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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門,這個徐扒皮該死。」

一棵香樟樹下,張名揚與楊伯興等幾個部下軍官坐著吹風納涼,邊聊著軍務。

「楊隊總的話我不贊成,徐敏是朝廷官員,徐氏更是本地大族,而且他手頭還有一個上千人馬的徐家營,只要他沒投虜降清,咱們就應當把他爭取過來。」說話的是旗手營的中軍阮七,為都司餃。

阮七是張名振原石浦游擊營中水師的統領阮進的兄弟,阮家兄弟是福建人,以前是船工,後來做了海賊,再後來被張名振擊敗招安,憑著出色的操舟和水戰本事,成為張名振麾下的水兵頭。

張名揚做了旗手營副將後,阮七便做了張名揚的中軍。

中軍這個職務相當于是各級將領直屬部隊的軍官,比如總督有直屬的督標,河道總督有河標,漕運總督有漕標,各標統兵官都稱中軍,一般是副將。巡撫的撫標,中軍是以參將,總兵的鎮標中軍一般則是游擊,副將的中軍一般是都司,參將的中軍則是守備。

旗手營比較特殊,這是一支監國親軍,一般的普通營主官本來只是守備餃,可朱以海新建各營,將領級別都定的比較高,比如勇衛營的主官是游擊,而他親領的旗手營,自己兼任,給自己弄了個提督總兵官餃。

于是張名揚其實就相當于是朱以海的提標中軍,給了副將餃。

張名揚帶著老部下阮七進旗手營,讓他做自己的中軍,是守備餃任都司職。

阮七幾兄弟雖然以前是福建窮出身,從船工到水手再到海賊,然後招安為兵,再成了軍官,但骨子里卻有種官本位思想。

在徐敏和百姓之間,他認為應當拉攏徐敏。

「應當給監國上奏,給徐敏的徐家營改編過來,就如寧波錢肅樂的恢復營,眉山黃宗羲的世忠營一樣,那徐敏現在是義陽王的人,但我相信殿下只要給個比崇明高的官餃,他肯定願意擁護殿下,這樣一來,咱們就能憑白增添一支人馬,還能獲得坐地蛇的支持,豈不是兩全其美?」

楊伯興也是窮苦出身,但對他的這番話卻完全反對。

「那徐扒皮怎麼能跟鄞城的錢公和眉山的黃公他們比?他們都是忠貞義士,社稷危亡之時,不顧個人,毀家起義,可你們再听听百姓們怎麼說徐扒皮的?他雖然是進士出身,還入朝做到了給事這樣的要職,但這澉浦徐家從沒什麼好名聲,這個徐扒皮更甚,放高利貸,巧取豪奪,逼人典妻賣女,這還是人嗎?」

「如今國難之時,卻還招聚無賴,魚肉鄉里,這種人就是殿下所說的國賊漢奸劣紳土豪,必須得打掉,還本地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若是咱們分不清好賴,把這種人拉到咱們陣營里來,那這里的百姓會如何看待我們?在他們眼中,我們豈不就成了徐扒皮一丘之貉?」

阮七則道,「要想在這里立足和發展,要建成殿下所說的根據之地,沒有本地豪強大戶士紳的支持能行嗎?光靠幾個窮哈哈種地的支持有什麼用?那些人本就是牆頭草,麻木不仁,才不會管你什麼國家大義這些。」

「窮苦百姓怎麼了?窮苦百姓就不知道忠義嗎?沒錯,是有些百姓麻木不仁,但那是因為他們連生存都顧不上了,所以監國才說我們的大業,要從挽救這些窮苦百姓開始。在我看來,豪強大族士紳要聯合是沒錯的,可徐扒皮這種人不配,這種人必須得清算,必須得打仗,否則我們在這里根本得不到百姓真正的支持,一切都是場空!」

張名揚听著這兩人的爭吵,沒急著表態。

化整為零甚至偽裝進入海鹽沿海鄉村,搞什麼深入百姓之中,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這些都是監國的意思。

張名揚不太理解,現在都還是這個態度。

打仗,這應當是軍人們的事,跟百姓有什麼關系?

而爭天下,自然是爭奪城池關隘,搶奪稅賦錢糧,跑到鄉下去,甚至還說要進山下海打游擊,這是什麼?

難道是要學流賊?

他搞不明白。

眼下這個時候應當去攻城掠地,攻打韃虜,應當想著決戰杭州收復南京,怎麼反而跑到鄉下去打土豪斗地主?那豈不成了闖賊西賊一樣了,他們可是堂堂王師,是禁衛親軍。

「如果我們能把徐敏拉過來,那一下子就增加了一營上千人馬,徐家又是本地數百年大族,姻親遍地,到時振臂一呼,我們立馬就能把澉浦收復,而如你說的把徐家給打了,那到時徐家豈能坐視?他的姻親朋友門生等,會不會兔死狐悲?如果他們投了韃子,或者就跟著崇明反我們,那我們還談什麼在這里建根據地?「

「我們主次不分,不去拉攏手中有錢糧有人馬有威望的本地豪強大族,卻要去拉攏一群苦哈哈,能得到什麼?」

「好了,不要吵了。」張名揚制止了激動的阮七。

「我覺得楊隊總說的沒錯,殿下此次的交待很明確,徐敏這人根本就是謝三賓第二,指望這樣的人能招安听話,那無異于與虎謀皮。」

「我們手頭一百來人,這徐敏手下無賴千余,你覺得他能接受我們的招安?何況他又是向崇明那位拜謁過的。」

楊伯興听的極為激動,「軍門,屬下願意帶本隊人馬突襲徐園,把這個徐扒皮擒回來。」

「我不過是個副將,軍門那是總督、巡撫的稱謂,你莫亂叫。」張名揚對楊伯興道,他對楊伯興其實是有些不滿的,楊只是個隊總,更是自己屬下,但他因為是監國的親兵隊長,所以對自己這個副將明顯不是那麼听從。

可張名揚又得顧忌他是殿下親信,還不能拿他怎麼樣,明明僅是個隊總,自己這副將卻幾乎跟他平起平坐,說心里沒點不舒服也是不可能的。

「咱們初來乍到,得小心謹慎,先收集情報,然後再行動。這姓徐的咱們得打掉,他那個徐家營也得端掉,端掉徐家營,正好可以把這徐家的錢糧充做軍費,發展壯大我們旗手營。」

旗手營和勇衛做為監國直屬的兩支禁衛軍,現在總共只有四個營頭,但王相已經是副將餃,他也是副將,所以比一般的部隊級別高,一開始就是做好了以後繼續擴編的準備的。

正常一般的營軍官不過是守備,往上還有都司、游擊、參將,這意味著旗手和勇衛兩營,今後的兵馬會很多,一個大營可能得有一兩萬人,下面還有中營、小營,由參將游擊等統領。

張名揚未來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好好干,不會比他大哥差,但前提也是得干好了。

「這次是我們旗手營第一次離開殿下辦差,大家都得小心謹慎了,別給我拉稀擺帶。老七,你帶幾個兄弟暗中盯緊點這村子,可別讓人偷偷出去報信,把咱們賣了,現在咱們是孤軍深入敵後,得特別小心。」

完了,他又對楊伯興道,「楊隊總是殿下心月復衛士,前途無量,如今暫居張某之下,委屈了,希望咱們能一起辦好這差事,不辜負殿下信任。」

「將軍言重,屬下不敢擔。」

「好了,大家各去休息吧,既來之則安之,有些事急也急不來的。」

「將軍,屬下請求今晚帶一什兄弟去徐園偵察。」楊伯興請求。

「找兩個信的過的村民帶路,先不要打草驚蛇,咱們盡量模清對方的底細,若有必要,我會派人去召咱們旗手營其它弟兄過來助陣。」

楊伯興卻很自信,「咱們這雖才一百來人,可卻裝備精良,老兵多,新兵也都打過幾場仗不是生兵蛋子,只要咱們突其不備,那徐扒皮所謂的徐家營,我看也根本不用擔心。」

「小心些總是好的,翻船了咱們自己倒霉是小,但耽誤了殿下的安排,可就罪大了。」張名揚提醒。

「是屬下莽撞了,將軍教訓的是,屬下一定牢記。」

••••••

「這個打柴佬,太過狂妄了,居然不把總鎮放眼里。」阮七望著楊伯興的背影冷聲道。

張名揚卻瞪了他一眼,「我剛教訓過楊隊總不要亂稱呼,你他娘的當我放屁?還有,咱們現在是一支隊伍里的,是同袍弟兄,要團結。楊隊總雖然以前是打柴的沒錯,可深得殿下信任,不僅統領著殿下親衛,還經常能得到殿下耳提面命,那哪能是一般人?別看現在只是個隊總,將來升游擊升參將,甚至授總兵,那也是早晚的事。」

「你小子若是識趣聰明,就別跟他總過不去,而是當結交好關系。你這方面就不如你哥阮進了,你哥不僅船操的好,海上炮打的準,這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極強的,你好好學學。」

「我跟我哥雖是一娘肚里出來的,可性格卻完全不同,讓我學他那般圓滑世故我做不到,我就是個直脾氣,有啥說啥。可不管怎麼說,我跟著將軍你這麼久,可是掏心掏肺的,我是覺得這打柴佬不尊重將軍才生氣的。」

「有什麼可氣的,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今晚上,也帶幾個老兄弟去探一探徐園,接應著點楊隊總,萬一他失手,你也得給我把他接回來,這可是殿下心月復,若是就這麼折在外面,我們都沒法交差。」

「屬下明白,將軍,咱們真要打這徐敏?」

「區區一個橫行鄉里的土豪劣紳而已,就算招了群無賴,可不過土雞瓦狗罷了,你啊,以後多領會領會下殿下的心思,咱們這些武夫,終究只是刀劍,而不是那握刀的人,明白麼?」張名揚拍了拍阮七的肩膀,「先去休息吧,好好養精蓄銳,今晚模清楚點,搞清了底細,我們就得先動了,這可是咱們北渡後的首戰,必須得干的漂亮,可不能讓其它營哨給比下去了!」

阮七拍著胸脯砰砰響,「我阮小七也是縱橫四海的好漢,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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