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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君有器、妾無名(一)

對于開陽的百姓而言,短短一年這座城市便換了三任新主的事實,並沒另一群人那般難以接受。

哪怕頭頂的這一片天空,如今成了黃巾的顏色。

只要這種安穩的日子能繼續下去,草芥般的存在似乎並不是太介意。

而這點卑微的要求,王政確實能做到。

入城之後,剛剛掌握了局勢,他已如臨沂般同樣操作,命游騎在城內四處來回高喊著安民的告示。

若只是空口白話,自然不能讓百姓們徹底信任並放下心來。

但隨後的幾日,開陽人有些訝然地發現了一件事。

這伙黃巾賊寇似乎還挺講信用的?

不但沒有預料中出現的燒殺劫掠、婬人婦孺,那些黃巾賊們甚至在攻城後便有近半人馬去了城外扎營,剩下的除了巡防和城守的,大半都在開陽軍營中安靜地呆著。

簡直是秋毫無犯啊。

見到這樣的情況,連續幾天下來,終于有幾個大膽地主動走上了街頭,甚至主動與一群士兵擦肩而過,也一樣是安然無恙。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也就壯著膽子打開了一直緊閉的門戶。

沒辦法不同那些躺在家中也不愁吃喝的上位者們,他們這些底層人,要想生活就必須干活,無論務農還是幫佣,窩在家里卻是無法養家糊口啊。

何況人人心里頭都清楚,若是這些黃巾賊寇當真起了歹念,那一扇木門也不可能當真攔的住啊

當一群將領在幾百名甲士的護衛下再次走出郡府,來到城中時,眼前的一幕讓最前的王政不住頷首,面露滿意之態。

街道上已經再次出現了百姓走動的身影,哪怕人數不多,也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畢竟,如今才是他們入主開陽的第五日啊。

且不同于臨淄。

當時城中恢復秩序的迅速,更多是因為顏氏等本地豪族出力組織;這一次,卻僅僅是靠著自己的承諾和麾下軍隊的奉行。

正思索著,卻迎上了前方一些人循聲望來的視線。

看到這般大股人馬浩浩蕩蕩地出行,當頭的王政等人更是披甲帶盔,氣度不凡,有些機靈地立刻伏首在地,頭都不敢。

這便引起了連鎖反應。

越多越多的人同時跪了下來,到最後,前方所有人都跪拜在了大道左右,更有人帶頭呼喊了來︰

「天公將軍威武!」

「將軍萬勝!」

听著這般顫抖且不真心的逢迎之聲,王政大感無奈。

他很想親口告訴他們,你們今後都是我的子民,毋虛如此戰戰兢兢。

只是隔得太遠,何況日久方見人心,如今這些人願意打開門戶上街已是難得,想要他們立刻拋卻畏懼,真心擁戴自己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他看了眼身後,陣勢浩大不說,每個士卒更是人人殺氣騰騰,倒是有些後悔起來,連忙提醒自己。

下一次,若要觀察城中百姓生活,絕不能這般大張旗鼓了!

隨著王政一聲令下,除了十幾個天誅營兵卒留下拱衛之外,大部分人都先被揮退。

隨即,規模縮小不少的一行人繼續在城中巡回視察起來。

在正午時分,他們來到了城東處,這一次,只是眼神略微掃視一圈,王政的劍眉便是一揚。

「此處是東城吧。」指了指前方,王政冷哼一聲︰「我軍入城多日了,怎麼還是這般模樣?」

從郡府的文書上,王政也大致清楚了開陽城內的情況。

城東處正是一處集市,乃是開陽商貿中心,繁華所在。

無論本地豪商、乃至徐州巨富,都在此設有鋪面,不僅影響著全城萬戶的日常生活,更干系著開陽近半的賦稅。

往日里可謂川流不息,如今卻是鋪面盡關,一派蕭條。

「末將行事疏忽,請將軍恕罪。」听到這話,于禁和徐方連忙出列,主動躬身請罪。

「你二人這幾日盤點繳獲,救治傷員,還要負責征兵等逐項雜務,無暇分身,倒怪不到你們身上。」

望了往視線盡頭,那里都是些豪宅大院的建築,王政冷笑一聲︰

「是某些人太不識趣了。」

「關門至今,是想徹底結業嗎?」

听出王政話中的凜冽寒意,場上各人表情不一。

如于禁徐方這些持重的,本身更贊同王政如今與豪紳望族相安無事的做法,見他似乎動怒,便想要出言勸解安撫。

而像潘璋吳勝這些人,倒是更喜歡之前在青州那邊干淨利落的處置,前者貪財想要抄家,後者純是見獵心喜。

卻是聞言面露喜色。

潘璋自覺位卑言輕,不敢擅自開口,吳勝卻已忍不住嚷嚷起來︰

「將軍,對這些腌貨,就不能太客氣了!」

「讓末將去懲戒一番,必能學會恭順。」

你去

他這話一出口,旁人都是暗自搖頭,心中都在吐槽,連王政也是眼神古怪地瞥了他眼,不假思索便斷然拒絕︰「你不行!」

也懶得搭理面露悻悻的吳勝,王政沉吟半晌,突然道︰

「帶糜令來見我。」

作為徐州東海有名的豪紳巨富,糜家祖世貨殖,到如今已是貲產鉅億,僮客萬人,商戶產業遍布徐州各郡縣,甚至臨近的青、揚二州,也有糜家的身影。

若單論財勢,已是不遜色天下任何世家望族,在徐州境內更是首屈一指。

只是金無足赤,如糜家這般,卻還是有些遺憾不美的地方。

一是累世名望,二是仕林官聲。

畢竟,此時的東漢,商戶的地位實在不可與秦與西漢時同日而語了。

不過到了這一代時,糜氏當代家主糜竺卻終究把這兩點短處也補齊了。

便在去年。

因敦厚文雅美譽傍身,糜竺被徐州牧陶謙闢為別駕從事,這可是州牧佐官的高位啊,由此可見陶謙對糜竺的信重。

糜家自然也因此水漲船高,愈發勢重。

正因如此,即便是在瑯琊的開陽城,糜家的生意也是做的極為成功,不但遍及各行,更對本地豪族所經營的各家商行也有壓制之態。

而到了今年新任太守蕭建上任之後,糜家更是愈發得意了。

蕭建,也是東海人啊。

這般下來,不僅是糜家自己人,連外人也是一邊眼熱極度,一便暗自感慨︰

在徐州這片土地上,這糜家如今已是葉茂根深,難以撼動了。

開陽,恐怕也早晚是他們說了算啊。

可惜,無論是糜家的自信,還是外人的驚嘆,都在前不久同時煙消雲散。

急促的鐘鳴響起,有些本地人出身的伙計們自是驚恐莫明,連忙跑去向各鋪的掌櫃相告,卻反遭掌櫃的訓斥。

慌什麼?便是這開陽換天動地,我糜家依舊巍然不動!

而當大股天軍放棄偽裝,沖進開陽時開始廝殺時,掌櫃們也慌了。

結果跑去告知開陽本地的負責人楊林時,卻還是在其一臉雲淡風清下,被安撫了下來。

此時已有一些謹慎的小商小戶或是收拾細軟,或是駕車出城。

而楊林,卻只是安排各鋪伙計提高警惕,關鋪閉戶,依舊還在觀望。

「又是哪路諸侯來攻我徐州了?」

「莫非又是曹操?」

楊林的底氣,不是沒來由的,因為他去年已經歷過這般場面。

那一次,曹操誅殺將士,屠戮百姓,甚至也對一些豪紳望族抄家滅族,對他糜家

卻是放過了。

這讓楊林自信,他們糜家這般等級的地主,諸侯軍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開陽被攻破又如何?

問題不大

影響不到他們糜家

直到終于有掌櫃一臉焦急地跑來稟告,攻陷開陽城的是一群黃巾賊寇時,一直表現的沉穩如山的楊林,終于神情大變。

他甚至來不及解釋,便立刻拔足飛奔,向著東面一處庭院匆忙跑去。

慌不擇路之下,更是在過門檻時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怎麼會是黃巾賊誒!

狼狽爬起的楊林卻是全然沒感覺疼痛,只是心中不住懊惱︰

「為何偏偏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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