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緊緊盯視著前方,王政的神色陰晴不定。

已至凌晨時分,廝殺卻愈發激烈起來。

城門處。

陳皎和其手下兵卒還在不斷地試圖將柴草扔進門畔,再點火燒門,而城頭上的守軍也沒有坐視不理,不時射出火箭,想要提前點燃。

這般拉鋸之下,火勢時刻升起,卻總是難以形成燎原之勢,更無法焚城破門,最多就是出現幾道細細火舌將零星火點卷向夜空,仿佛為那半圓之月的皎潔放煙花般。

便不停有細細火舌將火星卷向天空,仿佛為那中天的半圓之月亮獻祭煙花一般。

城頭上。

張饒之前一番橫沖直殺,倒是掃開了一片地方,緊跟著便有十幾個士卒陸續爬了上去,已是佔住了一處落腳點。

只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那郡尉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竟是將每一面都顧及周道,立刻便指揮一隊後備軍張開防線迎上。

似乎是看張饒表現出色,還派了一個都伯呼喝迎上,形成了將對將的局面。

那都伯似乎也頗有武勇,拿起長矛與張饒斗了半天,也是形成了旗鼓相當的局面,剩下的守軍則對著張饒的兵卒一擁而上,若非王政今夜特地派了部分黃巾壯丁隨其攻上,恐怕連這唯一的落腳點都佔不住了。

不過,卻終究還是彼此陷入了糾纏。

張饒佔住了落腳點,卻無法擴大優勢。

彭城軍雖趕不下他們,卻也形成了遏制和圍堵。

又看了眼徐方那邊,見其沖車撞擊車門似也收效甚微,王政眉頭便是一皺。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夜風徐來,其聲咽然,穿過巍峨的城牆,拂到了王政的身上,更在陣陣蒼茫的呼嘯聲中帶來清冽寒意。

卻無法吹走王政心中的焦躁。

正當他再一次考慮是否要決斷的不惜傷亡,直接讓徐方和吳勝都全力以赴時,卻不知道此時的彭城內部,卻出現了新的變化

若盧獄。

落針可聞的寂靜中,突然從門外傳來了某些動靜,似是鎖鏈被抽動而發出的。

緊接著,便是噠噠的步聲傳來,卻是在此深夜,有兩人踏過了甬道,向著牢獄深處走來。

「吾就在此等你吧。」獄卒熟悉的聲音響起︰「不過還需再提點你。」

「這般深夜入牢探監不合規矩,若非你是張夫人親自和俺家上官說是廣陵太守來信,有急事要傳于張公,俺是萬萬不敢放你入內的。」

「即便如此,你也只有最多一盞茶的時間!」

「且自家抓緊吧。」

「曉得,曉得,有勞衙官了。」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听起來年紀也不輕了。

「那便去吧。」

此時,被這些動靜驚醒的一些囚犯,紛紛從從柵欄探頭瞧去,眼神帶著好奇。

便見是一個中年漢子,正踱步總來,一路上毫不介意這些罪徒的打量,只是一路向著最深處行進。

不久後,中年漢子終于停了下來。

他微微躬身,對著前方牢內閉目端坐的文士恭敬喚了聲︰「老爺。」

文士本就沒睡,只是瞑目沉思,听到熟悉的聲音後便緩緩睜開雙眼,見自家心月復到來,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問道︰「打探的如何了?」

「稟老爺。」中年漢子壓低了聲音,將搜集的情報一一道出︰

「這支部曲總數約莫萬人以上,應是前日凌晨抵達彭城郊外,隨後安排了幾百名精銳扮做商旅分批入城,其後趁夜突襲,搶下吊橋和城門後,再里應外合,方才一舉攻陷外城。」

「幾百人?」文士訝然道︰「既是扮做客商,武器盔甲便是攜帶入城,也不會太多,而曹豹亦非不知兵者,關要處便是平日里也起碼安排了千人駐守,更有鐘鳴示警」

「怎麼會讓幾百人同時奪下了吊橋城門兩處要地?」

「其中詳情小人倒是未曾探明。」漢子回道︰「只听得守城兵卒言,那百人皆悍勇無比,又是突襲,方才得逞。」

「唔」文士沉吟了片刻,示意其繼續。

「攻下外城後,對面大軍休整半日,又于昨日破曉後再度發動攻勢,中間又自鳴金收兵,待兩個時辰後,又從黃昏酣戰至今,看來是打著挑燈夜戰的主意了。」

「休整半日?」听完漢子的言述,文士直接便抓住了重點︰「為何?」

不曾一鼓作氣,放棄乘勝追擊,這不合常理。

「想是內城有壕溝之故。」漢子思索了片刻回答︰「所以他們要填平壕溝後再攻城。」

為免遭人懷疑,漢子打听的對象本就是一個普通士卒,何況他還是裝作混不經意的詢問,自是不可能事無巨細。

「那就是欲讓騎兵沖鋒了!」

文士長身而起,在牢房內踱步而轉,一邊在腦海中勾勒雙方爭鋒場面,一邊又問︰

「可探清有多少人數?」

「據說足有千人左右。」漢子不確定的回答︰「老爺,小人收買者並非哨騎,不通探馬之術,未必瞧的仔細,數目也不一定無誤。」

「便有謬誤,也不會太大。」文士拍掌笑道︰「袁公既派出這般人數的騎兵,可見圖謀並非此彭城一地,而是有北上徐州之心矣。」

听到這話,中年漢子面露遲疑︰

「老爺,袁術為一方諸侯,一千騎兵對他而言未必算什麼大手筆,更不能說」

「汝是北人,此言卻是想當然了。」

文士直接截斷他的未盡之言,心情大好下,難得解釋道︰「要知北人善騎,南人善泳。」

「而袁公目前所佔揚州之地,不但缺良馬,更缺善騎的兵卒。」

「當然,袁公尚還坐擁豫州,此地倒是畜宜六擾,只是單論蓄馬,騎兵,卻實遜于兗、雍、幽、並四州。」

「所以,一千騎兵其實已是極為不易了。」

「何況你要知道,袁公既是圖謀徐州,極大可能是兩路並進,一路由豫州出發,一路則由揚州出發。」

「單是攻彭城這一路便有這般兵力,可見袁公這是要畢其功于一役啊」

見漢子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文士笑了笑,又問︰「目前城防軍軍傷亡如何?」

「傷亡不輕。」漢子思索了片刻,回道︰「粗略來算,應有四五百人了。」

「吾記得你早年也曾行伍。」听到這個回答,文士不置可否,只是問道︰「此時局面,觀之如何?」

中年漢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沉聲道︰「最多七八日!」

直接說了時間,那就是先肯定結果是守不住的!

「如此甚好。」

文士點了點頭,最後一絲顧慮也終于放下。

他低身取出一卷書簡,招手示意漢子湊近,遞出的時候同時附耳道︰

「那便按事先商議的辦吧。」

「吾已寫好書信,你且去交于城內潘、文等幾家本地望族,他等自會配合你去行動。」

「以彭城守軍人數,同時看護四面城門已極為吃力,若是此時城內生亂,士卒軍心一亂,士氣一跌,便再也支撐不住!」

「袁軍將軍既能突襲攻破外城,想必亦是能將善戰,這等良機他應能把握的住。」

「既有騎兵,只需城門一開,便是大局已定,這幾家豪族加上吾家親兵,湊在一起,足夠攪動局勢,左右勝負!」

「去吧。」

接過書簡時候,那漢子卻沒有立刻動身,而是遲疑地看向文士,滿臉的欲言又止。

「怎地?」文士訝然地望了他︰「還有何事?」

「老爺,今日廣陵太守趙昱曾來書信,勸慰夫人,言他已在對州牧陳情,寬赦于您,不日便可成效。」

漢子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勸誡道︰「您若是出于對州牧的怨懟,或者急于出獄,其實無須行此下著。」

「畢竟,您也是彭城人啊。」

「便是城守不住,吾也能護衛老爺和夫人月兌離險境,安然出城。」

中年人還有未盡之言,他雖非彭城人,可在此地生活多年,也有了感情。

即便是城池難保,他的內心實也不願做投敵之事。

「哈哈。」文士似是忍俊不禁,想要大笑,卻又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引得旁人側目,笑了兩聲便止歇,對著漢子戟指虛點︰

「你以為吾動此心,行此舉,是為了向陶謙報復,或是僅僅為了出此牢籠?」

不是嗎?

漢子心有疑惑,一頭霧水之際,卻見文士笑道︰

「陶謙欲舉吾為茂才,吾既不允,他為一州之首,便是礙于威嚴也需懲處于我,吾豈不知?又豈會做婦人態,耿耿于懷?」

「而這牢獄,于他人而言自是困窘絕境,有天無日,于吾而言,不過是換個地方讀書罷了。」

「吾更從不曾擔心過自家的安危!」

文士不屑冷笑︰「曹操殺一邊讓,便引得兗州俱反,有此前車之鑒,陶謙哪里還有膽量對吾動手?」

「要知吾雖不是章華公那等海內共舉的大儒,在這徐州卻也算是薄有聲名,與陶謙亦無深仇大怨,便是趙谷林不曾上書,吾料亦是不日便可月兌身。」

「那老爺你身為彭城人」漢子愈發不解了,張口問道︰「為何要行此」

聞言,文士凝視了漢子,道︰「我拒絕陶謙察覺時,汝亦曾問過,可還記得我當日之言?」

「自然記得。」漢子道︰「老爺當日說,非不願出仕,實不願仕庸主。」

「不錯!」

文士笑道︰「陶謙老朽昏聵,豈堪昭之大禮!」

似是被漢子勾起了胸中壯志,文士聲音不大,卻盡是激昂之意。

「當此時也,天數有變,神器更易,漢之國祚將盡,若遇明主,便可望成不世之功,垂青史之注!」

「當今群雄,畢集于北,唯袁公擁豫州卻南顧,虎吞江左,便此可見其蘊大才、抱大器!」

「一旦虎吞徐郡,便是三州相互貫連,更可趁機佔據荊州、交州,甚至益州!」

「到那時,便成掃清六合,席卷八荒之勢。」

「相反,河北如袁紹、呂布、公孫瓚等群雄,俱是一時人杰。」

說到這里,文士頓了頓,嘆了口氣道︰「可正是因此,便會陷入龍爭虎斗,征伐不休的僵持狀態,短期內難以出現一統北地的局面。」

「遑論外進擴張?」

「這便是失去了天時!」

寂然無聲中,文士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似是頗為自得喜悅︰

「故此,吾早知所遇明主必向南,不在北!」

「如今袁公果如所料,圖謀徐州,這正是吾進身之機!」

再次望向漢子,文士,或者說是張昭一字一頓道︰「獻上桑梓之地,成吾張氏鷹揚飛騰,有何不可?」

正當王政躊躇之際,卻突然面色一動。

怎麼好像有呼喝聲從內城內傳來?

他正要再凝神細听,卻若有所覺般地本能抬頭。

只見此刻內城突然火光四起,濃煙沖天,更是呼喇喇的喧囂大作,似是幾百人在大叫大喊。

什麼情況?

這場面為何如此熟悉,像極了之前吳勝在城內發動內亂的情形?

正納悶間,卻見那城頭上的郡尉卻是神色大變,眼力過人的王政更清楚地看到有幾隊人馬匆匆往城下走去。

機會!

久經戰事淬煉下的王政,早已非穿越伊始的軍事小白了。

他瞬間便有了決斷,不管城內發生了什麼,是誰在助自己一臂之力,最起碼目前,他看到了戰機。

需要做的,便是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戰機!

「射擊!」

一聲暴喝之下,青州步弓連珠箭出,矢如雨發,驟然間攻勢暴漲,直接形成了片刻壓制,城樓的兵卒們數量減少之下,加上人心散亂,終于無暇再射箭引燃了。

陳皎也立刻反應過來,狂喜的嘶吼了聲,便立刻讓身邊步卒全軍壓上,分成幾路燒門。

當他們再一次攀上干戈板,點燃火頭時,城頭上的兵卒終于忍不住露頭,想要倒水滅火,王政又是一聲令下,箭雨再出,又壓的他們縮頭回去。

不久後,天軍人人期盼已久的大火,終于出現了。

隨著焰沖雲霄,火勢猛烈之下,不斷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響,那是城門被漸漸燒焦

砰!

終于,隨著一聲悶響,那處阻礙了許久的轅門終于到了崩塌的地步。

這一刻,城里城外同時發出了呼叫。

不過,一個是激動的歡呼,而另一個

卻是充滿了絕望。

難聞的焦味隨風飄蕩城下,卻讓王政軍中上下人人心中喜悅,只覺竟如飯香一般迷人。

「撞開!」

徐方一聲令下,沖車立刻調轉方向,直接沖了過去,三兩下便撞開早燒得爛了的干戈板,又將不堪重負的城門徹底撞散了架。

「哈哈哈!」

縱聲狂笑間,吳勝振臂揚刀,環視眾人︰「入城首功,舍我其誰?」

「天誅營,萬勝!」

「萬勝!」

一千多人刀槍擊甲,槍戈揮舞,肆意吶喊著,隨著吳勝一同策馬奔馳。

須臾間,便踏過了破壞殆盡的鹿腳,越過了滿地灰燼殘垣,甚至卷過了所有人的眼神,以不可阻擋之勢,奔騰涌進城池。

夜將盡時,天火終于燃起。

彭城的最後防線,也被徹底嘶裂。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