的斥候,但所有人都對自己即將面對的第一場戰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沒有人會喜歡戰爭,但是他們現在卻有一點興奮。
深夜,天空被濃厚的黑雲給死死地遮蓋了起來;整個世界仿佛陷入到了一片令人不自覺救沉淪進去的黑暗之中一樣;北境的主力已經分成了三支軍隊,由不同的方向朝著鉚釘傳來的坐標趕去;隊伍中伴隨著魔法的微光,就好像應和著黑薔薇領的新軍一樣,完全沒有遮蓋自己已經抵達了高地的想法。
既然你想要硬踫硬,那麼我們就來的干脆一點好了
而在周君離這邊,卻又是另外一種景色,之間周君離現在完全不像是在荒野的樣子;而是默默地坐在一個豪華的殿堂之中,在殿堂那光滑 亮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個身穿華服的貴族顫抖著身體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而在原本應該屬于自己的位置上,一個拉古人卻一臉自然的坐在上面翻閱著這幾年來自己領地的收支情況;一邊看著還一邊發出感慨的聲音。
「真是厲害。」周君離滿臉佩服的說道︰「我還以為北境大部分人都是和我一樣的窮鬼,沒想到您還挺會經營領地的嘛,芬朗伯爵;但是,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的領地這幾年的收支都去了哪里呢?」
雖然這個拉古人的語氣十分客氣,但是芬朗絕對忘不掉天空中盤旋著一只恐怖的巨龍,守衛著城牆的士兵們身後的影子就好像活了一樣直接讓他們喪失戰斗能力,就算沒殺他們,芬朗也覺得沒有什麼區別了。
「領領主大人;您也知道,奧蘭度那邊的貴族一個個貪婪無度,如果我不給點錢打點他們的話;說不定我連領地里面的港口都支撐不下去;別看我這個領主當的是光鮮亮麗,實際上我領地的稅收基本上全部都給了王都的人啊。」芬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然而周君離看了看四周裝飾豪華的城堡,決定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這里的大廳看上去好像比自己改造過後的宮殿都要好看啊。
「說完了嗎?」
周君離直接將手中的賬本扔在了桌子上,用手撐著下巴逐字逐句的說道︰「你應該已經听說過我的做法,伯爵先生;要麼,你交出爵位,用你的學識來代替我管理市政廳;要麼,和你的家人一起,收拾好東西去黑薔薇領在所羅門帝國的礦坑去工作;你是一個聰明人,你的選擇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當當然,我願意替您管理市政廳,領主大人;只要是您的要求,我一定會遵守」
周君離輕輕地笑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笑著說道︰「我相信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伯爵大人哦,不,現在應該叫你芬朗先生;在以後說不定還會用同志稱呼你呢。」
「?」
雖然芬朗不知道「同志」是什麼意思,但是看著架在了自己脖子旁邊那柄閃著寒光的鐮刀,決定還是不要問出口比較好。
「現在,芬朗先生,我有兩個任務要交給你。」
「請領主大人盡管開口,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不會推月兌。」現在芬朗最怕的就是沒有事情做,不然的話總感覺這個什麼市政廳市長的職位只不過是為了臨時穩住自己的職位而已;只要不死,一切皆有可能。
周君離直接說道︰「第一,我需要你在一個月內,把這座來歷不明的城堡改成市政廳;我相信生活這麼貧困的伯爵,住著這種來歷不明的房產肯定會害怕吧?萬一這邊發生什麼命案的話住著不是很心慌嗎?」
「是我明白了領主大人。」這種明顯的威脅芬朗自然不會有拒絕的借口。
周君離接著說道︰「放心吧,有關市政廳的建設和規劃,會有人專門給你一份計劃書,而且你這邊的人手暫時就由你來決定;接下來是第二個任務」
「我要你,用你的人,切斷對北境主力軍的供應和補給線。
「放心,你不用擔心這個任務很難完成,你只需要別人看到你就夠了;我沒有真的指望你只身和整個北境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