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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1章 英布此賊,用兵酷似魯公

南陽、南郡方向有酈寄把守,淮南國以西,就算是萬無一失。

至于淮南國以北的淮陽,也已被博陽侯陳濞率領的十五萬關中大軍牢牢佔據。

這樣一來,英布接下來的動向,也已徹底失去了懸念。

想到這里,劉盈終是從座位上起身,神情滿是嚴峻的吐出口濁氣,側過頭,望向了身側的保鏢頭子——蟲達。

「還勞曲成侯,代宣父皇任將之詔,與諸公知曉。」

听聞此言,蟲達只面色冷峻的稍一點頭,旋即從上首的案幾上拿起一只木匣,走上前去,將木匣內的捐書攤開。

「詔令!」

一聲高亢的呼號,惹得殿內眾人,包括蟲達身側的劉盈都跪來。

而後,便是蟲達以極具特點的低沉嗓音,將這封早就擬定的將帥任命詔書,宣讀在了行宮正殿之上。

「英布此賊,早在秦時,便因罪而受黥刑;後為項羽之將,更不知何謂忠事一主,先奉項羽之令,而弒義帝楚懷王,後更因此而挾功自傲,終背楚而與漢。」

「後漢室鼎立,朕念英布滅楚有功,又本王九江,遂加土而封王淮南,以全人主功賞之本。」

「怎奈英布賊心天具,得朕厚土而王亦不知悔改,今更逆天而行,興叛兵而亂關東!」

「此,皆朕往昔之不敏,識人之不明也••••••」

听蟲達將詔書前半段宣讀而出,殿內眾人的面容之上,皆是涌出些許怪異之色。

說起來,英布這個人,也算是秦末亂世的一方梟雄。

最開始,英布與絕大多數故六國遺民一樣,成為了大秦基建的基石,被派去修築長城。

之後始皇崩而二世立,英布便帶著一批和自己一起修建長城的刑徒逃走,落草為寇。

再到後來,英布投身項羽賬下,可謂是一時風光無限;到了劉邦先入關中之時,英布更是受項羽之令而為先鋒,徹底擊碎了劉邦布置在函谷關的守備力量!

可以說,沒有英布攻破函谷,霸王項羽就很可能無法進入關中,只能坐視劉邦因‘先入關中者為王’的約定,成為義軍共主。

就更別提後來,那青史留名的鴻門宴了。

在幫助項羽攻破函谷,進入關中之後,英布也憑借滅秦過程中的武勛,而名列項羽所分封的十八諸侯之列,被項羽封為九江王。

之後,英布更是接受霸王項羽的命令,派兵截殺了義帝楚懷王。

從項羽的角度來說,英布殺義帝楚懷王,算是掃清了項羽稱霸的最後一道障礙。

但對當時困居漢中,正愁找不到借口伐楚的漢王劉邦而言,‘項羽殺楚懷王’,卻成為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大義旗幟。

在北出漢中,還定三秦之後,劉邦也是憑借‘幫楚懷王報仇’的大義旗幟,輕而易舉的將關東諸侯糾集了起來,形成了勢力龐大的反楚聯盟。

雖然彭城一戰,劉邦徹底敗光了諸侯聯軍五十六萬大軍,但九江王英布,也恰恰是在那危急存亡之時,判楚降漢,投身于劉邦陣營。

結合這此間種種,嚴格意義上來說︰除了‘幫項羽攻入關中’這一項,英布楚漢爭霸時期的所作所為,都更像是一個‘漢間’,而非楚臣。

尤其是‘弒楚懷王,而使項羽大義有失’,以及關鍵時刻背叛項羽這兩項,在劉邦鯨吞天下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現在,在天子劉邦的詔書中,此間種種,卻成為了英布‘天生反賊’的明證••••••

「成者王,敗者寇啊••••••」

暗自發出一聲感嘆,眾人便也悄然斂回心神,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蟲達手中的天子詔之上。

——英布的下場,從客觀角度上來講,可能值得遺憾和唏噓。

但從眾人所處的政治立場來看,英布的下場,卻只能歸類為︰咎由自取。

還是那句話︰在心安理得成為異姓諸侯的那一天,英布的下場,就早已注定••••••

「今,英布果反淮南,而恰太子游于關東,距淮南不遠;又太子臨行之時,朕恐事有不測,與調兵虎符為太子傍身。」

听聞此語,眾人便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向了蟲達身側的劉盈。

而劉盈也是適時站起身,滿是恭敬的從木岸上拿起一方木盒,旋即取出盒中玉虎,環舉向殿內眾人。

至此,‘太子全權掌平叛事宜’,便算是走完了所有程序。

蟲達手中的詔書,也順理成章的來到了將帥任命的環節。

「令︰右相國曲周侯酈商、車騎將軍信武侯靳歙,為平叛之帥。」

「凡平叛之策,此二人同與者,便當即行;此二人各執一詞者,由太子擇其一者行之。」

听到這里,酈商、靳歙二人只趕忙上前些,對蟲達手中的詔書沉沉一叩首。

「臣商/臣歙,謹遵陛下詔諭!」

見二人齊聲應命,劉盈也是稍一抬手,示意蟲達稍等片刻。

而後,便見劉盈神情肅穆的走下御階,將酈商、靳歙二人分別扶起,旋即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將手中的玉制虎符,遞到了酈商面前。

見劉盈這般舉動,殿內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酈商更是頭都不敢抬,慌忙跪回地上,舌頭都似是打了節!

「殿、殿下!」

「殿下萬萬不可!」

神情慌亂的一聲驚呼,酈商稍抬起頭,望向劉盈的目光中,竟稍帶上了些許祈求!

而在酈商身後,正跪地俯身恭聞詔諭的眾人,更是將驚疑不定的目光,望向劉盈那張古井不波的面龐之上。

——這,可是調兵虎符!

且與尋常時日,用于臨時掌軍的銅制虎符不同,劉盈手中的,可是具有永久性失效,可隨時調動天下任何一支兵馬,且天上地下只有兩個的玉制虎符!

在過去,漢室所擁有的兩塊玉制虎符,也從未曾月兌離過天子劉邦的掌控。

即便是如今,正全權掌控平定陳豨事宜的左相國樊噲,也只是得到了一封‘許便宜行事’的詔書,而並未得到玉虎符傍身!

便是劉盈得到劉邦以玉制虎符相‘借’,那也是太子之身,外加監國之責,才勉強合理了點。

甚至若單單只是太子的身份,而非監國太子的身份,以及‘欽定平叛主帥’的身份,即便劉盈手持玉制虎符出現在此,眾人都會覺得很不對勁!

現在,劉盈甚至想要將那枚象征著無上兵權的玉制虎符,交到酈商手中?

這一刻,殿內眾人都只覺得︰劉盈瘋了!

亦或者,是劉盈與酈商有什麼深仇大恨,想要借此除掉酈商!

感受著眾人投向自己的驚駭目光,劉盈卻是面不改色,仍是那副鄭重無比的面容,伸手想要將酈商扶起。

見酈商一副‘殿下不收回成名,臣絕不敢起來’的架勢,劉盈也只稍直起身,卻並沒有絲毫遲疑。

「曲周侯之慮,孤知之。」

輕聲道出一語,又見劉盈側過頭,在殿內環顧一圈︰「諸公之所慮,孤亦知之。」

言罷,劉盈便再度正過身,望向酈商的目光中,滿帶上了莊嚴,和誠懇。

「此番,英布賊子亂淮南,孤自長安東出之時,父皇便曾有令︰平叛事宜,皆由右相國之意為先,車騎將軍之意為輔。」

「又孤不知兵事,更從未掌軍,于兵陣之事,孤之所知者,恐尚不足陣前一卒。」

「今英布已盡得荊,而望楚在即,孤縱身報國之志,亦無勝敵之能。」

「故此戰,當右相國傾力為之,助孤退敵,方可使社稷得安,天下萬民,無再陷戰禍荼毒之虞。」

說到這里,劉盈便再次抬起手,將那枚隱隱泛著青澀的玉符,遞到了酈商面前。

「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

「若無虎符在手,右相國縱得父皇之任命、孤之信重,然臨戰之時,恐仍有調兵不及之虞。」

「唯得虎符,右相國方可于大軍如臂指使,盡展己之所能,助孤平此亂而勝英布賊子,與宗廟、社稷,乃至天下安和••••••」

語調沉穩的道出此語,劉盈不由又側過頭,隱隱帶有些許強勢的望向眾人。

「諸公皆為父皇任之以‘助太子平叛’之責,于孤之舉,亦當無有非議。」

「更且••••••」

意味深長的將話頭一滯,劉盈終再度伸出左手,將酈商從地上扶起,借著俯身的機會,對酈商附耳道出一語。

「孤此舉,已得父皇之允••••••」

「曲周侯若仍不從,縱父皇勿怪,恐仍當有抗命不尊之嫌••••••」

听著耳邊傳來劉盈滿是深意的輕語,酈商惶恐的面容之上,終是涌上一抹茫然。

只剎那的呆愣,忘記反抗的酈商,便已是被劉盈一把扶起了身。

待緩過神來,酈商只見面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劉盈,正滿臉鄭重的手舉虎符;

在身側,是靳歙、王陵、張蒼等諸將帥,以一種莫名復雜的目光,注視向自己。

最終,還是靳歙面色嚴峻的微一點頭,讓酈商終于鎮定了些。

「殿下方才所言,信武侯,當是已聞之。」

「若日後,因此而生禍事,得信武侯為證,亦當有所轉圜之余地••••••」

在心中如是安慰著自己,酈商終還是搖了搖頭,對劉盈深深一拜。

「殿下有令••••••」

「臣••••••」

「不敢不從!」

極其嚴肅的一語,酈商又趕忙直起身,望向劉盈的目光中,又最後帶上了一抹欲哭無淚般懇求。

「然虎符,國之重器也。」

「臣縱萬死,亦不敢受之!」

「還請殿下自持,待必要之時,再借臣暫用便可••••••」

「臣,昧死懇請殿下••••••」

言罷,酈商稍一遲疑,終還是做出了一副要跪地叩首的架勢。

見此,劉盈縱是仍有疑慮,也只得趕忙伸出手,阻止了酈商跪地的舉動。

佯裝為難的低吟許久,終還是見劉盈無奈一點頭,將手中虎符收回,對酈商微一點頭。

待酈商滿是感激的一拱手,劉盈又側過身,對靳歙一點頭,才回過身,沿御階走回了上首的木案前。

到這時,蟲達那標志性的嗓音,才終于再次響起。

「著︰上將軍棘蒲侯柴武、齊相平陽侯曹參為前將軍;

潁陰侯灌嬰、博陽侯陳濞為右將軍;

隆慮侯周灶、安國侯王陵為左將軍;

北平侯張蒼、曲周侯世子寄為後將軍。

建成侯呂釋之為中軍監軍,主大軍糧草事;洨侯呂產、酈侯呂台、建成侯世子呂祿各為將,隨侍太子左右。」

至此,這封關于平叛將帥的任命詔書,便被蟲達盡數宣讀而出。

待眾人謝恩起身,劉盈也是在同酈商、靳歙二人眼神交流一番後,起身負手,望向殿內眾人。

「平陽侯,已于臨淄整點齊卒,馳援楚南在即;上將軍亦當速速啟程,從助楚王。」

聞言,柴武只上前一步,拱手應命。

而後,劉盈又側過頭,目不斜視的望向灌嬰。

「自邯鄲南下之關中大軍,今已駐于淮陽,為博陽侯節制;潁陰侯亦當速往淮陽,同博陽侯共固淮陽。」

待灌嬰也拱手領命,劉盈便又望向人群靠後些的位置,那位鶴發童顏的老者。

「曲周侯世子寄,已率梁卒固南陽、南郡,又今,英布賊子已東取荊,而北望楚,多無折返而西進之理。」

「北平侯,便同隆慮侯、安國侯暫留孤側,以備不測。」

听聞劉盈此言,被點到名的張蒼、王陵、周灶三人也是稍出身,接受了劉盈對自己的安排。

對殿內眾人都做下安排,劉盈的目光,也終是回到了最靠近自己的酈商、靳歙二人身上。

低吟措辭片刻,劉盈終還是對酈商一笑,旋即望向靳歙。

「楚漢兩爭之時,車騎將軍便多有戰項羽而勝之勛。」

「又孤聞︰英布之用兵,破得昔魯公之風。」

「不妨便由車騎將軍,為諸公試言︰今淮南賊之反,當用何策、兵往何處,孤又當如何應之,方可平賊之亂,而安宗廟、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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