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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9章 罪名?這不就有了?

對于田何所卜的三卦,劉盈自是一無所知。

若是知曉了,劉盈必然會嘖嘖稱奇的拍拍田何的肩膀。

——最後一件且不論,前兩件事,還真讓田何用卜卦之數,給算出來了。

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個月,戰國時期位七雄之列,留‘田氏代齊’之典故于後世的臨淄田氏一族,就見只剩下田何這一獨脈。

而根據劉盈前世的記憶,御駕親征,平定代相陳豨之亂的天子劉邦,也確實是費勁心機,甚至險些跟匈奴人上演一出‘平城戰役2.0’,才艱難地平定了陳豨的叛亂。

為了平定陳豨叛亂,甚至連劉邦所剩無多的命數,都被耗費了大半。

「嗯••••••」

「這一世,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暗自想著,劉盈也不由稍緊了緊衣衫,在呂釋之的陪同下徒步自北城門,踏入了長陵邑。

倒也不是劉盈對長陵邑、對田氏那棟‘破’宅子有多麼大的興趣,而是由于一些雖不成文,卻不得不顧慮的因素。

——長陵邑,是劉盈的皇帝老爹,當今天子劉邦的陵邑••••••

雖說劉邦尚還健在,但作為兒子,尤其是作為太子,鮮衣怒馬、大張旗鼓從長陵邑橫穿而過,傳出去也終歸有點不妥。

畢竟再怎麼說,如今的太子劉盈,理論上也還在‘考察期’,雖然儲位實際上穩如泰山,但只要劉邦在世,那理論上,劉盈的儲位,也頂多只能說是‘九成九不會出問題’。

只有等到天子劉邦合眼,劉盈的瓣坐上長樂宮那方御榻,腰間系上那枚和氏璧所制成的傳國玉璽,受過百官功侯的納拜,再到太上皇劉煓的太廟、劉氏宗祠祭過祖,才能說是萬無一失。

連那輛破破爛爛的馬車,劉盈都沒敢坐上去,隨行的那五百禁卒,劉盈自也是沒敢全帶在身邊。

本想著帶二三十人隨行,其余人自長陵邑外繞行,至南城門外會和,卻是遭到了呂釋之的強烈反對。

拗不過呂釋之的牛脾氣,劉盈又明著暗著說了好一會兒,叔佷二人才各自退了一步。

——留三十人隨行于身旁,其余人,則都分成三五十人每隊,裝作巡視的兵卒般,次序自長陵邑穿過。

可即便是這樣,呂釋之也沒有放松警惕,嘴上不時回答著劉盈的提問,目光卻是如鷹隼般,滿是戒備的在街道兩側不斷掃視。

劉盈倒是沒這麼緊張,滿是輕松愜意的和呂釋之閑聊起來。

「先前,甥聞長陵邑,乃得蕭相遷關東民數萬戶,近十萬口;及田氏,不過此數萬戶其一。」

「既田氏已為商賈,長陵余數萬戶,皆以何為生計?」

听聞劉盈此問,呂釋之依舊是那副一心二用,嘴伺候著劉盈,目光掃視著四周的模樣。

「家上或有不知。」

「蕭相國自關東遷入長陵邑者,非獨田氏等故列國之後嗣,亦或豪強巨賈。」

「秦一掃六合,本就已使關東豪強富戶十不存一,又陛下順天應命,先討暴秦,後征項羽,關東紛亂又近十載。」

「至漢五年垓下一戰,項羽自刎烏江之時,關東之豪強富戶,實可謂屈指可數。」

嘴上說著,呂釋之面上戒備也稍緩和了些。

又環顧許久,沒在街道兩側發現‘可疑之人’的身影,呂釋之的注意力,也就慢慢回到了劉盈的問題之上。

「及陛下令蕭相自關東所遷至長陵邑者,除故六國之後嗣、關東地方豪強數千戶,余者,便多為功侯貴戚、朝臣百官之家小。」

「陛下彼時之意,乃長陵邑近長安,遷功侯、百官之親族至長陵邑,不至使其思鄉心切,又陛下百年之後,皆可于長陵邑,守陛下之陵。」

「然今,功侯貴戚、朝臣百官居長陵邑者,亦幾近于無。」

「——如侯、汝陰侯及少府等,皆身負朝職,多居長安左近;」

「又舞陽侯、絳侯等出身豐沛,而無職在身之元勛,則多安家于新豐。」

「及朝中千石、六百石之官佐,亦多安家于渭南,以圖近長安之便(bi n)宜••••••」

听聞呂釋之這一番解析,劉盈不由眉角稍一揚,面帶疑惑的伸出手臂,在身體兩側稍一掃。

「朝中功侯、百官皆另有所居,長陵邑,便該人煙稀疏才是。」

「怎街道之上人來人往,繁更勝長安?」

不料呂氏之聞言,才剛放松下去的面容,又隱隱帶上了些許沉凝之色。

「稟家上。」

「今常居長陵邑者,不過故六國王族之後,及關東豪強數千戶。」

「及長陵邑內人來人往,除此數千戶人丁之盛,便乃此輩之間,蓄奴之風極盛••••••」

說著,呂釋之也不由將雙手背負于身後,微微皺起眉,悠然長嘆一口氣。

「便說此番,家上欲治之長陵田氏,其宅坐地上百步方圓,縱較之于家上之太子宮鳳凰殿,亦有稍廣!」

「其宅中,雖不過男丁十七人,然姬妾、奴僕成群。」

「據坊間傳聞︰田府之內,獨善歌舞之趙姬,便不下百人!」谷

「更有甚者,除宅中之舞姬上百、奴僕數以百,田氏于外之糧倉十六處,各得家丁數十人,持刀棒以守!」

「若細數,田氏男丁不過十七,然奴僕,恐不下五百之數••••••」

听呂釋之道出這番話,饒是對田氏的‘紙醉金迷’有所預料,劉盈也是稍瞪大了雙眼。

「舞姬上百,奴不下五百?」

「嘖嘖嘖••••••」

不得不說,即便是身為太子,听到這兩個數字,劉盈也險些被驚掉了下巴。

舞姬,顧名思義,便是專門供豪門富戶茶前飯後欣賞舞姿,以及一些不可言說之用的女子。

不同于尋常意義上的奴隸,這類群體在高門之中,基本不用從事任何勞動,只需要讓主子開心即可。

——恩,通過各種方式,讓主子開心。

而這樣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可以被理解為‘妾’。

也就是說,長陵田氏不過男丁十七,便坐擁上百個姬妾。

至于奴僕五百,那就更不用說了。

——幾個月前,劉盈因修鄭國渠一事,向朝中功侯百官伸手要家中私奴,出的最多的丞相蕭何,也才不過壯男一百二十人!

至于在職的九卿當中,唯一一個沒有徹侯之爵的少府陽城延,更是只出了可憐兮兮的十七人。

劉盈甚至听說︰就連這十七個人,其中都還有好幾個,是陽城延臨時找來的遠方表親!

真要說起來,能跟田氏這舞姬上百、奴僕至少五百的財大氣粗掰掰手腕的,恐怕也只有劉盈的長兄,遠在齊都臨淄,坐擁齊地足七十三城的齊王劉肥了。

正思慮間,感覺呂釋之似乎稍放緩了腳步,劉盈便不由自主的回過頭。

見呂釋之朝自己背後稍一昂首,劉盈也是再度回過身,終于見到了傳說中,那棟號稱‘比擬王宮’的大宅。

幾乎只片刻之內,劉盈的注意力,便從田府正門外的那兩頭石貔貅,轉移到了停在門側的那一排馬車之上。

「嘿••••••」

突而一聲譏笑,便見劉盈面帶深意的回過身,望向已有些咬牙切齒的呂釋之。

「舅父方才言︰長陵田氏家中私奴,當足五百人有余?」

待呂釋之毫不猶豫的一點頭,就見劉盈陰惻惻一笑。

「蕭相著《漢律》,乃言︰凡蓄奴,當歲繳奴算;奴一人,歲錢五算,以入少府內帑。」

「如此說來,長陵田氏蓄奴不下五百,當歲繳奴算二千五百算;又一算合百二十錢,二千五百算,便當乃三十萬錢!」

「不知往數年,少府可曾自長陵田氏,得此每歲三十萬錢之奴算?」

听聞劉盈提起‘奴算’,呂釋之先是下意識一低頭。

又听劉盈發出後面這一問,呂釋之才重新咬牙切齒著,望向田府外停著的那一排富麗堂皇的馬車。

「不曾!」

「去歲,臣還曾聞少府哭訴于陛下︰少府內帑,歲入奴算不足百萬錢!」

「縱此百萬,亦多乃朝中功侯、貴勛所出,臣從未曾聞陽少府言,有奴算出長陵邑,而入少府內帑!」

言罷,呂釋之又似是想起什麼般,面色稍一滯,才又壓低聲線,將身體朝劉盈稍靠近了些。

「家上可欲以此事著手,以治田氏之罪?」

聞言,劉盈卻只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是未繳奴算,若以此治罪,不過罰金而已,也太便宜他田氏••••••」

咻!

劉盈話剛說一半,就听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破風聲!

「有刺客!!!」

下意識一聲嘶號,待呂釋之面色大變的低下頭,卻見劉盈緊咬著的嘴唇之間,竟緩緩流下幾滴猩紅!

「鳴鏑!!!!!!」

「護駕!!!!!!!!!!!!」

又是接連兩聲嘶吼,呂釋之顧不上照看劉盈的傷勢,滿臉驚慌的站在劉盈身前,配合著隨行的禁卒,將劉盈圍了起來。

正焦急的望向自北門方向疾步飛馳而來的禁卒,呂釋之似是隱隱听見身後,傳來劉盈一聲稍有些虛弱的輕喃。

「田氏之罪••••••」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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