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姵跳上馬車,在小年公公的對面坐了下來。
她抬眼看了看車廂內部的裝飾,打趣道︰「小年,你可真是夠摳門兒的,這輛馬車十年如一日,一點變化都沒有。」
小年公公嘿嘿笑道︰「郡主,您就別拿奴才開玩笑了,以奴才的身份,哪兒有資格去計較這些。
您若是住在京里,奴才每年還能有幾次出宮的機會;您離京這幾年,奴才根本都用不著馬車。」
蕭姵歪靠在車窗邊,神色有些郁郁︰「如果今日我沒有候在天牢門口,你又該去哪兒尋我?」
小年公公道︰「依奴才對您的了解,鬧天牢達不到目的,下一步就該去闖冷宮了。」
蕭姵自嘲地笑了笑︰「連你都能猜透我的心思,某些人卻還在裝……」
「郡主……」小年公公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您如此步步緊逼,究竟是要做甚啊?
奴才知道蕭家與花家世代交好,您又與曉寒姑娘是妯娌,可您也不能為了替他們家申冤就把自個兒搭進去。
陛下一向疼您,但……」
蕭姵如何不知他是真的關心自己,但自己卻不能把他拖下水。
她彎了彎嘴角,輕聲問道︰「小年,昨日陛下都走到棲鳳宮的正殿門口了,為何又突然離開?」
「這……」小年公公為難道︰「陛下最近事務繁忙,許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情,所以才折返回御書房。」
蕭姵看著他︰「小年,我听寄梅姐姐說這幾年你過得也不易,好像還挨了幾次板子?」
小年公公笑道︰「奴才吃的就是伺候人這碗飯,哪兒有不受委屈的。
陛下……其實是個很好的主子,是奴才自己失了分寸,打上幾板子已是很輕的懲罰了。」
蕭姵突然間沒了說話的興致。
從前在御前伺候的人足有一大群,如今卻只剩下了小年。
他因為失了分寸,所以受到了挨板子這樣很輕的責罰。
那麼其他人呢?
尤其是自小就在姐夫身邊伺候的御前總管安公公,他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錯才丟了性命?
為了掩蓋事情真相,姐夫真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郡主啊……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年公公扯了扯蕭姵的衣袖。
蕭姵放下車簾,道︰「咱倆是十多年的交情,有什麼話就直說唄。」
「奴才就是想說,待會兒您千萬不要急躁,凡事都要從長計較。」
「知道啦,年紀不大還挺嘮叨!」蕭姵白了他一眼,終于露出了笑臉。
見她像是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了,小年公公松了口氣。
他把那些糟心事放下,笑著問道︰「郡主,听說您都做娘了?」
「什麼听說啊,本來就是做娘了。」蕭姵伸出三根手指︰「三個討人嫌的臭小子!」
小年公公笑道︰「郡主和桓二公子的孩子,定是聰明活潑漂亮可愛,怎麼可能討人嫌。
只可惜奴才不能隨便離宮,也不知啥時候才能見到小公子們。」
蕭姵道︰「這有什麼難的,若是一切順利,今日你就能見到他們。」
小年公公笑不出來了。
若是一切順利?
合著自己方才勸了半天,郡主是一句都沒有听進去。
若是不順利,是不是就意味著魚死網破?
清脆的馬蹄聲,每一下都像是敲擊在小年公公的心上。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之際,馬蹄聲終于停了下來。
「郡主,年公公,皇宮到了。」車夫在外回道。
蕭姵深吸了一口氣,率先跳了下去。
大約一刻鐘後,兩人來到了御書房外。
小年公公躬身道︰「郡主在此稍候,奴才進去通報。」
蕭姵屏氣凝神,微微點點頭。
以她如今的功力,方圓數丈之內的動靜基本都瞞不過她的耳朵。
很顯然,御書房周圍並不安靜,至少埋伏了五到六名高手。
當然,不排除還有武功更高的暗衛存在,只是她無法察覺罷了。
蕭姵暗暗嗤笑。
以前姐夫召見她,周圍從不安排高手暗中保護。
而如今,那一份難能可貴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行事束手束腳……
正想著,小年公公出來了。
「郡主,陛下讓您進去說話。」
蕭姵應了一聲,隨在他身後走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的布局與兩年多前一模一樣,就連懸掛在外間的字畫都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幾幅。
蕭姵握了握拳。
姐夫的生活一向極為講究,不管是御書房還是寢宮,字畫和擺件兒時常都要進行更換。
這幾年,他究竟把自己折騰成了什麼模樣?
兩人很快就走進了里間。
龍椅上空空如也,哪里有天慶帝的身影。
「郡主隨奴才來。」小年公公抬了抬手,指向最大的書架旁邊。
蕭姵眯了眯眼楮,那地方啥時候多了一道門?
她帶著滿月復的疑惑,隨小年公公穿過了那道門。
門外儼然是另一個世界。
清澈見底的小池塘,錦鯉在其中穿梭游弋,所有的擺設都樸實無華,卻讓人感覺分外輕松。
「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傳入蕭姵耳中。
她循聲望去,就見小池塘的另一邊,天慶帝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弋陽參見陛下。」蕭姵並不急于上前,而是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
天慶帝睜開眼,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她幾遍。
兩年多未曾謀面,小九的變化非常大。
這個變化不僅僅指外表,更體現在她的氣質上。
從前他總是希望她能成熟穩重一點,如今卻無比懷念她的毛毛躁躁,甚至是潑皮無賴。
「鬧夠了?」天慶帝又問道。
「得陛下召見,自然就鬧夠了。」
見氣氛如此緊張,一旁的小年公公汗都下來了。
他努力朝蕭姵擠眼楮,卻沒有任何收效。
天慶帝道︰「小九,你折騰了半天無非就是想見朕。
如今你已經見到朕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蕭姵道︰「魏被我拿住了。」
天慶帝輕斥道︰「魏死在你祖父箭下已經快二十年,你是不是糊涂了?!」
「分明是陛下希望我糊涂!」蕭姵頂了一句。
「混賬!」天慶帝抄起茶杯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