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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良心不痛嗎

「嚴州府總額戶口人丁十一萬一千五百零七丁口,田額一萬零三百五十七頃四十四畝。加上地山塘湖桑柘木等,

以上地丁並外賦共計征銀十六萬九千六百九十五兩三分三,,共征米五千二百七十三石八斗。

「今年閏六月,地丁加閏,征銀兩千八百四十九兩八錢,征米二百九十四石八斗••••」

嚴州府衙內。

朱以海在堂上听著首輔宋之普報出的一項項數據,這是一眾大臣們加班加夜趕點整理出來的最新地銀和丁銀的數字。

基本上是以萬歷四十六年的冊籍為依據,加上萬歷年間嚴州府的各項差役折銀數字。

攤丁入畝,地丁銀總共是十七萬二千五百六十九兩九錢銀,米五千五百六十八石六斗。

田每畝征賦折銀是一錢二銀,地每畝是征三分銀多。

萬歷征稅,不僅種糧的田要納稅,那些種茶葉種樹的地,甚至山、塘、湖等也是要納稅的,只是稅率較低。

洪武初定官田起科,每畝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每畝三升三合五勺,重租田每畝八升五合五勺,蘆地每畝五合三勺四抄,草塌地,每畝三合一勺,沒官田,每畝一斗二升。

到了此時,改折銀征收。

嚴州一畝田科銀一錢二左右,另還征部份本色米。

米銀折算,大概還是按白米每石折銀一兩,外加二錢腳耗。

一畝科銀一錢二,實際就相當于是征了一斗米加二升腳錢。比洪武朝已經是兩三倍了,當然,如果把天啟崇禎朝等加征的算起來,實際還得再加幾倍。不過明初的役,同樣累民。

當然,現在浙江糧價都二兩一石了,所以按這個比,實際只征了半斗。

朱以海也知道萬歷四十六年畢竟過去幾十年了,以前的數據來征現在的糧,肯定還是不太精準的,但若用天啟或崇禎朝的就更不準確了。

田賦和丁銀都已經折算清楚,現在只需要把這所有的糧折再攤到這些田地之中就行,按統計,嚴州不僅統計了田,還有地、山、塘、湖、屯田等。

田是一萬頃多點,百多萬畝,丁銀兩萬多兩,而丁口是十一萬一千多,折算一丁的丁銀不到兩錢銀子。這兩萬多兩銀子攤到一百多萬畝田中,一百畝地攤不到二兩銀,也就是一畝不到兩分。

所以若是這麼算下來,攤丁入畝後,折銀是一畝地一錢四分銀子多點。

若是征本色,則一畝地征糧一斗,兩二斗腳耗錢,再攤丁銀二分銀,一個地主有一百畝田,則納糧十二石,加二兩銀子。

如果再加一成火耗,則是十三石二斗糧,二兩二錢銀。

「諸卿,孤以為如今用兵不斷,所以田賦當征本色糧為主,田十畝以上地主當納本色糧,把糧交到鄉里,由官收官解。至于田十畝以下戶,可折銀,今年就按一石米二兩銀折算。」

「攤入田畝的丁銀,則直接征銀。」

如今糧價都是石米二三兩,如今還按以前石米折銀一兩來征銀,那就相當于要少收一半的稅賦,對于現在急缺錢的他們來說,這要是雪上加霜,便只能征本色糧了。

宋之普頂著黑眼圈,他以前就做過戶部郎中,所以對這些錢糧事務倒也熟練,「時間匆忙,用的還是萬歷年間的冊籍數字,里面肯定有許多不準確地方,比如實際田畝數更高,丁口也肯定比萬歷年多••••••」

朱以海擺了擺手,「那些都是小問題,先弄起一個大概框架施行,以後再拾遺補缺慢慢修補便是。」

一個嚴州府,才十來萬石糧,加兩萬兩銀子,這確實有些少了。朱以海相信,若是把田畝全部重丈量一遍,把戶口全面普查,肯定要多出兩三成,甚至四五成都有可能。

「征本色糧的話,得注意不能累民,各地百姓統一只交到鄉上便好,另外每石糧里既然已經加了兩成腳耗,又額外收了一成火耗,那麼該征多少就多少,不能再額外加征什麼耗費、平余了。我知道原來戶部有個陋規,每一千兩加征二十五兩銀,這筆銀子就成了戶部小金庫,戶部官吏私分。」

「這事以後不許再發生,孤已經把火耗歸公,拿出來給給官吏養廉加薪了。」

「另外征上來的錢糧,要按之前孤定下的起運和留存額分配,地方上留存的銀子多了,那官吏適當的提高點俸祿薪水,差役的工食銀也按實際情況相應的漲一些,要讓大家能養家糊口,而不是餓著肚子當差,甚至倒貼。

你讓一個人餓著肚子守糧倉,他豈能不想辦法從庫中盜糧?如果我們給守倉庫的足夠的薪水,他還要盜,那我們要懲治他也才明正言順。」

朱以海加大給地方留余,讓財政上相對寬松些,也是大明這些年來的政策,搞的地方窮,官吏窮,于是他們只能向百姓加征、派役,百姓負擔不斷加重,權勢大戶卻不太受影響,加劇了兩級分化,惡性循環。

嚴州也算是人口較多了,丁口十多萬,光是這府城就有商號一百四十三家,府城人口過萬了。

但只能征這麼點銀子,朱以海還是非常不滿意的,必須得重新整理工商等稅了。

厘金也必須得征,所得收益全部用來養軍打仗。

厘金、工商稅等都不是直接對百姓征稅,是向那些工商業征收的稅,雖然說最終可能商家也會把這稅的成本,加到商品價格中,轉嫁到百姓頭上,但起碼比起丁銀、田賦這樣的稅要好的多。

這就好比鹽稅,他本質上是一種人頭稅,因為人人要吃鹽,必不可少,所以征了鹽稅,等于是人頭稅。但如果你征對田地、房屋買賣征收契稅,那麼對許多沒田地房屋買賣的普通百姓來說,這稅就征不到他們頭上。

所以從統治者的角度來說,雖然人頭稅征收最簡單,看似最公平,但其實對于朝廷來說,人頭稅最不合理,征收成本也最高。

「嚴州軍屯、官田清理後,如何處置?交給御營勇士鎮屯田嗎?」

朱以海搖頭,軍隊是用來打仗的,不是用來屯田的,起碼現階段他不可能再搞軍屯,這里又不是邊關,這里地少人多,所以直接把這些田拿來佃租給百姓耕種,然後收租就行了。

「統一交給御營糧台負責招佃出租。」朱以海還是留了一手,沒把這些田交給地方官府,交給糧台負責,所得除按律一樣完稅納賦後,剩余的就直接進糧台,用于軍費開支。

勇士鎮駐嚴州,五千戰兵,一千八輔兵,輔兵一個月都要三兩銀子,戰兵分三等,一等兵一個月四兩五,二等的四兩二,三等的三兩九,暫且半餉,也不是只給一半,而是把一半要押一些時間,逢年逢節或是開拔出征的時候集中發放,算是激勵,也算是避免士兵逃跑什麼的。

如果按全餉算,一個月都要兩萬七八千兩銀子,一年要二十五六萬兩銀子的軍餉,這還沒算戰馬、挽馬的糧草,士兵的伙食,以及軍械衣甲這些置辦和消耗。

這麼一算,嚴州所有的地銀丁銀拿來供軍,都還差一大截,必須得要依靠厘金、工商關稅,甚至是軍田官田的田租等來補充。

「殿下,御營一鎮一年的軍餉就得二十多萬兩,這十鎮就得二百多萬兩,然而還有軍械糧草等開支大頭,比當初關寧軍的餉還厚,兵還多,崇禎朝大明仍全有天下,可集全國之力,供養不起關寧軍,如今以半壁江山,如何供養御營十鎮,京營二鎮?還請殿下裁減御營兵馬,節省開支!」

何騰蛟又站出來了。

他還跟朱以海在那算關寧軍的軍餉開支呢,

「去國萬里,參與遠征,故從天啟到崇禎朝,給遼東士兵的餉是內地兩三倍,因為遼東戰事不斷,這厚餉一直就保留著。崇禎朝時,關寧步兵每月是一兩四錢銀子加半石大米,騎兵則是一兩六錢銀子加半石大米,家丁甚至是一兩八錢銀每月。

這樣一年算下來,騎兵是一年十九兩二錢銀,加六石大米,家丁最少也是二十一兩六錢銀加六石大米,哪怕步兵,一年也有十六兩八錢銀加六石大米。

按當時朝廷折價大糧一石折銀八錢,實際上當時糧價高,一石米能值一兩多銀子,因此這六石米,能折七八兩銀子。

所以哪怕最低的步兵一年也有二十四兩銀子左右,騎兵有二十八兩了,家丁更是三十兩。

而內陸養馬一天得十束草加二三升的豆,遼東戰馬沖殺,糧草更高,一天十五束草三升豆,大體折算,一年最少十二兩銀。

馬從宣大或河西買,起碼十五兩,戰損率還高,每年要折銀四兩左右。

當然,還有一個大頭消耗就是招兵和撫恤,招兵的安家銀起碼五兩,戰死撫恤最低十五兩。

打仗的話還得發行糧,一個月大概一兩。

還得發犒賞,訓練、衣裝等都要花錢。

細算下來,養一個關寧騎兵,士兵糧餉二十多兩,戰馬消耗十幾兩,一年下來起碼四十來兩。

如果一個關寧騎兵入伍三年戰死,朝廷里外里總共得消耗約二百兩銀子。

這就是養軍耗費的恐怖之處。

常態下開支還好,一旦進入戰爭狀態,你來我往的打個不停,那真是錢如流水。

而朱以海的御營十鎮,包括京營二鎮,每鎮要有五千戰兵一千八輔兵,軍餉最低的輔兵都是一天一錢銀子起,一年就至少三十六兩了,比原來關寧騎兵甚至是比家丁還高。

何騰蛟從湖廣來,那里的兵甚至拿著一個月一兩甚至一兩都還欠餉普遍,行糧都能拖欠。

而且這御營太過特殊,居然不經兵部不經五軍府,甚至都不用御馬監,由監國親自統領,這讓何騰蛟覺得胡亂來。

「何督師說關寧軍供養軍費高,又說湖廣內地糧餉低,這些既是事實,也不全是事實。時移事易,不能只縱向對比,還得橫向對比啊。」

「現在是什麼時候?是韃虜南侵,已奪去大明半壁江山,是國家危亡之際,這個時候必須打造一支能打敢沖且忠心耿耿的精銳王師來,靠什麼來打造?光講忠孝仁義勇嗎?」

「如果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妻兒子女都不能養,他們如何安心打仗?」

「不要跟以前大明的軍隊比,沒什麼可比性,以前就是因為餉太低還欠餉,所以衛所馳廢了,邊軍不能戰了,所以才國門失守,中原涂炭。」

「要比跟我們的對手比,韃子拿什麼糧餉,什麼撫恤?韃子一個月雖然拿的跟關寧軍差不多的糧賞,但那只是基本的,他們大頭在賞賜,還有搶掠,他們的撫恤也格外的高。」

「一個護軍戰死撫恤二百兩銀子,一個步甲都有一百五十兩,哪怕是包衣奴才上陣充甲兵戰死都有百兩,這是一次性給的撫恤,還不包括身後對遺孀遺孤們的津貼等。哪怕是綠營的馬兵戰死也有七十兩,步兵戰死五十兩。」

「而我們呢?」

「御營現在還算待遇好的,但安家銀只有五兩,陣亡撫恤也才十兩而已。」

「韃子給的撫恤標準你們知道是多少嗎?是他們月餉的一百倍,而我們呢?就算御營,也僅相當于不到三個月的標準。」

朱以海越說越氣,連當老板的都知道要想銷售賣命,就得給提成,光靠基本工資誰賣力?

何況現在是要讓士兵打仗、拼命,面對的還是極強大的敵人。

靠一個月一兩銀子?誰他娘的跟你拼命?

「士兵拿一二兩銀子月餉上陣打仗,這不值得得意,這是恥辱,朝廷的恥辱,大明的恥辱,你我君臣的恥辱,將士們拿命為朝廷打仗,我們卻只算計著如何給更少的錢?」

「不羞愧嗎,良心不痛嗎?」

朱以海直接拍了桌子,何騰蛟被頂在那里下不來台,本來是想說御營兵太多,軍費太高,還拿關寧軍來做比較,一年五百萬軍費也沒起到什麼用。

可朱以海卻不跟他說這個,直接質問起良心來。

何騰蛟怎麼回答?

難道說當兵的就值一個月一兩?

還是說當兵的就夠餓著肚子欠著餉為國征戰守邊?

這話他根本不敢說,只能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站那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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