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滯了不知道多少年,從舊日宇宙的九界崩塌開始便失去了神異的祭壇,在今日重新表現出了其應有的模樣。
一個個古老的文字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點燃,重新散發出微亮的金色光輝。
懸崖上,巨木搖曳,在其頂端那株碧綠的女敕芽瘋狂擺動著身子,連帶著枯萎的巨木也開始搖晃。
嚓, 嚓。
原本正瞪大眼楮看著祭壇的奈亞耳朵一動,祂的臉色驟變。
只看見枯萎的巨木上出現了一條條可怖的裂縫。
「尤克特拉希爾,停下!」
奈亞急了,祂連忙飛身來到碧綠的女敕芽旁,張嘴大吼道。
「快停下,你還沒有復蘇,現在想要月兌離樹身,你會害死自己的!」
奈亞拉托提普看著枯萎的巨木上浮現的裂紋,腦後黑色的長發揚起,氣就要七竅生煙。
祂就沒有見過這麼蠢的丫頭,你高興歸高興,但你不要高興的自殺啊。
「你這個瘋丫頭!」
奈亞拉托提普暗罵一句,余光看向深淵下破損的祭壇。
伴隨著古老的文字被金光點亮,祭壇一點點復原,某種玄妙的氣息在王座上醞釀。
「唔……」
女敕芽似乎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停止了擺動,葉片低垂,像是人低著腦袋看向自己的身體,只見到枯萎的巨木上那一條條橫貫的裂紋,女敕芽也慌了,祂搖擺著兩片脆弱的葉片,不知所措。
「別動!」
奈亞拉托提普低罵一聲,看著一副委屈模樣的女敕芽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訴你,要是你把自己原本的殘軀弄斷了,小心等個億萬年都醒不來,到時候,你就再也見不到祂了。」
女敕芽被奈亞威脅的話語嚇得一愣一愣的,再也不敢亂動了,小心翼翼看著奈亞在祂的殘軀上搗鼓,正勉強使得幾條細微的裂縫合攏。
尤克特拉希爾的本質,是秩序權柄下屬的穩定權柄。
即便是面對舊日時期,已經開始侵蝕宇宙的熵,依靠穩定權柄,尤克特拉希爾依舊能保證九界的持續發展,雖然無法像秩序那般直接逆轉熵的影響,但卻能讓混亂不再蔓延。
就算是三柱神齊聚,面對全盛時期的尤克特拉希爾,祂們也無法擊破以穩定權柄構成的屏障。
要不是九界本身就有問題,熵的影響也在逐漸增加,隨著時間的推移,就算是憑借穩定的權柄,尤克特拉希爾也無法徹底庇護九界,否則他才不會默許奧丁的計劃。
雖然奈亞拉托提普此刻的力量完整,但祂畢竟只是混沌權柄的執掌者,面對全盛時期尤克特拉希爾的殘軀,祂也只能勉強穩定住,不讓裂痕蔓延。
想要修補祂的傷勢,除了秩序親至,否則別無他法。
做好這一切之後,奈亞靜靜看著下方的祭壇,此刻原本只是一攤碎石的廢墟早已大變了模樣。
深淵下,永夜被微亮的金光點燃,就連祂為了屏蔽感知,在這里布下的原初混沌,都輕而易舉的被金光穿透。
在秩序面前,唯有熵能與之媲美。
金光的微光好似神祇華麗的長袍墜在地上,隨著逼近祭壇,金光的濃度呈梯度上升,在那祭壇正中,石制的王座上,隱隱約約似乎能夠看見一個人影正端坐于此,凝望著下方的世界。
明明祂才應該在深淵,可端坐在王位上,卻如同俯瞰眾生。
「諾登斯!」
眼看事態就要控制不住,奈亞拉托提普突然仰頭便吼。
無數夜魘從虛空降臨,滿頭白發的老者踏步而來,神力動蕩下,老者滿目神光,恐怖的威能讓整個宇宙的外神們睜開了雙眼。
轟!
混沌爆發。
在這幻夢境中,最強大的兩股力量再度踫撞在了一起。
奈亞拉托提普毫無保留,混沌瞬間將整個幻夢境撕裂,無數時間線上,一個個奈亞同時出手,在更高維度的空間,混沌驅逐了一切。
從真實宇宙,朝著現實的時空碾壓而來。
與此同時。
幻夢境內,與混沌截然不同但卻如出一轍的恐怖力量陡然爆發。
深淵中,海洋咆哮,獵人們帶著獵犬捕獲獵物,海神揮舞著三叉戟,崩坍的世界在微光下重新愈合。
轟!
諾登斯,這位屹立于舊神頂端的神祇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出了獨屬于祂的真正威能。
能夠與將萬物化作虛無的混沌,相媲美的權柄。
文明與秩序的下位權柄。
薪火。
能夠點亮一切黑暗,將力量代代相傳的權柄。
這樣的踫撞,在整個真實宇宙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星空霎時歸入永夜。
但就在下一瞬。
璀璨的星光點亮了一切。
一個個無聊的外神們再度浮現,祂們同時看向了地球所在的方向。
幻夢境內,兩道至高權柄踫撞所產生的余波遮蔽了所有神祇的視線。
就連全視全知的猶格.索托斯也不例外,擁有這樣的權柄,祂的確可以看見地球幻夢境內的一切,也知道那里發生了什麼。
但是,祂無法理解。
恐怖的信息流被混沌與薪火權柄產生的力量所扭曲,這二者的主人都是絲毫不弱于祂的存在。
哪怕是猶格.索托斯也無法從這海量的信息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發生了什麼,奈亞拉托提普怎麼又和諾登斯干起來了?」
「這不挺正常的,祂們兩個待在一個地方,不干起來我都不信。」
一群外神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對于祂們這樣的存在而言,在漫長的生命中,找樂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如果說什麼樂子最讓祂們開心,那三柱神和舊神的激斗一定佔據前三的位置。
宇宙的深處,時間與空間最深層的間隙內,無數光輝球體在此閃耀。
尤格.索托斯,宇宙的造物主,三柱神之一。
祂的目光偏轉,看向了地球的位置。
「又打起來了?」
對于自己這位同胞,猶格.索托斯很難去表達自己對奈亞拉托提普是什麼感情。
作為阿撒托斯的直系子嗣,按理說,祂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對這位神祇最忠心的存在。
然而事實上,哪怕是阿爾薩斯面對這三位,也不得不甘拜下風,將霜之哀傷雙手奉上。
要說做帶孝子,三柱神說自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阿爾薩斯這樣馳名古今中外的大孝子,在最開始的時候,也算是德藝雙馨,再怎麼說別人也是一個聖騎士。
但三柱神呢,從剛出生開始,祂們就在計劃如何讓老父親沉睡,直到猶格.索托斯創造了宇宙,奈亞拉托提普安排吹湊長笛的樂手終日徘徊于宮殿,就是為了避免這位存在的蘇醒。
但是讓自己的父親沉睡都還不夠,三柱神,尤其是猶格.索托斯從未放棄過尋找徹底殺死阿撒托斯的辦法。
如果有機會,祂將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老父親痛下殺手。
莎布.尼古拉斯也是相同的,盡管這位神祇的活躍程度遠不及奈亞拉托提普,對自己老父親的各種算計也不如猶格.索托斯那般惡毒。
但猶格.索托斯卻很信任莎布.尼古拉斯,而對活躍異常的奈亞卻始終有些莫名其妙的懷疑。
盡管奈亞拉托提普活躍異常,甚至親手摧毀了阿撒托斯唯一的信徒,夏蓋蟲族。
但猶格.索托斯卻始終覺得,自己的這位同胞和祂們不是一條心的。
尤其是在那年九界破滅時,對于被策反的奧丁,猶格.索托斯曾使用過權柄,觀察了後者今生今世所有的一切。
其中,總會有一些祂無法理解的信息。
而之後,奈亞又在宇宙內創造了一處過去九界的投影,按照祂的話來說,這是為了找到當初遺留的那位偉大父神的信息。
畢竟除了這個名號,祂們對于這位比自己的父親還有神秘的神祇沒有任何了解。
祂的權柄,祂的威能,以及祂和阿撒托斯的關系。
這些都是祂們所不知道的。
望向地球,幻夢境內混沌與薪火踫撞在一起,讓猶格.索托斯什麼也看不見。
祂的眼神又轉向了宇宙某一處,巨大的宮殿內,長笛刺耳的響音此起彼伏。
隨即,尤格.索托斯的目光又看向了一處被諾登斯神力所阻擋的屏障。
「洛基,克圖格亞……」
就在猶格.索托斯正要進一步觀察時。
「吼——」
伴隨著信息的消失,連帶著那片時空的過去與未來全都消失在了祂的注視之內。
一個光輝球體上,鋒利的爪痕若隱若現。
「芬里厄……你這家伙,被困在了時光的盡頭也不甘寂寞嗎?」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猶格.索托斯想起了那位從未放棄過于祂爭奪全知全視權柄的外神,注意力瞬間偏到了一旁。
雖然對于奈亞拉托提普祂有些疑慮,但畢竟諾登斯和奈亞作對多年,對祂與莎布.尼古拉斯也從來不假顏色。
甚至于當時在舊日宇宙破滅時,自己也和這個暴躁的舊神過過招,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麼多年下來,奈亞和諾登斯不知道打過了多少次。
這兩個家伙隨時打起來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再看了一眼後,猶格.索托斯便收回了目光。
「你看,我說這個家伙缺心眼對不對?」
混沌之內,奈亞拉托提普與諾登斯相對而坐,混沌與薪火各佔據半個世界,而兩人之間哪里有半點兒劍拔弩張的樣子。
如果讓猶格.索托斯看見眼前這一幕,祂立馬就會明白。
奈亞拉托提普。
是個大叛徒!
「缺心眼?」諾登斯不置可否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記得祂的權柄是全是視全知,按理說祂應該是你們三胞胎中最富有智慧的,如果祂都是缺心眼。」
諾登斯喝了口茶,抬起頭看了奈亞一眼。
後者面色如常,張口就來。
「所以說,我那個愚蠢的老父親才會把全知全視的權柄分給他,好彌補一下祂那貧瘠的智慧。」
好有道理。
諾登斯無言以對。
「不愧是奈亞拉托提普,等以後我會把這句話告訴祂的。」
「哦,什麼時候?」奈亞拉托提普看上去興致勃勃。
諾登斯瞟了祂一眼。
「等祂死的時候。」
說罷,諾登斯偏轉話題,不想和奈亞說些沒營養的垃圾話,祂看著散發金光的祭壇。
「你估計還有什麼時候?」
「不知道。」奈亞搖搖頭。
「我從出生之後就沒見過祂,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你不如去問問尤克特拉希爾。」
諾登斯轉頭。
碧綠的女敕芽隨風搖擺,一副不想搭理祂的模樣。
諾登斯只是笑笑,又轉過頭來。
「沒想到啊,最後梅林的選擇居然是對的,那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人類,居然真的是祂。」
諾登斯靠在椅子上,頗為感慨地望著天空,突然,祂又垂下眼眸,看著奈亞拉托提普。
「對了,你說梅林將權柄送給他,會不會猜到了眼前的一幕?」
「梅林?」嘴里念叨著這個名字,奈亞抬起眼簾。
「誰?」
諾登斯的表情頓住了,祂緩緩坐直身體,奈亞拉托提普從前者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對勁,神色微變。
「梅林,那個地球神話里,亞瑟王的老師?」
諾登斯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你真的不知道梅林?」
「那個踏破三道屏障,掌握了熵之權柄的男人。」
「熵之權柄?」
奈亞呼吸一滯,祂的目光猛地銳利起來。
「你說什麼。有人類掌握了熵之權柄?」
「你不知道?」諾登斯的反應完全不亞于奈亞。
「如果不是梅林將權柄交給布魯斯,他又如何成為文明秩序之光的。」
下一刻,諾登斯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兩者四目相對。
兩對發光的瞳孔內,涌起了相同的驚駭與恐懼。
轟!
劇烈的爆炸聲轟鳴。
將奈亞拉托提普與諾登斯從震驚的狀態中強行月兌離。
「怎麼回事?」
奈亞猛地探頭望下深淵。
只見原本被金光籠罩,幾乎快要回歸王座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被點亮的尊名將祭壇化作徹底虛無的殘骸。
……
原初宇宙之外。
新生的宇宙依舊在膨脹,只是比起之前而言要慢上了不少。
與原生宇宙不同,新生的宇宙內依舊有著熵的痕跡,但不同的是。
熵不再是不可逆的。
毀滅依舊存在,然而生機卻不會消失。
這是一個輪回的宇宙。
會在破滅之後重新斂聚形成起點,繼而繼續誕生宇宙的爆炸。
秩序遍布整個宇宙。
在一片虛無中,微弱的金光緩緩凝聚。
「布魯斯。」
意識波動,一個黑發黑瞳,面容柔和的青年緩緩從虛無中起身。
金光在他體表內斂。
青年緩緩睜開眼楮,面前的空間出現一面光潔的水鏡。
倒映著與布魯斯.李截然不同的外貌。
這是他很熟悉的容貌。
在前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容貌。
布魯斯緩緩起身,照著鏡子,他低頭看著自己由純粹秩序所凝聚的。
在之前創造宇宙,他消耗了自己的一切。
肉身,靈魂,意識,所有的一切統統消亡。
只剩下秩序權柄本身,而如今他重新復蘇,卻沒有了布魯斯.李的一切。
反而變成了前世的自己。
這只能說明。
布魯斯.李是文明秩序之光的外殼,就如同克圖格亞之于洛基。
而李晟,前世的他,就是真正的文明秩序之光。
正如洛基是火之權柄。
他,布魯斯,或者說前世的李晟,才是真正的文明秩序之光。
「布魯斯。」
誰?
突然,腦中一聲呼喊驚醒了布魯斯。
他驀然回頭。
只看見一個穿著法袍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梅林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