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0244章 只可惜,孤弄不死樊噲啊•••

對于樊噲如今的遭遇,劉盈的立場,其實非常的復雜。

原則上來講,樊噲如今的政治成分,早已因妻子呂的緣故,而從漢開國之初的‘豐沛元從功侯’,逐漸轉變為了‘呂氏部舊’。

簡單來說︰如今的樊噲, 與其說是老天子劉邦的人,倒不如說是皇後呂雉的人。

這樣一來,作為皇後呂雉的心尖肉,劉盈對于樊噲這樣的‘母族勢力’,本該撐開翅膀護著、照看著。

但在現如今,天子劉邦命不久矣,劉盈很可能在半年多之後,就要繼漢天子位的前提下, 呂氏外戚, 或者說‘母族勢力’,對劉盈而言,早就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助力了。

——今年春天以前,天子劉邦,究竟為什麼非要廢黜易立,想要將年紀更小、勢力更為薄弱的趙王劉如意立為太子?

相較于更加年幼,且在朝中毫無根基的劉如意,有母族呂氏外戚為靠背,得朝中百官功侯所共舉的劉盈,豈不是更能保證政權的平穩交接?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劉盈‘不肖父’‘不類幾’,身為開國之君的劉邦,就要在太子儲君這種關乎江山社稷、宗廟傳延的事情上亂開國際玩笑?

事情的真相,顯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從積極地方面來看,呂氏外戚的存在, 確實能讓劉盈手握龐大的政治能量,以保證未來的某一天,天子劉邦宮車晏駕之時, 劉盈能平穩接過劉漢王朝的政權。

再加上‘嫡長’的大義名分,以及朝中功侯元勛、百官公卿,如蕭何、張良等人的支持,劉盈即便年幼登基,也能盡量使得‘主少國疑’的情況減輕到相對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從消極的方面而言,便是成也呂氏,敗也呂氏••••••

道理很簡單︰權力這種東西,就好比借出去的錢。

往外借的時候,自然是好說好商量,甚至可能換來三叩九拜,痛哭流涕的感謝。

但到了要往回拿的時候,就遠沒有借出去時那麼簡單了。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按照歷史的進程,天子劉邦的壽命,會在明年,也就是漢十二年夏四月,于長安長樂宮畫上句號。

彼時,劉盈也必然會在朝臣百官的簇擁下,前往長安城內的太廟祭祖,從而名正言順的坐上天子之位。

在這個過程中,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劉盈自然還要派母族外戚,如舅父呂釋之,表兄呂祿、呂產、呂台等人戒嚴長安。

等政權交接完成,天子劉邦入土為安,緊隨其後的,自然就是新君遍封潛邸元從。

那麼,對于如今的劉盈而言,誰才配得上一個‘潛邸元從’的名號?

或者說,在劉盈交接政權的過程中,誰,或者說哪一方勢力,能為劉盈提供最大的幫助,又不需要劉盈有絲毫擔心?

答案,顯然就是由呂氏子佷,以及已故周呂令武侯呂澤之部舊等人,所共同組成的‘諸呂’陣營無疑。

在過去,劉盈儲位生疑之時,幫劉盈穩住太子之位的,是母族外戚;

政權交接之時,劉盈也需要諸呂保證自己的安全,以及皇權交接的安穩進行;

等坐上那至尊之位,劉盈依舊需要母族外戚步入朝堂,成為自己掌控政權的羽翼;

就算撇開這些已經讓劉盈得利,或即將讓劉盈得利的利益交換不談,單是皇後呂雉的存在,以及這個時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普世價值,劉盈都必須在登基之後,重用自己的母族外戚,以及部舊勢力。

這即是對諸呂外戚、部舊過往幫助劉盈的答謝、對未來必要時幫助劉盈的提前酬謝,也同樣是為了使劉盈更快掌控朝堂。

換而言之,待老爹入土為安、自己位登九五之後,劉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整個諸呂外戚,都使勁兒往朝堂塞。

呂氏子佷,如呂釋之、呂台、呂祿、呂產等人,起碼要有一個兩千石以上的朝臣,余者,也起碼要安排在長樂、未央兩宮的宮門處,擔任比二千石的宮門尉;

周呂舊部,那就更不用說了。

陽陵侯傅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代相;

信武侯靳歙,現在就已經是車騎將軍,漢室軍方的第三號人物!

等戰後稍行封賞,再等劉盈登基時恩封時,不拿出個大將軍的位置,劉盈根本不可能支使得動靳歙!

至于曲周侯酈商,倒還好些,如今已是右相國之職,又一把年紀擺在那里,也沒幾年活頭了;

等此戰過後,就算劉盈不插手,老天子也肯定會尋個由頭,讓酈商回家頤養天年。

但酈商是好解決,酈商的兒子酈寄,就又是個大難題了。

——與尋常的功侯二代,乃至整個華夏歷史上九成九以上的二代不同,曲周侯世子酈寄,是有‘開國元勛’的成份的!

要不是因為老爹叫酈商,如今的酈寄,就很可能不是曲周侯世子,而是直接成為曲周侯本侯!

酈寄自己本就是開國元勛,武勛又不比老爹差多少,恩封酈寄的規格,本來就不能太局氣。

再加上老爹是酈商,還是從右相國的位置上被哄下來的老功侯,再怎麼說,也得給酈寄稍加補償才是。

這樣一來,酈寄就又是預定了一個九卿,起碼是準九卿的位置,如中尉、中郎將之類。

除此之外,還有參加此次平叛的博陽侯陳濞、潁陰侯灌嬰,也都是周呂部舊+開國元勛的雙料身份。

對這兩個人,劉盈也得慎重考慮恩封規格,但最起碼的底線,也是朝中二千石、外放上將軍ヾ起步。

母族外戚要恩封,周呂部舊要升官,其余的朝臣功侯,自然也不能落下。

這樣說來,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等劉盈登基之後,朝中起碼要有五個以上的九卿,十個左右的準九卿,需要發生人事調動。

等到最後,再回頭,去看原本默默無聞的諸呂陣營,就不難發現︰眨眼之間,原本被老天子劉邦壓制的呂氏外戚,眨眼間便佔據了朝中一半以上的要害職務!

這還不算皇後呂雉必然不會讓外人插手的長樂、未央兩宮宮門尉,以及郎中令、衛尉等職務!

這樣一個勢力,究竟有多麼可怕?

——可怕到了即便是現在的劉邦,都在使盡渾身解數拼命壓制,不惜將整個呂氏外戚陣營排擠出朝堂,甚至打算臨死前,拉老伙計樊噲一起上路的地步!

若是這樣一個陣營,這樣一個身為開國之君的劉邦,都忌憚無比的政治勢力,需要年幼登基,尚未加冠親政的劉盈面對呢?

都不用說別的,單是一個少年天子劉盈對太後呂雉的‘言听計從’buff,就足以使得劉盈永無出頭之日!

這,是劉盈用整個上一生,所證明過的必然結局••••••

這樣說來,劉盈對樊噲的處境毫不動容,甚至隱隱有些‘搭把手,幫老爹除掉樊噲’的念頭,也就不足為怪了。

——在過去,劉邦易儲最大的根源,就是呂氏外戚所展露出的未來,讓老天子放不下心!

而對于劉盈而言,在過去,母族外戚是自己保住儲位,順利等到老爹駕崩那一天的巨大助力;

但以後,待劉盈取代了如今的劉邦,成為漢室天下的話事人時,這個助力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少年天子君臨天下的巨大障礙。

這也是劉盈這一世剛重生,就對母親呂氏包含敵意的原因。

而即便是現在,劉盈已經同呂雉‘母子情深’,但這也絲毫不影響劉盈對如今,尚還維持著‘太子肱骨’之角色的呂氏外戚,抱有十萬分的警惕。

簡單而言,其實就是一句話。

——作為母親,呂雉絕不可能害劉盈;

但作為舅父、表兄弟,呂氏外戚,只不過是在自身利益不受損的前提下,‘大概率’不會害劉盈。

到了那些非親非故的周呂部舊,如灌嬰之流,那就什麼都不好說了••••••

「樊噲••••••」

「嗯••••••」

「按照前世的軌跡,老爹派去捉拿樊噲的,應該是周勃和陳平。」

「如果真是這兩個人,那樊噲,應該還是死不掉••••••」

神情漠然的思慮著,劉盈的腦海中,也不由浮現出前世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記憶。

——和這一世一樣,上一世的樊噲,也同樣是因為‘討賊不力’‘逼反燕王’兩個罪名,而被天子劉邦叛下死刑。

但當陳平、周勃二人帶著天子劉邦‘殺無赦’的命令,從長安出發前往邯鄲之時,二人卻都有些犯怵了。

——這樊噲,可是皇後的妹夫!

——要真殺了,等回頭妹子一哭,皇後還不得拿我倆出氣?

——再說了,陛下眼看著就要入土,等新君繼立,主少國疑的,這漢室朝堂,可是太後說了算啊•••••••

就這麼簡單交流一番,陳平、周勃二人便迅速達成一致︰去邯鄲,抓樊噲,但不能殺!

按理來說,要是放到別的時候,二人如此證據確鑿的抗旨不遵,必然是九個腦袋都不夠砍得。

但偏偏老天子劉邦,被‘燕王盧綰叛漢降胡’的消息氣的一下沒緩過氣,就直接駕崩了!

老天子一駕崩,局勢頓時風起雲涌,新君繼立、主少國疑,緊隨其後的,自然是太後涉政。

到這時,陳平、周勃二人才綁著樊噲,屁顛顛跑回了長安,面不改色的跟呂雉說︰作為臣子,我們本不該違背先皇詔諭,但我們更不敢殺了太後的妹夫;

現在,樊噲已經被我們帶來了,怎麼處置,還是由太後拿主意吧。

就這樣,原本必死無疑的舞陽侯樊噲,便在陳平、周勃二人的‘計謀’下,僥幸活了下來。

陳平、周勃二人也借此,搭上了太後呂雉的線,開始了長達十五年的‘臥底’生涯。

而對于現在的劉盈而言,樊噲被殺所能帶來的利益,要遠大于樊噲再次‘僥幸不死’。

還是那句話︰新君登基,是要恩封朝臣的~

陳濞、灌嬰之流,劉盈都得‘朝中二千石、外放上將軍’、一個二代功侯酈寄,劉盈就得預備一個準九卿的位置,那作為開國元勛中的佼佼者,青史留名的漢開國元勛,樊噲,又應該得到怎樣的封賞?

——別忘了,兩天前的樊噲,可還是左相國!

再往上封,那可就是丞相了!

讓樊噲一介武夫,去做蕭何的繼任者?

劉盈自詡不是一個多麼有天賦的掌權者,但再如何,也還沒到這般愚蠢的地步。

且先不提樊噲做丞相,曹參、王陵、張蒼答不答應,光是劉盈,就第一個不答應!

——哥們兒再發育兩年,可就要提兵北上,馬踏草原,執匈奴之君長問罪于太廟、高廟了!

什麼樊噲不樊噲的,我管你去死!

再有,便是樊噲如果不死,就必然會給未來的劉盈,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邏輯也很好理解︰劉邦要樊噲死,結果樊噲沒死,劉邦又駕崩了;那新君劉盈,究竟要不要殺樊噲?

不殺,就是違背先皇遺詔!

但若是要殺,就又回到了問題的起點。

樊噲,是當朝皇後、未來的太後呂雉的親妹夫,是劉盈的小姨父••••••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樊噲最好的結局,就是被老天子劉邦一起帶走,好在黃泉路上搭個伴。

但讓劉盈感到無奈的是︰樊噲死不死,根本不是自己,甚至根本不是天子劉邦說了算的••••••

「呼~」

「這樣也好。」

「老頭子明詔賜死,陳平、周勃抗旨不遵坐實,樊噲就算僥幸活下來,也得低調幾年,免得被百官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老娘那手腕,也不太可能強塞樊噲入朝堂。」

「這樣一來,等再過幾年••••••」

「呵•••••••••••」

「樊噲,還剩多少個‘幾年’呢••••••」

意味深長的一笑,劉盈掰弄著的手指,最終在‘六’的手勢上停了下來。

將樊噲的事暫時趕出腦海當中,又略有些煩悶的呼出一口濁氣,劉盈的注意力,也終于再次回到了城外的叛軍身上。

此刻,已是夜半子時。

不出意外的話,叛軍的總攻,要開始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