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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鬼神(上)

司州,河內郡。

一條蜿蜒的山道,負擔著郡內不少交通運輸的咽喉通道。

這是太行八徑之一的白陘。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

其山脈縱跨四州,北起燕都西山,向南延伸至王屋山。

初平三年,青州三十萬黃巾和張燕所率領的黑山賊想要合流。

相比前者,後者的總人數雖有不及,但其真實戰力卻有過之。

單是強悍步卒便已過萬,更有精騎數千。

只是就是這麼巧。

此時聲勢最大的兩股賊寇,卻在異地同時遇見了此時聲名最大的一對好基友。

袁紹和曹操。

結果便是兗州牧大破青州寇,冀州牧橫掃黑山賊。

相比直接投降的友軍,張燕和其黑山賊倒是出色不少。

畢竟他們可是從漢靈帝時期便開始作亂,這麼多年下來,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官兵的圍剿。

能存續至今,自有其過人之處,生存之道。

雖逢慘敗,卻並沒有因此就徹底崩潰。

只是敗,卻未散。

在張燕的帶領下,他們分成無數股,依托中山(冀州)、常山(冀州)、趙郡(冀州)、上黨(並州)、河內,這些郡內的太行山諸陘。

不斷地盤踞流竄,玩起了游擊戰。

終于消耗完了袁紹的耐性,未盡全功便已撤軍。

其中,白陘這里便有一股人馬在此修養聲息。

半年下來,不斷舌忝舐傷口,剛剛恢復了點元氣,卻不料剛出山想在河內劫掠一番,便遭遇了迎頭痛擊。

無奈之下,他們又灰溜溜地跑回了山。

只是那群官兵卻是窮追猛打,一副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架勢。

直到今日,進入了山脈深處,這群黑山賊才終于暫時逃月兌。

尋了一片僻靜場所休整時,望了眼自家隊伍,首領郭大賢長嘆了口氣。

他剛才大致數了下,如今全場所有人一起也只有兩百余數量了。

「遭瘟的!」

想起自家好不容易攢起的四千人馬,近乎全數折損,郭大賢越想越氣,不斷口吐芬芳。

「狗入的!」

他所不忿的不僅僅是這一次慘敗。

而是交戰時他已經認出了對方的將領,是老熟人啊。

這可謂舊恨未消,又添新仇。

此時場上的其他人卻沒有出言附和,只是不時側頭望向四周。

「看什麼看!」

見到手下人這幅惶惶不安的模樣,郭大賢愈發氣悶︰

「咱們跑到這深處,那群官兵都是騎兵,追不上來的。」

「何況山路崎嶇,道路復雜,他們要是敢進山來,恐怕此時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瞧你們這幅嚇破膽的德性!真是丟人現眼!」

這話說的有理,眾人看了半晌也終于放下心了。

「首領。」一個親信問道︰「這群官兵是哪里冒出來的,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看那些軍服衣甲,似乎」另一個手下也說出了自己疑惑︰「是去年跟張帥交戰時的官兵一樣啊。」

「當然一樣。」郭大賢冷哼一聲︰「都是袁紹的手下啊。」

「袁紹?」第一個開口的親信愣住了︰「這河內不是張楊的勢力嗎」

「我哪里知道什麼情況。」郭大賢瞪了他一眼︰「反正這群官兵就是袁紹不,應該說是那廝的手下。」

「三日前的交戰,有個將官我曾見過,就是那廝的副手,好像叫什麼文遠?」

听到這話,眾人俱都慌了。

袁紹如今虎踞冀州,聲勢遠非張楊可比,去年他們更是已吃過對方的苦頭,知道厲害。

于是便七嘴八舌地嚷了起來。

「難道是袁紹這龜孫想要對我們斬盡殺絕?」

「首領,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里還不夠安全啊,咱們繼續往里走走吧?」

「你們是聾子嗎!」郭大賢吼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

「這里地形復雜,咱們呆了這麼多年,偶爾尚且會迷路,憑他們初來乍到,還想追殺我們?」

「他們敢進來,豺狼虎豹就替我們料理了這些龜孫!」

「首領所言甚是。」親信見他一臉怒色,連忙附和︰

「而且那群人未必願意進山,這群騎兵的德行俺最了解,嬌貴的很。」

听到這話,郭大賢神色終于緩和了些。

親信又帶著諂笑建議︰

「不過咱們也歇息了好一會了,弟兄們都恢復氣力了,首領你看「

指了指天空︰「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先找個地方以備晚上過夜。」

「此處野外,確實不適合過夜。」郭大賢認同地點了點頭,粗獷的臉上露出自衿的笑容。

還是這個小子會說話啊。

其實他也並不願在此地多做停留。

入山確實還不夠深啊。谷

但是手下人那樣說,他不願露怯,卻反而不能立刻拔足啟程。

如今既然有人遞了台階,那自然是要從善如流的。

思索了片刻,郭大賢道︰「我記得去年咱們收編過一伙山賊,當時他們的寨子沒有拆除,似乎據此不遠。」

「就去那里暫住幾日吧!」

山路崎嶇陡峭,盡是圓滑的石塊,覆滿青苔。

便是這群既識途也習慣的黑山賊,行走時候也要格外留心。

直到走了一程後,地形開始變得緩和,這時這群人正好走入了一處密林。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始終不見追兵蹤影,人人心情大好之下,步伐都變的輕快起來。

郭大賢也徹底放下心來,走的不緩不急,閑庭信步,甚至開始哼起了不知名的鄉調。

「首領,你剛說這群官兵的首領,听稱呼似乎認識?」親信見狀,主動起了個話題︰

「到底是何人啊。」

「何人」郭大賢听到這話,凶目深深地凝視前方,聲音變得狠厲︰「說起來,若非這廝橫插一手,單憑袁紹,怎麼可能贏過咱們黑山軍!」

「不過踫到這廝,輸其實是應有之理,並不是咱們黑山軍不能打的緣故。」

說了半天怎麼盡給自家貼金了?

心中暗自吐槽,那親信臉上依舊堆滿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似是想起了某些慘烈的景幕,郭大賢臉上突然露出深深驚懼︰

「這廝確實名不虛傳。」

「當日與我軍初戰,他親自上場陷鋒突陣,幾百騎兵跟隨之後,當真所向披靡!」

「我軍三千精騎啊竟然被直接打的潰敗!」

「飛將軍,嘿,果然天下第一!」

即便心中對此人極度憤恨,談到對方的武勇時,郭大賢確實發自內心的佩服。

又是一聲長長的慨嘆,還帶著幾分慶幸︰

「這幾日交戰下來,似是只看到了這廝的部下,未見本人,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否則「連連搖頭,卻是不欲說下去了。

「飛將軍?」那親信終于听到了答案,登時面露驚容︰

「首領,你說今日和咱們作戰的部隊,是飛將軍的部下?」

「這個飛將軍,莫非便是?」

「自然是他!」郭大賢忿慨之余,更有不屑︰「不過此人雖然神勇,卻當不得什麼英雄,德行卑劣認賊做父。」

「說到底,再是厲害,也不過是個三姓家」

便在這時,一陣響亮的嘶鳴聲從正西方向傳來,截斷了他的話。

這是

有馬?

黑山賊眾聞聲立刻停下腳步,齊齊驚道︰

「這山脈深處,怎麼會有馬的嘶鳴?」

郭大賢也是驚訝莫名。

他剛還幾次對手下人重復說追兵都是騎兵不可能進山,此時卻慘遭打臉。

只下內心第一時間涌現的並不是羞惱,而是莫明的

不安。

他鼓足了氣,大聲喝問了聲︰「是誰?」

林中一片靜默,沒有任何聲響回應。

這反倒提醒這群山賊了。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

密林之中,怎會如此安靜?

怎會連個蟲鳴鳥叫都沒有?

郭大賢一個心撲通撲通的劇跳起來。

仿佛感覺到了莫名地危險在緩緩靠近。

「是不是山中的野馬啊?」他想著︰「不要慌,也就听到一聲而已啊。」

「就算是追兵也最多幾個人,正好殺了泄憤!」

他環視周圍的手下眼神示意上前探路,卻見人人裝聾作啞動也不動。

「你,你,你,你們幾個!」郭大賢只得怒喝一聲,直接指了幾個人︰

「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過去,看看什麼情況,有不對勁的立刻回來報告于我。」

那幾個手下人無奈之下,一邊大嘆倒霉,一邊也只得提起兵器,躡手躡腳往前走去。

郭大賢等人則駐足停留,目送著這群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不見。

不久後。

突然隱約傳來了幾道風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空中急竄而過,刮起呼呼勁響。

隨即,幾聲慘叫聲乍然響起,無比淒厲。

下一刻,密林再一次陷入靜默,如一片死水。

瑪德,到底什麼情況?

郭大賢不禁抹了把額頭。

怎麼濕漉漉的?

他攤開定眼一看。

整個手掌都已被冷汗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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