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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主奴

(今天被迫義務加班了,我晚點寫,上一章刷新一下)

一語落罷,一人一龍相顧無言,後廟里陷入一片沉默。

唯有跳動的業火里 啪作響的火星,以及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廟宇的屋檐瓦片上,發出很輕微很輕微的聲響。

流螢躺在林不玄的懷里,背靠著他的腿,眸光飄忽不定。

已是鹿州的夜,峰上大雪漸歇,白芒如小雨,火光與星月在流螢極度熟悉的那張臉上交織。

流螢才是反應過來林不玄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渾身微顫,雙頰燙的要命,下意識縮進了那一條裹著自己的毯子里。

記憶中的那些丟龍片段不斷閃回,什麼初見被哄著吞了丹之後,自己還想著什麼時候給他下蛋啦;

車馬里趁著蘇若若去外面曬暖自己給林不玄…;

清寒潭邊被「心意丹」壓制之下狠狠的教訓一番,甚至還「被逼著」說出了可以自廢修為那種話…還被他在逆鱗上寫了字,化成龍形後龍鱗自然不小,要藏那一片好麻煩…;

還有在月滿樓里他明明知道窗簾後面藏著人還讓自己…若不是後面隱盟的刺客來的及時,恐怕自己就要跪在桌子底下「被迫」…了。

所以說…這些都是假的?流螢從月滿樓里逃竄出來後,自己催眠了自己好幾個月,結果如今是全部給推翻了?

那本尊想的那些「被迫」都是假的了,那…那句「主人」反倒成了自己發自內心想喊的話?

本…本尊可是堂堂青龍尊座啊,見萬千修士朝拜千年都不為所動的古神獸之首啊…內心深處怎麼可能會是這種…

流螢將整個頭顱都縮進了毯子,雙手緊緊抓著口子,只露出一對晶瑩剔透的龍角。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都要燒起來了,也的確如此,林不玄望著流螢娥首上似乎都已經升騰起蒸汽了,才听得兩聲一模一樣的問句:

「不玄你…真的沒有喂心意丹?」

很輕很輕的那句來自縮在毯子里流螢。

帶著深深猜疑意味的那句來自不遠處正一腳一腳踩著雪的輕鸞。

林不玄看得有點好笑,「像個小丫頭似的…分明都好幾千歲了。」

這話一狐一龍都受用。

一條縮起來不敢見人的青龍,一只踩雪踩得很開心的九尾狐,確實都沒了半點平日里各自自稱尊座的樣子。

「好幾千歲踩踩雪怎麼啦?!」

輕鸞「噌噌」跑過來,雙手叉著腰,本欲居高臨下,結果發現自己如今的小身板連俯視坐在階梯上的林不玄都夠嗆,但她眼神還是很凶戾。

本尊孑然一身,在涂山時眾狐間奉我為尊,哪能放開手做如此舉動?如今難得散散心居然還要被你這小小照心念一句?

你把本座當做你懷里的這條終于冒出腦袋軟軟念叨了一句「三千歲也可以是小丫頭…」的呆呆青龍了?

林不玄沒管輕鸞,一副我不是與你說的意思,揉了揉流螢的腦袋,直言道:

「便是如此,我幾時拿心意丹掌控流螢你了?尊座時青龍,四神獸之首,心意丹不過是一枚凡間丹藥,品級也不至于太高,怎麼可能做到壓制你呢?」

「況且,那是制約,又不是什麼強制催眠,便也不會沒有抵抗的想法與記憶…」

流螢雙手捂臉,如此一想的確沒錯,自己心里也沒有受過抗拒的那種制約感,但…但這不就說明了…自己很喜歡奉他為主的那種感覺麼?

這…這怎麼行!

林不玄好死不死還沖她一笑,「還下蛋麼?」

「不許再說了!」

流螢「啊」了一聲,又連忙縮回去羞于見人了。

委實說,流螢的身段其實還挺不錯的了,畢竟龍形好歹也是百丈龍軀。

如今她雙腿修長,羊脂般的足尖漏在毯外,一條長長的龍尾或許是由于羞愧而將兩只小巧的美玉纏了起來。

什麼下蛋…嗚!不妙的回憶又鑽入腦海了,當時那會兒自己才入世,又是死志剛退,思緒難免有些轉不過來才會說這樣的話的…

但…龍的確是可以下蛋的,青龍亦是可以,不過,青龍的蛋至多只有一枚,且也並不是用來繁衍的,而是用來——涅槃。

一般來說,青龍的蛋唯有瀕死之際才會降下,此後,哪怕是自己就此隕落,這蛋里也能重新孵化出青龍本尊。

至于放著不管或者手動孵化麼…後果無從考證,不過反正本尊也不將這麼珍貴的機會給隨意拋之。

總之青龍的逆鱗會不同于其他龍種護住心脈生在胸口或是脖頸反而生在小月復上的原因便是要保住自己的涅槃機會。

也正是因為這種幾乎類同于永生的能力,所以青龍能位于四神獸之首,才能那一場浩劫之中存活下來。

按說…朱雀也有涅槃之能的…只是如今已經三千年了還沒…

流螢嗅了嗅鼻子,奇怪,林不玄身上怎麼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雀鳥和…狐狸的味道?

流螢思緒飄轉,不對…本尊如此出丑,林不玄那里全是罪證,今日見他,應該殺了他才是…可是…本尊如今又救他做什麼?

殺了他…過往如雲煙,三千年都不過白駒過隙,寥寥數月又怎麼配讓本尊記得?

念至此,流螢心頭一顫,從他的懷抱里掙扎著起身,將那還有點兒溫熱的毯子拋還給林不玄,自己不曉得什麼時候換了一身曳地青紗,背對著他寒聲道:

「今日之事,是本尊不想你死在香火鼎盛的廟宇里毀了本尊清譽而已,不要多想,待至雪小些,林先生你便下山去吧。」

「至于往事,既然是本尊自己多慮了,本尊便也不會與你再計較,還請先生也不要多聲張。」

輕鸞倒是樂呵了,「花半天上山還不是翻車?這小青龍還算有點靈智,你既然放人家出世,還指望人家高高在上的青龍尊座還畏畏縮縮的喊你‘主人’呢?」

「人都有傲氣,何況是真龍?!你欺辱她,她便會記得,誰會喜歡這種臣服與人的感覺?哈哈,她若是再喊一句‘主人’,不妨讓本尊陪你雙修得了!」

林不玄倒是干脆利落地起身,道:

「好!」

輕鸞一愣,這話又是對誰說的?

流螢也微微一怔,她以為林不玄會此話有所推月兌的,自己也好半推半就說什麼外間雪大,小留一會兒也不是不行。

只是沒想到他回答的居然這麼干脆…小青龍輕輕抿了抿唇,猶豫著往後瞟了一眼。

就見林不玄頭也沒回,步履匆匆,好像等不及下山做什麼事似的。

怎麼會…

難道是那…那個小皇女把你迷死了麼?放著本尊去尋她…果然本尊的地位就是比不上,孰輕孰重如今算是高下已分…

流螢沒來由的忽然有些煩躁,背後藏著的手隨意一揮。

天際間忽然升騰起一陣猛烈的雪風,那本就在雪里搖曳發出「  」聲的棧道應風而斷,碎掉的棧道埋入沒過山腰的深雪里,掀起一層白浪,翻滾而下。

「既然大雪封了山路,那就只好再留先生幾天了。」

流螢的聲音平平淡淡,她赤足點著雪,正猶豫著要不要化龍遁入空際,後廟的門就開了。

——

「要是換作本尊,就是天上掉石頭也得把你趕下山去,放你留在此地危險的很,小青龍還是心軟了太多…」

輕鸞原以為林不玄是吃了憋,沒想到小青龍出爾反爾,又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句,總有些後怕,跟著林不玄一路往前的步履一頓,「你早就料到了?」

林不玄搖搖頭,「是也不是。」

「方才我用了御火符體外溫度看上去低的可怕,流螢便是不動手,我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你真以為她吻我是為了輸送真氣?」

「輕鸞你應該比我清楚輸送真氣的途徑,掌心交疊就能輸送,用得著唇對唇麼?你以為我沒有偷偷輕薄她?」

輕鸞:這…這我怎麼知道?我又沒長你嘴里!

「不過輕鸞你說的是對的,人皆有傲氣,青龍更甚,流螢她從我身邊走月兌也正是因為自己的面子掛不住,如今得見自己天下為尊,萬人朝拜之景。」

「青龍廟也不是虛假信仰,奉她若神明,倘若她念叨一句想要摘星奪月,這幫教眾搞不好真就開始建起梯子來了。」

「所以這兩者反差之下,初入人間的流螢自然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我,如今她要兼顧自己青龍尊座的身份,同時也希望我不再將她視作龍奴才要給我這個下馬威。」

「不過我本來也沒那種眼光就對了,但…她方才趕我走這事我記下了,若是她沒留,我便回京州幫紅衣立帝後日夜苦修,成個元嬰再來鹿州收拾她也不遲。」

「你那是日夜苦修?顛鸞倒鳳還差不多…」輕鸞很無奈地攤了攤手,「你成了元嬰也打不過她呀,怎麼就這麼自信她一定乖乖讓你給…拱了?」

林不玄只是抱著手臂道:

「流螢做了這些事之後原以為是被迫,如今才知道這完全是自己埋在心底里的想法,偏差之大,才會讓她又羞又急,擺出如此姿態,實際上她心里也慌得要命,又不能拿修為來壓我,只好逼我下山。」

輕鸞雙手叉腰,一臉「為啥呀?」的神情。

「所以說輕鸞你對于情愫是真一竅不通啊…」

林不玄笑著戳了一下還站在雪里的小狐狸,小狐狸叉著腰的雙手來不及抱頭,錯開兩步幽怨地瞪了林不玄一眼,才是听他道:

「既然我沒有操縱流螢內心,那就代表她心底里藏著的便是那樣的,雖然很難想象,但…畢竟連威震天下的如是都有特殊癖好…」

輕鸞嘴角抽抽,「你想說如今的流螢就喜歡被你那樣欺辱?」

林不玄鄭重抱拳,「還望師尊絕無虛言!」

輕鸞見他這般正經神色,想氣也氣不起來,沒什麼底氣道:

「你盡吹吧…凡間的香火鑄台是真能成神的,本座不信一生好高騖遠的青龍尊座會放棄成正神的通天大道,反而乖乖俯在你身旁當只小龍奴。」

「也不是人人都想成神啊…大離就沒見那麼多的香火。」林不玄攤手。

「那是香火都供奉出去了,你以為蓬萊之上的那些神都怎麼來的?什麼寺什麼門什麼道,甚至連平日里隨口的祈福,都是一種香火。」輕鸞揪著自己的耳朵解釋。

「那也就是說…若是將天下全部合道為一宗,或者將所有香火聚為一人身上,那所有正神都會落回凡間?」

「無從考證,難說。」輕鸞皺著眉頭,身影一面消散一面岔開話題:

「所以…你是真沒喂她心意丹?」

林不玄聳聳肩,不置可否,「既然我沒有操縱她,如今再問有沒有下心意丹,這重要麼?」

「那涼州的狐妖幻術何解?」輕鸞不解。

「心理…流螢心中是認定的,記憶也是如此,妖尊大人能顯化她的模樣,自然也能觀覽她的記憶,心理壓迫之下,理所當然,心意丹只是一枚丹,哪有那麼神?你以為是令咒麼?」

林不玄雙手負于背後,神色淡然。

——

林不玄才是回過頭,山間小路被這一陣忽如其來的雪風阻隔,便也只能回後廟走正門,此刻寺門大開,無數綠衣教眾對著化作人形的流螢叩首,齊聲道:

「恭迎青龍尊座大駕!這麼多年供奉之下,今朝終于得見尊座真容,實乃我廟大幸!」

廟內燈火通明,席地而跪的教眾連頭都不敢抬。

青龍廟不小,畢竟也能算作是一流宗門,坐擁的雪峰延綿近百里,廟宇成群,如今一見,層層疊疊的綠衣修士從主廟一直延伸到山脊,很壯觀。

流螢見如此茫茫多教眾跪的嚴嚴實實,有些慌亂,下意識望了林不玄一眼,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舉措,才是輕輕擺了擺雙手,緩緩道:

「起來吧。」

漫山遍野的教眾才敢起身,見流螢緩緩步入青龍廟內又是一陣狂喜,林不玄忽然很是有那種粉絲見面會的既視感,直到他們指向自己,問了一句:

「敢問尊座,此子貿然闖入青龍廟內,驚擾尊座清修,該如何處置?」

林不玄:?!

流螢才是回過頭,捏拳送至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他為本尊貼身僕從…自不用處置,尋一處住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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