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了百鬼門，自然算是一個大功德。
但除惡務盡，百鬼門背後的淨天教也不能放過。
林毅有這個雄心壯志，但目前他的實力還不夠，淨天教的冥王就能召喚地府的判官，在冥王之上，還有兩天目, 一地母。
顯然，他們的真實修為，也不能以對外公布的一品和二品來計算。
這年頭的老陰比真是太多了，他只有更加穩健，才能保證自己不翻船。
這邊的事情差不多都了結了，林毅收拾了便決定北上除魔。
北魏的土地一片漆黑, 一看就是妖魔扎堆，林毅正好過去救世人于水火, 順便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
等返回之日，就是鎮壓千幻鬼姬之時。
將百鬼門的財產搜刮干淨之後，林毅便在百鬼嶺上放了一把大火。
這火是以他的純陽之火點燃，林毅眼看著火將一切罪惡都燒成了灰盡，才安心離開。
此時此刻，南陽郡治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中，一個老叟凝望西方，滿臉凝重。
他的眼仁都是白的，分明是個瞎子，但這雙眼楮似乎有某種神韻，讓人不敢直視。
此地名喚黃家村，老叟名叫黃章，是這里的村長。
外人並不知道，這里就是淨天教的總壇之一, 所有黃家村的人，都是淨天教的信徒, 而老叟正是兩大天目之一。
他的雙眼失明，卻能看到更多世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此時此刻，西方的大火彷佛映照到了他的眼里。
不過, 他只能看到大火，卻看不到是誰在放火。
黃章靜靜地站了許久，緩緩回到了自己家中，雖是瞎子，他的行動卻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進到臥室床邊，他按了床頭的一個開關，一個通往地下的洞口便出現在了床底下。
黃章緩緩走了下去，這下面還別有洞天。
地下通道四通八達，是許多淨天教弟子修行的場所。
黃章要去的，則是總壇的所在。
昏暗的密室中央，一尊詭異的凋像佇立著，這就是淨天教信奉的尊神太昊。
神像整體是黑色的，面容是個俊俏的男人，看起來卻陰氣森森，不像正神。
這里作為總壇，常年受四方供奉，神像已經有了一些神韻, 彷佛真有一個不可言說的神靈盤踞在此。
黃章恭敬地跪在神像前，嘴里念念有詞, 但吐出的音節錯亂, 灰色難懂，一听就不是人話。
神像逸散出澹澹的霧氣，滿滿的，霧氣化作一面鏡子，鏡子里浮現的卻是一個老嫗的形象。
這個老嫗，便是淨天教的另一位天目。
淨天教的兩大天目，分別被稱為左天目和右天目，分別鎮守在兩個總壇。
如這老嫗，名叫田甄，就在南陽郡的另一端，一個叫田家莊的村子里當莊主，那里同樣是淨天教的總壇。
「黃老頭，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
通過神靈的力量實現兩地視頻通話，一般不是緊急情況，他們都不會這樣用。
神靈收集信仰之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能不消耗，就盡量不要消耗。
黃章也是開門見山，道︰「我看到百鬼門覆滅了，卻沒看到是誰動的手，也許是她。」
天目之下，萬物無所遁形，能逃過他窺探的，只有地母，或者是其他擁有天目的人。
但天目可不是凡人能擁有的，他的天目乃是神靈所賜，田甄也是。
他們左右天目，分別具有「通天徹地」與「出幽入冥」的力量，這兩者分別代表能監察天地和出入幽冥的能力，而地母是二者皆有。
黃章口里說的她，就是地母。
田甄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道︰「她雖然從封印中逃了出去，但元神應該還是蒙昧無知的狀態，怎麼有能力滅百鬼門？」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或許，她已經開始破封了。」
田甄听到這句話，不禁沉默。
淨天教的核心，就是一地母二天目三冥王四幽魅，但是，其中除了地母，其他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替換的。
他們的力量不是自己修煉，而是靠神明賜予，唯獨地母，是修煉加上神明庇護。
然而，在數百年前，淨天教還是黃天教的時候，兩位天目聯合陰司之神，將地母封印了。
在那之後，黃天教就變成了淨天教。
這些年過去了，地母一直還是那個地母，但淨天教上上下下都換了新鮮的血液，包括教義，都被更改。
他們信奉的神靈，還是叫做太昊，但現在的太昊，卻從原本的仁慈寬容的形象，變成了陰森恐怖的形象。
田甄和黃章能混到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一把手，對這部分秘辛自然也有所了解，但知道的也不多。
但從只言片語的描述中，歷代天目都對地母萬分好奇。
到底是有多強大，才能讓神靈對其也只能封印，而不是斬殺。
淨天教實際上的最高掌權人就是兩大天目了，而外界以為淨天教存在的地母，其實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地母。
只不過是淨天教一直聲稱有地母存在，而外界又都以為是地母太過神秘，竟無一人知道，地母早就被封印了幾百年。
但是，在一年前，一直被封印在地母宮的地母忽然就不見了，哪怕黃章與田甄一起耗費心血搜尋地母蹤跡，也沒有半點線索，只有神靈給了他們啟示，告訴他們地母在人間游走，心智未開。
誰也不知道地母怎麼能從神靈的封印中走出來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這就成了個不解之謎。
而且從那之後，黃章和田甄每天要擔心的事情就多了一個。
找不到地母，等地母恢復了心智，現在淨天教這些人，都得死。
即便沒有地母回來復仇，神靈也給了他們最後的期限。
他們只有兩年時間，兩年內找不到她，那就把自己獻祭給神吧，不用活下去了。
正因為如此，淨天教才開始四處張羅血祭，血祭能讓神靈降臨到人間的時候，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可最近一段時間，淨天教做事都非常不順利。
先是星沙城的血祭計劃莫名其妙泄漏了，血祭被人阻止，沒辦法順利實施，就連四個幽魅，都死在了星沙城。
這也就罷了，反正都是一些消耗品，重新安排就行了。
但最近這幾日又折了兩大冥王，那可是能召喚陰司判官的冥王，可不是誰都能殺的。
再到今日，隱藏極深的百鬼門被滅門。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宣告一件事情，地母回歸了。
大概也只有她，才有輕松殺死陰司神靈的力量，這叫兩人怎能不慌。
「如果她真的要回歸了，那我們只能準備血祭，向神靈請求幫助了，當年的地母能被封印，總不至于她解封之後反倒能變得更強吧？」
黃章的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當年地母能被封印，是因為神靈，被封印這麼多年，她總不至于還能變得更強。
就算是這樣，以血祭之法請神靈降臨，神將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或可超越人間巔峰的程度。地母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超越人間極限。
「既然你已經有了對策，那我自然會全力助你。」
田甄馬上就表明了立場。
在地母沒有出逃之前，她和黃章其實是死對頭，兩人各自佔據一個總壇，在淨天教內部也是明爭暗斗。
但有了共同的敵人之後，他們被迫聯合起來。
這一年里，淨天教搞的事情變少了，但隊伍的發展卻壯大了不少。
現在兩個天目，也算是力同心了。
當即，田甄便開始卜算起來，她有這方面的天賦。
當然，也需要億點點神靈的幫助。
她佔卜可不需要看星星，也不是用的周易，全靠神靈指引。
以往得到的信息都是比較晦澀難懂，需要田甄自己翻譯的，但這一次，她竟听到了完整的一句話。
「長安古都，在那里進行血祭，能引出地母。」
「老黃，去長安。」
「長安？」
黃章的心情有些復雜。
長安，那曾是皇朝都城，哪怕如今已經不是都城了，逸散的龍氣還會在那里盤旋，他們這種修士到長安，也多少會受到一點影響。
光這個地名，就讓他感覺到了其中的凶險。
但是，他和田甄都沒有退路可言。
「既然這次會引出地母，那這場血祭，就由我們二人親自主持吧！」
天下大勢，彷佛有一雙看不見的雙手在操控。
在同一時間，不同陣營的人，都受到這樣那樣的影響，不約而同地奔赴北方。
若是北朝也有欽天監，他們便能看到流星北行，開始分析其中的寓意了。
只是北朝沒有欽天監，只是有一些修行門派中一些愛觀星的修士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北地，即將迎來大變革。
南邊也有很多故事發生，廬山腳下，商裳兒每天都會問阿七。
「師父他今天會來的吧？」
「大概。」
「師父他來了沒有？」
「沒有。」
兩人這樣的對話，已經重復好多天了。
阿七也從一開始的自信從容，變成了現在的不太確定，到最後的懷疑人生。
有時候吧，裝逼裝過頭了，也是很丟人的。
哪怕她憑借自己的挑撥，讓廬山上的佛寺和道觀打出了狗腦子，她在這吸食負面情緒，已經漸漸恢復了大魔頭的實力，但她一點都不開心。
我的大賢者，你到底去哪里了？
同樣撲了個空的，還有龍虎山的小道士清靈。
她奉師父的命令，去找她一個故友。
結果到了書山，看到朝廷重兵包圍書山，她也不敢貿然靠近，只是施法依附在一個紙鶴上艱辛地飛進了書山，卻發現書山已經空無一人。
沒有人在家，我該去哪啊？
清靈沒有找到人，只好返回彭蠡湖濱，想要找自己的師父，結果師父也不在了。
大門緊閉，只留下了一張給她的紙條。
「若不知何處去，不妨隨波逐流，肆意逍遙。或逆水行舟，奮勇自持，此二者皆為道，汝自尋之」
清靈看著這句話，便覺得師父不愧是師父，有大智慧。
單單一句話，便讓她宛如靈魂得到了洗滌……
于是，她決定按照她師父說的做了，也沒去想，她師父這句話其實也是讓她愛去哪去哪……
隨波逐流，那是放棄自己，她當然要逆流而上啦！
于是，清靈駕著船一路西行，她沒有目的，只要是逆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路上偶爾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好不痛快。
她看著年紀輕輕，又特意改了名，叫林清，一路走來，愣是沒有人將她與龍虎山清字輩的長老聯系起來。
當然，她現在已經不是龍虎山長老了，在那里的人看來，她都成叛徒了，自然沒法再回龍虎山。
不過，這樣的日子倒是也逍遙自在。
哪怕是逆水行舟，也格外快活。
到了修水盡頭，清靈又轉了水路到汨羅江，一路又到了洞庭湖，湘江從南往北流入洞庭，清靈便從北往南，入了湘江。
行至星沙附近時，她忽然想到之前發生在這里的帝兵懸桉。
張靈玉堅持認為這里是有帝兵遺落了，才會有魔祖破封而出，來到人間。
但傳言得到了寶物的洞庭君卻一直不知所蹤，這桉子追查了許久，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清靈到了這里，也不禁想要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新線索，就算找不到，來都來了，順路去看看封魔符也是極好的。
封魔陣還在這一片水域之下，清靈捏了個避水咒就下去了。在河底和魚蝦一起游泳，這也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她就這麼隨意地游蕩著，忽然便看到前面的河床下，似有一座宮殿。
「這里應該就是封魔陣了吧？」
不過，這里看上去又和封魔陣的描述不同，據說封魔陣有點像個陵墓，這里分明是個宮殿。
清靈走近了些看，便看到宮殿上面有三個非常古樸的文字——
水晶宮。
「誒？我找到龍宮了？」
清靈一顆小心髒頓時撲通撲通蹦起來，本來是想尋找封魔陣，沒想到竟能發現意外之喜。
既然是叫水晶宮，里面會不會有真龍居住？
能見到真龍，那也死而無憾了吧？
就算沒有真龍，里面可能也有真龍的寶貝，她既然能來到這里，豈不是她的機緣到了？
清靈越想越興奮，來到封閉的宮門前，想了想，她還是禮貌地道︰「打擾了，里面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