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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不像是久臥病榻之人啊。

對著顏伏暗自嘀咕了聲,王政上前與對方寒暄片刻,便在其引領下入席就坐。

復聖後人,自然極為注重禮儀。

顏伏作為東道主,高坐西面主位,面向最為寬敞也最為尊貴的東向。

而王政和于禁則被安排在了北面主位,卻是僅次主位的坐北向南。

正如鴻門宴時項王與劉邦的位置一般。

而文簾和一些應該中年則被安排了西門的副側,可見都是臨淄各大門閥的家主。

至于顏楚與一些年輕人則基本坐在的南面。

最後一些家將中的頭目則在東面。

一眼便可窺見場上眾人地位高低,身份貴賤。

隨後,悠揚悅耳的絲竹之聲響起。

煮酒而生的淡淡白氣在燭台的光華中散發著溫潤的色澤,無數美婢端著碗碟食盒輕盈地穿插其中,彷如天女聖庭,雲霧仙境。

當飲宴正式開始時,伺僕們則將每道菜肴都規整置放,左肴右胾。

望著眼前琳瑯擺滿的菜肴,王政不由舌忝了舌忝嘴皮,食指大動。

自起事起來,雖然部下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強,如今更成了臨淄的實際主人,在個人享受上王政卻始終沒太講究過。

除了衣著甲冑上為了保持威儀稍有不同,一日餐食基本與天誅營差相仿佛,雖說有酒有菜,但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也算的上簡樸了。

但他畢竟骨子里是一個天朝人啊。

基因里便銘刻著對美食的熱愛和渴求。

看著眼前漆案冷盤熱菜,果子小吃,嗅著撲鼻的香味,怎可能按捺住本能地沖動?

正要大快朵頤時,卻听此時主位上的顏伏突然喚了聲︰

「將軍且慢。」

嗯?

還有什麼講究不成?

王政望了過去,正暗自思忖,卻見顏伏輕一拍手。

啪一聲清響中,附近幾個美婢已膝行上前,以銀針逐一驗過漆案上各盤各盞,再緩緩擺示于王政眼前,翻轉一圈,隨即再默然跪退。

呵,你倒是敞亮啊。

王政微微一笑,對著顏伏輕輕頷首,才正式動筷起來。

他倒是沒想過這一出,畢竟若要加害自己,刀劍和毒藥並無區別。

不過對方主動安排用銀針測試菜肴酒水,也算是示好,自家也更能徹底放下心來。

來之前,王政已先與于禁潘璋等人溝通過,對此時漢人的進食禮儀倒也算是了解。

除此之外,這些菜式再是繁多,擺樣如何精致,反倒不曾讓他放在心上,便盡情享受起來。

瑪德這才是人吃的東西啊。

只吃了幾口,王政心里大感滿意,連連點頭。

作為一個現代人,穿越以來,要說最委屈的,恐怕就是他這張習慣現代美食的嘴和舌頭了。

之前大半年來的進食,畢竟是為生存,僅僅是滿足了胃。

在嗜吃,擅吃這方面,恐怕從古至今,漢族都絕對是地球上所有民族之冠。

而千年後的現代,科技發達,物資齊備,便是普通家庭,論吃的享受也不遜色古代王侯,更猶有過之。

也幸虧顏氏是豪族,更是山東半島的大戶,以海鮮提味之下,終于讓王政穿越以來第一次滿足了口月復之欲。

這期間。

其實顏伏文簾等士族家主們,也一直在觀察王政的舉動和態度。

看出了對方的滿意,眾人心中自是暗松了口氣。

畢竟這位當下可是真正一言決定他們個人生死和家族榮辱的存在啊。

但同時他們也是心中一動。

之前顏伏也同文簾等人就天軍騎兵之多,騎術之精這點討論過,眾人都同意這點不合常理,更不合情理。

而如今,看到王政完全不為這豪奢排場有所動容,不但毫無半分不適,更融入其中,也讓他們愈發肯定了顏伏的猜測。

要知顏氏今夜招待王政的宴席,可是按照最高規格來辦的。

其菜肴精美,細節考究,一般百姓莫說從未吃過,恐怕見都不曾見過,想都想象不到。

富貴,是會逼人的!

便如于禁這等見過世面的,隨著主菜越是上齊,一道道稀罕物也讓他開始顯露出拘謹,震驚的表情。

于禁固然掩飾住了,沒有太過失態,不過是細微之處的眼角嘴角顯漏。

但顏伏文簾這些世家家主俱是精明過人,心思通透,怎可能完全瞞過他們的眼楮?

但是王政,卻是半點都無啊。

這麼多雙眼楮始終暗自盯緊,更是從頭看到尾。

卻是眼睜睜地看著王政方寸不亂,淡然自若,沒有絲毫失神!

這不對啊!

這豎子的出身不就是一個區區的村民嗎?

祖上八輩子連個最底層的小吏都沒出過,是絕對的泥腿子啊!

這種場面,他怎麼可能這般鎮定?

而且絕對不是假裝的!

對方才多大年紀,能偽裝地這般天衣無縫?

當王政所有不合身份的表現都讓人無法接受時,所有豪紳都想到了一個解釋了。

他的身份是假的!

此子絕非什麼流民村夫出身!

莫非真是出于某個世家?

姓王?

是哪一支?

瑯琊?山陽?還是太原?

疑問越來越多,顏伏有意無意的開始發散話題,旁敲側擊。

或是暢談天下大勢,或是總論當今名士,或是引經據典。

但別管他談及什麼,王政都能從容回答無縫對接,偶爾還能說出讓顏伏驚訝的獨到見解,頗為新奇。

越聊顏伏越是心驚,旁听的文簾顏楚等人也愈發動容。

此子游歷之廣、眼界之寬,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和意料。

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井,越挖越覺深不可測。

到最後一個話題時,人人動容。

「今日見將軍這般少年英杰。」顏伏笑道。「不由讓老夫想起往事。」

「早年華子魚、孫公佑都來我這里拜會,個個都是當世美材,風雅不凡,老夫曾與其直聊到夜半方才盡興,實在暢快。」

「孫公祐,孫乾?」王政接話道︰「現在跟劉備了嗎?」

「華歆嘛,是不是管寧割席斷交的那位?」

這話一出,人人皆驚。

這等隱秘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顏伏還沒開口,顏楚已忍不住問道︰「你天公將軍認識華歆?」

華歆乃陳秋弟子,與盧植,鄭玄同門,此時早已是天下名士。

但這事有礙其清譽,並未廣為流傳,若非與其或者管寧相熟者,絕不可能知道。

但關鍵是,華歆雖然也是青州人,出自平原郡,可早在中平六年便到了洛陽,為尚書郎,至今不曾返鄉。

你王政一個泥腿子,怎麼可能結識他的?

「只是听過。」王政泯了口茶湯,淡淡道︰「未曾謀面。」

你听誰說的?

顏楚正欲再問,卻見顏伏卻干咳一聲,揮手截斷。

既已確定此子身份背景藏有玄機,既然對方不主動相告,便沒必要再刨根究底了。

知道真相,有時候未必好過茫然不知。

最起碼,目前還能繼續裝糊涂地與對方相處。

這點顏楚不知,顏伏卻清楚。

隨著酒過三巡,自覺身體快要撐不住了,顏伏決定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

「天公將軍來我顏府,可謂蓬蓽生輝,相談甚歡。」

「卻不知可還有什麼話說嗎?」

終于忍不住了?

想問問我準備怎麼處置你們?

王政望了望顏伏,笑道︰

「之前不知臨淄顏氏與瑯琊顏氏同出一脈,復聖後人,本將手下倒是有些冒犯了。」

「所以此來一為澄清誤會,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冤家宜解不宜結?

顏伏默默咀嚼,覺得此話微言大義,頗有道理,同時嘴上道︰「「將軍不必」

剛要說些場面話,卻就王政已續言︰「所謂不知者無罪,諒顏家主這般人物,也不會見怪他們這些孤陋寡聞之輩。」

額你真是不客氣啊,全是自說自話!

顏伏有些無語時,王政終于拋出了真正來意。

「這第二嘛,卻是來向顏府,以及在場的各位大戶,借些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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