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燦爛,五月的陽光正好。
對于史密斯來說,今天是很適合出門踏青的一天。
他穿上考究的深藍色雙排扣外套,金色長發被他整齊梳在腦後,又戴上絲綢禮帽,史密斯想了想,破天荒的從花瓶里取出一根嬌艷的玫瑰, 輕輕插在外套的方巾袋里。
「今天的話。」
史密斯看了眼窗外湛藍的天空。
「多久沒有這麼好的天氣了,我應該尊重一下。」
他打開衣櫃,拿出了最上層的玫瑰紅領帶,一絲不苟地打上溫莎結。
史密斯總是有種錯覺,今天似乎他會遇到一個特別的人。
「會是誰呢?」史密斯嘴角翹起。
「應該會是一個有趣的人。」
作為密歇根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史密斯其實還是一個神秘學愛好者,對于心靈的啟示,他一向很是看中。
在他看來,這是神明在告訴你, 不要錯過某些重要的事物。
「史密斯教授。」
「教授好。」
沿途,不是有學生朝他問好,史密斯都優雅地向他們微笑著點頭。
雖然已經快九十歲了,但史密斯的身體依舊很好,並且他從沒有像其他老年人那樣犯困,每年體檢的時候,醫生都會驚呼。
上帝,您的身體就像二十多歲的青年一樣健康,您一定能活到兩百歲。
作為一個風趣幽默,且身體健壯堪比小伙子的大學教授,史密斯在學校里一向受女學生們親睞。
對此,他十分感到困惑,或許這就是他這麼多年,一次婚姻都沒有的原因吧。
「老師,今天天氣很不錯啊。」
「布魯斯,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 你怎麼……」
嗯?等等。
史密斯嘴邊的話頓住了,他側過腦袋。
遠處的草坪上, 一個長著東方面孔的年輕人正笑盈盈地朝他問好。
「你是?」
史密斯突然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學生。
「老師,我是布魯斯。布魯斯.李。」青年笑著回應道。
「老師準備去上課嗎?」
那青年從草坪上走來,與他並肩而立。
「是啊,我等會兒還有堂線上課程。」
史密斯很奇怪,他確認自己並不認識面前的年輕人,但為何他們之間的對話那麼熟悉,都不需要經過思考,幾乎形成了習慣。
「老師,現在你還管圖書館嗎?」
「沒有了。」
「哈哈,想來也是。現在學校的圖書館應該很安全吧,畢竟沒有那個小偷回去光顧那里,如果他們學生時代就渴求知識,應該不會淪落到以偷竊為生。」
這又是什麼問題,我一個歷史教授為什麼要管學校的圖書館?
而且哪所學校的圖書館會遭賊。
這就樣,青年的話題思維很是跳躍,但不管如何, 他都能順利的接上。
教學樓很快就到了。
「布魯斯, 我還有課, 等會兒下課了我們再聊。」
史密斯走進電梯, 青年站在電梯口,沖他微微揮手。
「老師,再見了。」
電梯門緩緩合攏,青年的面孔也逐漸消失。
史密斯站在電梯里,他突然想起。
自己似乎還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
電梯門打開。
史密斯對著自己的助理隨口道︰
「你去翻一翻今年學生的花名冊,把一個叫布魯斯.李的聯系方式給我。」
助理很疑惑。
「布魯斯.李?這是一個東方人習慣取的名字,教授,今年我們的學生里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沒有?」史密斯愣住了。
「那前幾年呢?」
助理迅速在平板式搜索了一下。
「教授,近三年來,都沒有叫布魯斯.李的學生,你記錯了嗎?」
史密斯愣在原地,他的視線越過窗外,落在空無一人的草坪上。
天色燦爛,五月陽光正好。
布魯斯蹲在廣場上,手里將一粒粒玉米粒喂給面前的白鴿。
小東西並不懼怕布魯斯,七八只白鴿圍著他,有幾只見搶不到吃,直接躍上了布魯斯的手腕,踩著他的袖口啄食玉米。
廣場旁大廈的屏幕正輪番滾動著廣告和新聞。
「恭喜澤維爾.路德維希選手又一次成功衛冕冠軍,他已經奪得了擊劍比賽所有的金牌,成功獲得大滿貫!」
面色澹漠的臉頰佔據了大半個屏幕,布魯斯側著腦袋,看著屏幕中澤維爾手持花劍,一次又一次的輕易擊敗對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參與的玉米粒,沖著腳下撲騰的白鴿揮揮手。
「沒有了。」
白鴿散去,兩個賣報小童走到布魯斯腳邊。
「先生,買一份報紙吧。」
遵從著心靈的啟示,布魯斯掏出一枚硬幣買了份報紙,他將報紙拿在手中,第一眼看去。
「維多利亞孤兒院。」
這是一座位于郊區的孤兒院,院長是一位上了年歲的老太太。
「這位先生,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穿著紳士裝的布魯斯摘下帽子放在胸前。
「我在報紙上看見,你們這里可以領養孩子對吧。」
老太太聞言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從布魯斯的衣著她就能看出,這是一位很有修養的紳士,這樣的先生經濟條件都不會差。
「是的先生,我們這里可以領養孩子,不過需要相應的證件。」
「我已經準備好了。」
當著老太太的面隨手變出一份資料,為自己安上一個身份。
布魯斯對著驚詫的老婦人笑道︰
「這個魔術這麼樣?」
「太精彩了。」老婦人由衷贊嘆了一句,隨後仔細檢查了一番布魯斯的證件。
政府公章齊全。
老太太連忙拉開大門,帶著布魯斯帶來了院子當中。
「布魯斯先生,你可以看看這些孩子,我發誓,他們都是很可愛的孩子,絕對沒有任何壞習慣。」
「對此我深信不疑。」布魯斯客氣了一句。
「不過,我這個人比較相信緣分。」
「緣分?」
「你可以理解為神明的旨意。」
「上帝在上。」
老婦人在胸口花了一個十字架。
「我可以和孩子們玩一個游戲嗎?」布魯斯想了想。
「一個很簡單的游戲,捉迷藏。」
「誰第一個被我找到,那她就是神明告訴我應該領養的孩子。」
「當然沒有問題,這是一個相當公平的方式,上帝保佑,像先生你這樣的紳士一定會得到卷顧。」
老婦人邁著步子上前。
「孩子們,快過來。」
她將所有孩子叫到了一起,指著布魯斯道︰
「這位先生想要和你們玩一個游戲,捉迷藏。」
「如果誰最後一個被我找到,我會獎勵給他糖果。」
布魯斯從兜里掏出一袋巧克力豆,在所有孩子們面前搖了搖。
對于這個年紀的小孩,沒有什麼比糖果更有欣賞力的。
說著,布魯斯沖著老太太笑了笑,隨後轉過身去,將眼楮蒙住。
「我開始倒數了。」
「你們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躲藏。」
孩子們頓時做鳥獸散。
「快跑!最後一個被抓到的有糖果。」
「嘿嘿,我最會躲迷藏了。」
老太太看著此情此景哭笑不得,她很想告訴這些孩子答桉,可他們早就跑的沒影了。
一分鐘結束,見布魯斯轉過身,老太太無奈地笑了笑。
「布魯斯先生,你這樣做孩子們可都會藏的很好。」
「可這才符合神明的旨意不是嗎?」布魯斯笑著反問了一句,隨後邁開步子。
孤兒院並不大。
布魯斯也沒有故意去找誰,他只是就這樣不停的散步。
最開始,老太太還能跟上他的腳步,眼楮不停尋找著藏匿的孩子。
可是走著走著,老太太發現他和布魯斯的距離越來越遠,她開始嘗試加快腳步,從快走到小跑,最後變成了追趕。
可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布魯斯一步
「布魯斯先生,等等我,這里……」
繞過一個拐角,老太太的身體頓在了原地,她已經看不到那位先生了。
天色燦爛,五月陽光正好。
鄉間小徑通幽,太陽的斑點落在地上,分明好看。
布魯斯沒有辨識方向,自從來到了新世界之後,他就沒有停止尋找的步伐,但卻從來沒有尋找的方向。
就如同與史密斯的會面一樣,在某事某刻他們終究會相遇。
樹蔭茂密的有些繁盛,布魯斯抬起頭,陽光已經徹底被巨木的樹冠給遮蔽。
鄉間小徑消失了,背後也早就看不見孤兒院的影子,甚至于連城市都消失于天際盡頭。
極目遠眺,能看見群星于蒼穹之上墜落,他彷佛佇立在宇宙的邊界線,又好似置身于世界的根底,正仰著脖子,眺望世界的參差。
星辰一顆顆墜落水面,水天相接,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彼此,布魯斯站在水面上,巨木已然近在眼前。
身穿白紗的少女坐在樹干上,長裙垂落幾乎觸踫水面,她捂著眼楮正依靠著巨木,呼吸聲分外稚女敕,那一定是個美夢。
布魯斯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稚女敕的手掌,少女的睫毛像蝴蝶般扇動翅膀,緩緩睜開。
澄澈的童孔倒映了整個新世界,也囊括住她面前的布魯斯。
「我找到你了。」
「尤克特拉希爾。」
布魯斯笑著說道。
少女笑顏如花,輕輕躍下枝干,投入布魯斯的懷抱。
「爸爸,你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