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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兩對姊弟

短短幾天之後,‘少府請立鹽鐵都尉’一事,便在少府陽城延沖鋒陷陣,天子劉盈在旁推動,太後呂雉無條件支持的情況下,迅速通過了草堂決議。

對此,整個朝堂,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一來,是按照陽城延(劉盈)的說法,新成立的鹽鐵都尉,並不像少府官營糧米那般,屬于‘專營’部門。

雖然陽城延(劉盈)只是粗略指出了鹽鐵都尉的職責,但朝臣百官還是不難听出︰這個新成立的部門,只是和少府原有的無數部門一樣,屬于生產單位。

就好比過去,為少府以及整個漢室中央生產布帛的東、西織室,亦或是制造武器軍械的冶兵司一樣,新成立的鹽鐵都尉,職責也只是‘生產鹽、鐵,以入少府內帑’。

而少府,本就是寫做九卿,讀作‘天子的私人後花園’;天子想要在自己的後花園,搗鼓點開闢財路的東西,外朝自也沒有插手的立場。

這二來,是如今朝堂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秋收,以及秋收之後的‘渠’之上;

對于天子劉盈想‘做點買賣,增加少府收入’的舉動,外朝自也沒有什麼反應,或者說興趣。

恰恰相反的是,在得知天子劉盈,繼‘少府官營糧米’後,仍在努力為少府開拓財路時,絕大多數的朝臣百官、元勛功侯,都是無比欣慰的。

——畢竟再怎麼說,少年天子劉盈,也不過是還沒滿十七歲的娃兒而已。

在這個年紀,能不斗雞走狗、沉迷酒色,偶爾還能讀讀書,在朝臣百官看來,就已經算得上是讓人欣慰了。

更何況劉盈在此基礎上,居然還整天忙著干正事!

在此前提下,對于劉盈‘任人唯親’,任命麗侯呂台為鹽鐵都尉,朝堂也就沒有什麼意見了。

——給天子賺小錢錢,沒個外戚的身份撐場面,還真不大行!

若非要說這‘鹽鐵都尉’,有什麼地方讓外朝有些側目,那也就是‘比二千石’的超高待遇,以及跟在鹽鐵之後的‘都尉’二字了。

要知道即便是少府本人,都才是中二千石的秩比;在少府之下,地位僅次于少府的副官少府監,也只是千石!

而形成立得鹽鐵都尉,主管卻有的比二千石的秩比,與中郎將平級,無疑算是一個‘大新聞’。

在比二千石的鹽鐵都尉橫空出世後,有不少公卿都意識到︰少府,也快走上內史的路子。

如內史本人中二千石、內史掌下的中尉二千石、再次一級的中郎將、備盜賊都尉皆比二千石的情況,恐怕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出現在少府身上。

而‘都尉’二字,無疑是最能體現這個官職,所具備的實際權責的了。

——在正常情況下,‘都尉’二字在如今的漢室,只會出現在軍隊!

如此刻,正帶領整支飛狐軍駐守飛狐逕,隨時準備支援長城方向的棘蒲侯柴武,便是‘上將軍飛狐都尉’的將餃。

又如前幾年,先皇劉邦、當今劉盈出征平叛的時候,大軍的組成,也都是由十數,乃至數十個都尉部,即‘軍’組成;

這些都尉的指揮官,便大都會在戰時,被命為‘前/後/左/右/某將軍+某某都尉’。

而‘都尉’二字出現在‘鹽鐵’二字之後,無疑是天子劉盈直白的告訴朝堂︰新成立的鹽鐵都尉,必將手握兵權!

雖然可能不多,只是二千人(默認編制)至五千人(最高編制)的武裝,那也是兵權!

至于讓這個生產部門掌握武裝力量的意義,外朝倒是能輕松猜到。

‘都尉’二字出現在生產部門,在漢室也不算是頭一例了。

如開國之時,便被先皇劉邦任命的治粟都尉,以及前幾年,少府官營糧米所催生的主爵都尉,都可以算作是‘鹽鐵都尉’的參考部門;

而治粟都尉、主爵都尉手中的武裝力量,也大都還是用于在生產過程中,保護或維持生產、運輸的安全。

如最開始的治粟都尉,分明是個到處教地方郡縣種地的官職,但在後來,少府也擁有‘官田’之後,整個治粟都尉,便都變成了‘少府專用種地專家’;

至于治粟都尉的武裝力量,最開始是用來保護這些農業專家行走關中,後來更是直接變成了少府官田的保衛力量。

再比如劉盈親自成立的主爵都尉,主要負責少府官營糧米一事;而主爵都尉的武裝力量,便肩負保護關中各地糧倉、糧市,以及護送糧市運輸的責任。

所以在外朝看來,新成立的鹽鐵都尉,也大概率是類似的模式——制作出鹽、鐵,再由直屬武裝力量保護生產過程,或是護送產品運輸。

只是不同于六百石的治粟都尉、比千石的主爵都尉,鹽鐵都尉比二千石的超高秩比,還是讓朝堂有些驚訝。

但也僅限于驚訝。

畢竟再怎麼說,治粟都尉、主爵都尉,都是負責糧食生產、儲存、運輸的部門,並不能算太要緊;

而鹽鐵都尉,單從官職名就不難判斷出,是負責鹽、鐵的生產、儲存、運輸的部門。

糧食部門秩比低一些,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但鹽鐵部門的秩比,卻顯然不能太低。

——要知道現如今,鐵,可是漢室僅有的幾個管制品之一,且是管制力度最高的物品!

至于鹽,更是被坊間私下稱之為‘白粒狀的黃金’!

鹽、鐵的購買力或者說價值,甚至不亞于金、銅等貴重金屬,算是整個已知世界最硬的硬通貨!

就連匈奴人遣使前來,與漢室和親,‘討要’禮物的清單上,都必然會帶上鹽鐵——即便匈奴人也知道,漢室絕對不會給出哪怕巴掌大的貼片,也依舊如此!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鹽鐵都尉的生產,幾乎無異于後世的印鈔部門;儲存,基本等同于金庫或銀行;運輸過程,更是不亞于運鈔!

這樣一個部門,主官擁有比二千石的秩比,再擁有幾千人的武裝,顯然是再正常不多的事。

對于外朝的澹然反應,劉盈面上雖澹然無比,暗地里卻是喜不自勝。

所以在‘鹽鐵都尉’的成立正式通過朝堂決議之後,劉盈便迅速叫來了第一任鹽鐵都尉︰麗侯呂台。

但讓同時到場的魯元主劉樂、洨侯呂產等劉呂宗室都有些意外的是︰一道久違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這一日的長信殿••••••

「舅父不必如此多禮。」

語調平和的一語,卻見呂釋之忐忑不安的抬起頭,劉盈便也笑著側過頭,一齊望向了身旁的老娘呂雉。

見到呂釋之前來的身影,呂雉面上,卻是稍閃過一抹僵硬之色。

「即是來了,便坐吧••••••」

雖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語調,但也終還是開了口,呂釋之自是趕忙躬身一禮,旋即悄悄在一旁坐了下來。

而在呂雉另一側,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這尷尬的氛圍,魯元主劉樂只稍一思慮,便淺笑著側過頭,越過呂雉,朝劉盈微微一笑。

「太祖高皇帝尚在之時,陛下于建成侯,便可謂寸步不離。」

「今再見建成侯入宮,陛下莫非不喜?」

听出姐姐劉樂的意圖,劉盈自是配合的側過身,淺笑道︰「阿姐何出此言?」

「——尚為儲之時,季便是出宮游玩,亦不忘請舅父同行;」

「縱是修渠,亦或出征平叛,季亦非舅父隨行不可,方可心稍安。」

「今得見舅父,季自喜不自勝,何來‘不喜’一說?」

就見劉樂聞言,滿是懷疑的一撇嘴,‘小聲’滴咕道︰「說是喜不自勝,也不知許下些賞賜••••••」

劉樂此言一出,才剛安坐下來的呂釋之只面色一慌,正要起身上前,就見劉盈‘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腦袋。

「欣喜之余,竟是忘了此事••••••」

輕笑著道出一語,劉盈便低下頭,模索著身上的物件,似乎是在找能賞給呂釋之的東西。

倒是坐在劉樂、劉盈姐弟二人中間的呂雉,將這姐弟二人的雙黃盡收眼底,又見劉盈裝模作樣的模索起自己,便隨即搖頭一笑。

「好了好了~」

「皇帝入長樂,自無可賞之物攜于身。」

「便由吾代勞吧。」

語調平和的說著,呂雉終是緩緩抬起頭,略有些尷尬的望向呂釋之。

「建成侯願得賜何物,直言便是。」

「凡長樂宮內,吾可賜之物,皆可••••••」

聞呂雉此言,呂釋之又是下意識一急,便趕忙抬起頭!

待看清呂雉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尷尬和祈求,呂釋之只默然低下頭,一時僵在了原地。

看出姐弟二人還有些舍不下臉,劉盈也不含湖,稍同姐姐劉樂交換一下眼神,便說笑般朝呂釋之一昂首。

「得母後此言,舅父何不把握良機,好‘肆意妄為’?」

見劉盈站出身,一旁的劉樂也不閑著,又‘小聲’發出一聲呢喃。

「便是于魯元,母後亦從不曾如此康慨••••••」

說著,已為人母的魯元長公主劉樂,更是面帶幽怨的稍都起嘴,似乎是真的很委屈。

劉盈、劉樂姐弟二人你方唱罷我登場,雙黃戲唱的好不痛快;呂雉、呂釋之姐弟二人,卻還是一副五味雜陳的復雜神情。

坐在劉樂、劉盈二人中間,听著二人明顯刻意的說和之語,呂雉只目不斜視,目光復雜的看著御階下的兄長呂釋之。

而在御階之下,呂釋之卻是驚疑不定的看看劉盈,又看看另一側的劉樂,只從始至終,都不敢再看呂雉一眼。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內的氛圍,也是愈發尷尬了起來。

待劉樂、劉盈姐弟二人,都感到有些‘心力憔悴’之時,最終,還是呂雉先開口。

「皇帝所賜、吾所代勞之賞,莫非不能得兄長之喜?」

聞言,呂釋之縱是仍有疑慮,也終還是緩緩跪。

「臣,謝陛下、太後賞賜••••••」

見氣氛終于有了些趨于正常的趨勢,劉盈自也沒放過這個機會,便趕忙站起身。

「嗯~」

「擇選何物為好呢••••••」

說著,劉盈便興致盎然的打量起殿內,一副‘自己也想挑一件東西’的賞賜。

一旁的劉樂也是應聲而起,委屈巴巴的晃了晃呂雉的衣袖。

「母後~」

「魯元外嫁多年,母後可從不曾許下賞賜~」

感受著女兒明顯善意的說和,呂雉也終是不再繃著臉,而是面帶憔悴的低下頭。

片刻之後,就見一枚質地古樸的黃玉,被呂雉掏出懷中,旋即放在了面前的御桉之上。

也正是在那枚黃玉出現的一剎那,呂台、呂產的諸呂外戚,都無不將雙眼陡然睜大!

就連一旁的劉盈,也是不由面色稍一變,旋即意味深長的望向呂釋之。

「此玉,乃大兄亡故之時,所留之遺物。」

「又自七世祖單父令呂老大人之時,便曾有言︰此宗玉,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幼。」

「得此玉者,即為呂氏主,凡宗主之言,諸呂子佷不得悖逆;」

「若不如令,行宗法懲治之,輕則逐出宗譜,重則,杖斃亂葬••••••」

面色如常的道出這枚黃玉的來歷,呂雉便抬起頭,再次將黃玉拿起。

「今即皇帝欲行賞賜,吾,又無旁物。」

「便以此呂氏宗玉,與還建成侯,也算物歸原主••••••」

呂雉說話間,呂釋之早已是泣不成聲,似是想要開口,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一旁的呂台、呂產兄弟二人,在見到那枚黃玉的剎那間趕忙站起身,卻又被劉盈一個眼神瞪坐回了原位。

到這一刻,劉盈、劉樂二人也是明智的閉上了嘴。

見呂釋之在御階下啜泣不止,呂雉終是稍嘆一氣,旋即從御榻上起身,緩緩走下御階。

來到呂釋之面前,呂雉只悄然低下頭,拉起呂釋之的手,將那枚呂氏宗宇交到了呂釋之手中。

「往後,兄長便為呂氏主。」

「凡兄長之意,諸呂子佷,皆當遵行。」

「然吾早已嫁做劉氏婦,今更身太後之貴,以代幼子掌政••••••」

「兄長,可萬莫再讓吾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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