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星空也有些黯淡。
黃金周的第一個夜晚,比夏目想象中的要磨人。
房間門口,他收回伸出去的腳,沒有動。
里面有些黑,只有牆角位置亮著一盞明黃色的燈,照亮了周圍。
一張很大的床,床上放著粉色的內衣與文胸,像是還沒整理過。
夏目澤平回頭看一眼,夜黑的嚇人,小可愛在黑暗中蟄伏。
他進退兩難,站在門口不斷猶豫。
「怎麼了,不進來嗎?」宮川鈴音推門而入,倚著門欄回頭看他。
「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沒復習就入睡。」
「」
「鈴音房間里有書。」宮川鈴音捂嘴笑了一下,「還是說嫌棄鈴音?」
「沒有。」
夏目澤猶豫了一下往里走。
房間里有著少女獨有的香氣,像是蜂蜜,花朵,太陽一切甜蜜的,可以想象出來的美好,見他進來,宮川鈴音關緊房門然後反鎖。
「」
「習慣。」
「原來如此。」夏目澤平有些尷尬。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夜晚去女生房間里,總帶著些忐忑。
櫃子邊傳來整理的聲音,再回頭,宮川鈴音抱著被褥站在他眼前,她指了指床邊的地板,夏目澤平隨之點頭。
「麻煩你了。」
「哪里。」
在她的幫助下,夏目澤平在地上鋪好了床,他模了模,被褥柔軟又溫暖,還帶著沐浴露的味道。
「唔感覺像是回自己家一樣。」夏目澤平嗅了嗅,「跟我床上的味道好像。」
「很像嗎?」宮川鈴音問。
「一模一樣。」
「那就好」
「什麼?」
「沒事。」宮川鈴音搖著頭笑道,「這樣的話,排斥感會不會少了很多?」
「與其說是排斥,不如說是不自然」
夏目澤平這麼說著,突然听到了很細微的呼吸聲。
它既不屬于自己,也不屬于宮川鈴音,而是在床上發出的。
宮川五月顯然也注意到了,她走上去翻開被子。
「五月?」
「」
夏目澤平呆滯了一瞬,也沒出聲。
宮川鈴音做出噤聲的動作,走過來低語。
「五月已經睡了,不要打擾她。」
「她怎麼會在這里?」夏目澤平看著她。
「五月睡不著的時候就會來我房間。」宮川鈴音伸手將牆角的燈拔了,房間也徹底暗了下來。
窗簾緊緊拉著,月光透過縫隙照在宮川五月的臉上,除了這里別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只听得見淡淡的呼吸聲。
「睡不著」夏目澤平坐在地鋪上問,「是失眠嗎?」
「大概是腦中出現了不好的東西。」宮川鈴音看著床頭淺睡得女孩,臉上多了些憂慮,「她在害怕,所以來找我。」
「鬼嗎?」
「是鬼。」
兩人都在沉默,房間里靜悄悄的。
宮川鈴音在床上坐下來輕輕撫著宮川五月的臉頰,後者在夢中發出舒服的哼哼聲。
「很擔心嗎?」
「沒有人不關心家人。」
「說的也是。」
夏目澤平說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宮川鈴音往他的位置看,但是看不見夏目什麼表情,甚至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夏目在想家人?」
「有一點,但還好。」
「難過的話,可以把我當家人,鈴音也很在乎夏目的感受。」
「謝謝。」
夏目澤平說完,又重復了一遍,「謝謝。」
「你的回答很生硬,就像是在對陌生人講話。」宮川鈴音說。
「我母親常教我以禮待人,她說一個有禮貌的人很容易讓人喜歡,也容易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夏目澤平抬頭。
「那夏目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需要用禮貌來拉近嗎?」
「我不知道。」
他眼神清明,「或許不要,或許要,人是會變的,沒有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樣子。感情也是,信任也是,但只有一個事情不會變。」
「什麼?」
「我。」夏目澤平看向宮川鈴音的方向,「我不會變。」
「听著有些繞。」
「我也這麼覺得。」夏目澤平笑了一下。
「不改變的話,不會覺得無趣嗎?」宮川鈴音問。
「換個角度看,一個永遠不變的人,會不會讓人覺得安心?」
「有道理。」
宮川鈴音點頭,「如果夏目一直這個樣子,我會覺得很舒服。」
「這話很久沒听到了,之前好像也有人講過。」
「是誰?」宮川鈴音下意識的問了出來,但又掩著嘴,「不好意思多嘴了。」
「沒事。」
夏目澤平搖頭。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坐在床上的兩人都有心事。
宮川鈴音今晚本來還有別的打算,但看到床上的五月,念頭徹底打消了。
「夏目知道嗎,五月從小就粘我。」她給宮川五月掩了掩被子。
「有一個優秀漂亮又很溫柔的姐姐,誰都喜歡。」夏目澤平搭話。
「哪里夏目太夸獎了。」
「這是實話。」
「鈴音很開心。」宮川鈴音露出一絲微笑,但是微笑很快垂了下來。
「但是從國中開始,五月就變了,變得有些陌生我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宮川鈴音說。
「可能是青春期到了?」夏目澤平做了一個假設,「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我們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能體會。」
「夏目是說她有些叛逆?」
宮川鈴音輕聲笑了一下,又搖搖頭,「五月是很听話的孩子,在那些事發生之前,她還是願意跟我說話的。」
「所以,導火索還是」
「對。」宮川鈴音看著他,「是因為那個。」
「五月現在不願意和你說話了嗎?」夏目問。
宮川鈴音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搖頭,又點了點。
「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說話,但很少。」宮川鈴音抿了抿嘴有些失落,「大概是我跟她沒有共同語言了。」
「游戲?」
「有玩過,但不喜歡跟我一起打」宮川鈴音嘆了口氣,「我想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會不會是鈴音太強了?」夏目問。
「」
宮川鈴音歪了歪頭,「什麼?」
「打游戲是為了什麼?」夏目澤平反問。
「開心。」
「被人虐開心嗎?」
「」
宮川鈴音怔了一下,「我有放水」
「當實力差距太大的時候,只有放海才能讓對方贏。」夏目澤平幽幽道,「而你的退讓太明顯了,這會讓她感到難受。」
「你說的有道理。」
宮川鈴音若有所思,「夏目應該會跟她有共同語言。」
「這是換個法子罵我菜?」
「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
夏目澤平與她對視一眼,都捂著嘴輕笑。
笑完以後,又安靜了下來。
「有些難辦呢。」
「是啊」宮川鈴音苦笑了一下,「該怎麼辦好呢?」
「或許,她需要與別人多做交流。」
宮川鈴音走過來,坐在夏目對面抓起他的手,「所以,鈴音有一件事想拜托夏目。」
「你說。」
「替我跟這個孩子好好溝通。」
「我會的。」
「不是的」宮川鈴音焦急的打斷了夏目澤平的話,「我指的溝通,是深層次的心病夏目,你能理解嗎?」
「鬼?」
「嗯。」
宮川鈴音看著他,「你可以嗎?」
「很難,但這也是家教的工作。」
「听著真可靠。」
「是啊。」
夏目澤平仰頭看著天花板,「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想跟鈴音說,但又覺得你不會信。」
「什麼?」
「算了,沒什麼。」
「夏目真討厭!」宮川鈴音嘟著嘴。
「抱歉。」
「真是的」
宮川鈴音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又不合適,最後只是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拜托你了」
「嗯。」
「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