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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宛兒(謝謝「上班就會死」書友的打賞)

興平二年,四月底。

春去夏至,天氣漸漸燥熱。

幾日的部署下來,全軍已是集結完畢,最後確定張饒等人為一路。王政安排他們先前往東莞,再由西入泰山,負責擊蓋縣、牟縣,萊蕪,最後駐軍北面,壓迫奉高,負責攔截北面援軍,以及令泰山郡主力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其中張饒自然是此路主帥,另外陳皎領三千地軍先行,作為開路先鋒,吳牛引三千新卒次行,直接進攻泰山郡最北面的萊蕪城,扼守北面青州方面的要道,同時作為警惕。

至于另一路,則由王政親自率領,帶著八千天軍從南面進發泰山郡。

吳勝已提前于兩日前出發,前往臨沂做好開道準備。

其實還有第三路。

在確定戰略的當天,王政就命令哨騎火速返回彭城戚縣,讓駐守在該地的徐方也帶著三千人馬,過魯國而擊泰山。

當時, 雖說他這一路以天軍為主,卻還是帶了部分新卒, 一則新卒若不經淬煉, 永遠無法成為能戰的老兵, 另外便是這些人固然做不了正面攻堅,卻也可以架橋鋪路、負責輜重運輸。

甚至甚至陰暗一點想, 此次拔取泰山,攻城戰可以預料會極為頻繁,若是遇見類似臨淄那等兼有護城河和高牆的堅城, 總也需要炮灰的。

若說攻彭城是為獲得一面強大的門戶,保證後方的安穩,是為守成,那麼攻取泰山,涉足兗州, 便是戰略上的進取了!

甚至這還是一種表態。

即便此時有袁術主動奉上的虛職, 可以立刻洗白, 但王政這個黃巾賊寇的身份, 卻還是讓他做出了與袁術結盟的決定, 甚至短期內,對方可能是自家唯一的盟友。

不踫東海,除了不想主動招惹桃園三兄弟外, 也是這一層的考慮。

所謂遠交近攻,袁術志在下邳,廣陵,天下人皆知, 若東海依舊在劉備之手,這便成為一處天然的緩沖帶, 讓雙方暫時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

王政得了, 反倒有些麻煩,他便是能保證自家不急功近利,卻怕袁術短視。

所以若要開疆擴土, 繼續擴大基本盤, 東面直接否決,南面是豫州, 基于同樣的道理目前也不便取, 所以從一開始,無論是王政意動的北海國, 還是禰衡堅持的泰山郡,都是唯二的選項。

相比北海, 取泰山,更深一層的意義便是趁兗州牧曹操疲于奔命之際,再繼續削弱其的實力。

也間接在向袁術表態。

看,我已經先對袁曹聯盟動手了啊!

此戰關系重大,大軍出城前,不但城內各方望族,官吏,乃至新附不久的王、顏二家都各有祝詞奉上,連霍氏母女亦破天荒地跑來送行。

「將軍。」

似是知道此行之後,兩人又會很長時間見不上面,霍姒眼圈都紅了,話語嗚咽︰「雖有黃天庇佑,卻也要知兵凶戰危,戰場上刀箭無眼,臨陣對敵之際,務必注意安全,切勿輕身冒險。」

「妾听說泰山道路崎嶇、長途跋涉,騎馬時不要太急「

「還有,君素好輕衣薄裘,夜宿軍帳、野外風涼,一定要多穿衣服,莫為一時的爽快,落下病來」

一番絮絮叨叨下來,王政頗覺無奈,連連示意霍柒,等小姑娘連拽了母親幾下衣袖, 才讓霍姒反應過來,覺得大軍出行之前, 這樣淚眼朦朧頗為不吉,便不再多說, 還要強顏歡笑補充了一句︰

「妾自翹足開陽,靜待將軍旌旗凱旋!」

「夫人放心。」

雖有些許不耐霍姒這般淚眼汪汪的作態,但是畢竟對方也是一片關心,王政哈哈一笑,先讓簡家姐妹帶霍氏母女回去,旋即虎目巡回環視全場,朗聲道︰

「爾等皆是吾軍棟梁,身兼重任,本將此次北上,開陽,瑯琊就全全拜托諸位了,請回罷!」

「天軍萬勝!」

「對了!」縣君又想起一事︰「昨日在吾縣落榻的潁川貴人如今可走了?」

「那可是有州牧信函的大人物,速去帶來縣衙,好生看護!」

縣君卻不知,他口中的這位大人物,此時不但不在縣衙,更是在傍晚時才得到了風聲。

有在河邊掬水的漢子,遠遠瞅到了哨騎的經過,又听臨村有人說費國突然閉著城門,而且不光是縣城,齊莊那邊也是如此,不許生人出入,這些異樣,讓這些久經霍亂的泰山人瞬間反應過來了。

一定又是有毛賊來犯了!

大伙議論紛紛,或是惶惶不安,或是叱罵不休。

「這幫天殺的瘟神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喲!」

「去年年底不是剛來搶過嗎,怎麼才過幾月又來?」

罵歸罵,逃還是要逃的。

隨著幾人返回了村莊,不久後附近一帶都炸開了鍋,老的哭喊小的奔波,草草把能攜帶的家產一裹,幾個村子數百號人跌跌撞撞地朝縣上涌去。

雖說縣城的城牆又低又矮,但好歹是個屏障是個心理安慰,能熬得兩天,州府點兵派將,救援過來,殺退賊人,人們也不用離了田園,棄了家鄉。

同樣是逃難,泰山人果然與眾不同。

卻見這些青壯中,人人別把柴刀,把婦孺老人和騾車圍在中間,車上整整齊齊碼著並不算多的財貨,在混亂的人群中顯得井井有條。

可見若是真遇見了賊人,這些泰山人可沒準備束手就縛的。

而相比這些鄉民,夾帶在其中的十幾個人卻是與眾不同。

「別走最前頭,現在天晚,萬一縣城那邊的守兵見黑壓壓的人群過來了,誤會是亂民直接拿箭射就慘了。」

青年一路上不停低聲的指揮,心中雖也有些慌亂,但盡量不露聲色,保持著冷靜。

「小滿。」他低聲吩咐道︰「立刻去找附近的鄉民借些衣裳,咱們速速換上,真要遇見賊寇,這一身太顯眼了!」1

「費國既然緊閉門戶,很大可能不會再開,去也無用!」

「如果真是泰山群盜來了,縣城比我們這些逃難的要有油水,咱們繞城而過,直接朝西北邊走,離南武陽越近越安全。」

「先生,區區賊寇罷了。」身側一個粗漢甕聲甕氣地嚷道︰「俺們兄弟定能護住你的安危!」

「真是孩子話。」

青年搖了搖頭,相處日久,他已經知道這粗漢雖然身材高大,一臉橫肉,其實年紀卻不算大,甚至尚未及冠。

只是無論臉蛋還是身材,都長的太著急罷了。1

「便是汝父在此,無重甲護身,也不可能以一敵千啊。」青年正色道︰「說起來,這禍事還是怪我,若非這身體不中用,吃不得苦,咱們也不留在此地耽擱,更不會陷入如今境地。」

「不過如今自責已是無用,咱們還是趕緊逃吧!」

離費國縣城還有三里路時,官道的另一端卻忽地傳來馬蹄聲。

這下直驚得無數人亂了起來,喧嘩大作之余,更是個個邁足狂奔,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青年等人自也在跟著跑,只是還沒跑幾步,青年就直喘著粗氣,連連擺手,眼見是跑不動了.

「先生,我來背你。」

一個大漢剛準備走去,身子一亂卻立刻露出了空擋,登時便有幾個人從他身邊沖了過去,把那青年一陣推搡,差點摔倒在地。

「放肆!」眼見州牧看中的人物被這般對待,一直拱衛左右的幾人怪眼一翻,全是叱罵,其中一個最高大更是直接將手按在了刀柄,眼見便要暴起殺人。

「不可!」剛被攙扶起的青年立刻跺腳阻止︰「此時逃命都嫌不及,切勿再生事端!」

此時的他臉色發白,倒不是被嚇的,而是氣虛之下的月兌力。

一邊說著,青年一邊側耳,卻听身後的聲響越來越近了,心中登時一沉。

「爾等先走!」青年一咬牙,急中生智︰「我來擋陣子!」

「先生,吾等受命要領你前往東郡,先生若有不測,吾等萬死亦是無用!」幾個親衛聞言大急︰「要擋也是我等斷後,留個人背著您突圍吧。」

「糊涂,兩條腿怎可能跑的過四條腿啊!」青年苦笑︰「若是讓人背著我,更是不可能了。」

「讓爾等速去,是因吾一人反易月兌身!」青年罵道︰「老子可沒活夠呢!」

「這」

或許是這些時日下來的相處,讓幾人已知眼前青年的能耐。

對方身子雖然孱弱,可卻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自家等人踫見這等情況,除了逃便只能站,可在他這等有心眼的人看來,或許還有其他辦法?

帶著這樣的想法,加上青年連聲呼喝,最後眾人只得無奈拋下一句「吾等便在南武陽等候先生,若不見先生,便絕不離開!」,

隨後他們融入擁擠的人流,趔趄著前行,

只剩青年一人後,他倒是徹底鎮定了下來。

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自然不是嫌命長。

讓這幾個兗州牧的親兵先行離開,可不是什麼舍己為人,在青年看來,比勇武,十個自己也不如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可要說價值,這些人加起來也沒自家一根汗毛重要。

將自己的守衛力量主動拋開,既是無奈,亦是必須。

沒辦法啊,這些人身上的軍人氣息實在太過顯眼,而且絕對不是一般城池的守軍,豪族的家將可比。

要是留在身邊,等會遭遇賊寇,豈不是不打自招,告訴對方自家身份不一般?

整了整衣冠,又休息了會,好容易恢復了幾分氣力,青年顧盼左右,又氣喘吁吁地搬來一輛斷了軸承,被人遺棄的拖車,置于道中,旋即大刺刺地坐了上去,更是輕輕哼起小調,一臉雲淡風輕。

來吧。

他暗暗說著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見數十騎人馬仿佛從黑暗中躍出來,撕碎夜幕似地駛來!

青年眯眼一瞧,卻見當頭一人身材頗為魁梧雄偉,披甲帶盔,登時輕「咦」了聲。

如今便是此等盜匪,也已這般裝備精良了嗎?

那騎人馬看到大路上獨坐一人,亦是有些詫異,隨著為首者微一擺手,便見騎隊散開,在離青年一兩丈的距離時將將停下,隱隱呈現半包圍的陣勢。

「你是何人?」那首領驅使著坐騎緩緩馳前,旋即輕喝一聲︰「在此作甚?」

這聲音

好像年歲不大啊?

一邊暗自嘀咕,青年一邊瀟灑起身,先是裝模作樣地掃了掃衣襟上的塵土,旋即一臉坦然地凝視對面,似乎毫不畏縮,更是擺足架勢。

他先不回答,反而施施然地拱手笑道︰「逗留此地,特為救將軍性命。」

賣弄口舌之術,關鍵便是先聲奪人,駭人魂魄。

而若要如此,唯大言,狂言,以欺人耳。

「哦?」那首領听到這話,卻是嘿然一笑,饒有興致地看了青年眼,亦是笑道︰「此話怎講?「

壞了!

一見此人這等反應,青年心中便是一沉。

這擺明是不但沒嚇住對方,甚至是全然不信啊。

這是為何?

青年暗自詫異,他的目的也僅僅是讓對方生出警惕之心。

但有警惕,便會多疑。

而且這話其實並非全然無的放矢,

如今月色暗淡,附近又多有山林,大道之上唯一人孤身,後道路上卻有著人踩車碾的痕跡

這都是古怪出奇之處啊。

可對方明顯不信,甚至連四周都懶得看一眼,這讓青年心知不妙,只是事已至此,也只得硬著頭皮裝下去。

「哈哈。」青年朗聲道︰「君輕騎數馬來探,實在是豪勇過人的猛士,卻小瞧了我泰山人士,今州府援軍將至,縣上更是有數千將士整兵備馬,磨刀擦劍,已是身陷重圍矣!」

「人眾彼寡,兼軍馬疲憊,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青年攤手,拉著大旗作虎皮,言語間要讓其誤以為縣城已做好萬全準備,設下伏兵,叫對方知難而退。

當然,原本的計劃里,最重要的其實不是對方信不信。

青年要的只是對方生出懷疑,生出警惕,那便無暇管他一個普通的文儒。

哪怕對方要拿他泄憤,青年也會趁勢裝著有辱使命,沒說退敵兵的架勢,當場「自裁」給他們看。

血囊他都準備好了啊!拿豬腸子做的,盛滿雞血,正是為了裝死用的。

一旦對方警惕之下,加上大漢人對忠義的重視,青年認為其特意下馬,再砍他尸體,或者馭著坐騎踐踏的可能性,不會太高。

那這次便算是逃出生天了。

「哈哈哈!」那首領聞言,卻忽然縱聲大笑起來。「看路中腳印,雜亂不堪,沿途散滿衣貨財物,分明是百姓逃難所致!」

「如你有兵可用,想擺空營嚇人,應在荒野林間設置旗幟,隱隱透出,再弄些人語嘈雜之音,倒有可能唬住本將。」

一邊說著,首領揚手摘下翎冠,露出一張十分年輕的面龐。

「費國官吏見有敵臨境,便惶惶不已,不先通知附近百姓入城,反立刻緊閉城門,可見既無膽略,亦無擔當。」

「至于你嘛。」那少年橫眉睥視,盡是英武之氣。話語中倒帶了幾分贊賞︰

「一個文儒,反倒有些膽識,不但臨危不懼,更有幾分急智,能短時間內想出這般妄言,欲瞞天過海乎?」

「倒是個有趣人物。」

這豎子如此心細!

青年心中暗驚不已,正在通過對方的年紀暗自揣測,想要分辨出來人是群盜中哪家人馬時,卻听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王政?」

青年和少年同時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大漢正愣愣地站在不遠處,呆呆地看著這邊,一臉不可置信。

「你是典」少年也怔住了,盯著那張凶惡的臉,好一會才想起對方的名字。

「典滿?」1

1、恰似故人來(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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