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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戰艦已經被我們引開。」

「甚平,出發吧!」

放在船舵前方平台上的電話蟲準確地將費舍爾•泰格的話傳達。

甚平面色沉靜,穩穩地握著船舵,發動了船只的水下動力。

五艘鍍膜的中型帆船從遮蔽物下緩緩駛出,在月兌離了環境復雜的隱藏處後加快了速度。

遠遠地、赫利俄斯號所在的方向,沉悶地炮擊聲通過海水,傳到了甚平所在的船只。

「甚平大哥,剛剛那是費舍爾大哥的聲音吧!」

待這時,一直站在甚平身邊的魚人才澀聲道。

他的雙拳緊握著,面上卻是一副無能為力者的復雜表情。

他早已經猜到船長在其他船只的消息只是謊言。

那些留下的赫利俄斯號戰斗員們那郁悶的神情太過明顯。

他們閉口不言,卻也暴露了一切。

「嗯!」甚平只是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深藍色的遠景。

炮擊聲很快隨著距離拉遠漸漸隱去,周邊只剩下海流的聲音。

太陽海賊團的船員們把海軍的威脅拋擲在了身後,也把他們的船長和伙伴留在了後面。

並非所有人知曉這個殘酷的事實。

船只甲板上,從未見到深海景象的非魚人船員們仰望著游魚和微光構成的水中景象發出輕聲地驚嘆。

「快看,那是什麼!」小女孩菲亞指著船只前方的那團不斷浮游變換的微藍色光團。

「那是……?」甲板上的人,順著小女孩的手指方向看去。

隨著船只漸漸駛近,他們更看清那團光中的東西了。

一只落單的、亮著淺藍色微光的水母浮游著它縴細的觸須,從船只的一側飄過,啪一下貼在船只鍍膜上。

「這是夜光水母」一個微笑著的魚人介紹道︰「它們所發的光的顏色會隨著它們食用的浮游生物不同而變化。」

「這只是淺藍色,而我個人覺得藍色是最美的!」

他話剛說完,船只便扎入了水母組成的光團中,這些深海的精靈就飄蕩在船只周邊,發光浮動。

一時間……他們就好像行駛在激蕩的星辰之間,深藍的夜空之中一樣。

不自覺,兩縷眼淚從那魚人的眼角流下,流淌在他藍色粗糙有著幾道赤紅疤痕的臉上。

「哈哈哈,你有很久沒有回家了吧!」一旁的長手族船員摟住了那魚人的肩膀。

「啊,仔細算算快有三年了!」

做奴隸的兩年,還有在太陽海賊團的日子……

或許是近鄉情怯,以往被深埋心中的念頭一時間全部擠入他的腦子了。

臉上的疤痕不會嚇到她吧?

那個騎著他脖子的小子,現在也到了乘魚駕車的年紀了,該怎麼和他說這些年的經歷呢?

那做奴隸的日子當然是不能說的,在太陽海賊團日子到可以吹吹牛。

要讓他知道,他的老子是一個英雄!

是可以寫進他看的童話書的英雄!

只是,大概不能呆幾天,船長說不能給魚人島惹上麻煩,船只再次完成鍍膜後應該就馬上出發了。

「留下?」

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里,只是不願去想。

他注定得再次離開魚人島的,和太陽海賊團的其他人一起。

只因為他胸口印著的太陽。

他曾是被施以援手的人,這條命是船長拯救的,自然也要為船長那偉大的理想而活!

怎麼和她告別,她一定會哭得不停吧,太麻煩了!

只是終究要告別的,要讓她多燒些菜。

那味道想得要緊,想要記一輩子。

夜光水母迷幻的光,讓太陽海賊團,這群苦難的人陷入了關于未來遐思中。

他們並沒有在水母群中呆很久,很快船只從水母群中穿過,迷幻的光彩退去,眼前再一次變成幽藍的深海。

甚平能感覺到深海中怪物的視線,那是被水母群吸引過來的,以水母為食的海王類們。

時常往返于深海通道的魚人們對于這些海王類並不陌生。

為了隱藏行蹤,船只自然是不好開炮的,甚平松開了握著船舵的手,把駕駛位讓給了一直在身邊等候的魚人。

留守的太陽海賊團戰斗員們已經手握魚叉,在甲板上排列為了隊列。

等到甚平走到隊列之前,一聲令下,所有戰斗員魚躍而出,穿過船只鍍膜,游向了那深海中的怪物們。

魚人們三到五人一隊對付一只海王類,魚人與海王類,激烈的戰斗在幽暗的盛海展開。

船只甲板上的人只能看到那偶爾閃過寒光的魚叉和海王類的一鱗半爪。

不一會兒,船只周邊又彌漫了紅色的鮮血,間歇地響起幾聲哀鳴與野獸的怒吼。

再一段時間後,分散為戰斗編隊的魚人們又一隊一隊回到甲板上了。

他們其中有幾人帶著傷,大概是被海王類的利齒刮到了,皮肉外翻,流著血,但臉上仍是快意地笑。

同伴做了誘餌引海軍去追,自己也總得流點血,有些事兒做。

等到護航的魚人都回到甲板後,五艘中型帆船繼續加速下潛,前方就是紅土大陸下的巨大空洞。

因為水壓的作用,在這里海流漸漸變得湍急而危險。

為了避免踫撞的風險,五艘船只的船只隊列分散開了些,鍍膜也在湍急海流下微有變形。

甚平手中的船舵變得沉重了些,他牢牢握著,並未讓舵輪轉動分毫。

身為魚人冒險家,他已經來回這海下通道近十次。

水流湍急,礁石嶙峋,但對他來說難度也大概只相當于下雨天去家門外不遠的公園散步罷了。

在準備去往新世界的計劃時,他們就已經計算好了時間。

這個時節,海流正好由偉大航路前半段流向魚人島的,並且流速不會太過激烈。

海流沖擊遞送下,五艘船只快速下潛,它們間的距離也漸漸拉大,很快就看不到彼此。

這是不可避免的。

誰也不知道海流作用下,船只穿過魚人島的雙層氣泡後會落在什麼地方。

轟隆!就在這精神緊繃的時刻,一聲爆炸的巨響從船只前方響起,水流更加激蕩!

那一瞬間激烈的爆炸火光,讓甚平看清了布置在眼前的是何物!谷

那是,被鐵索串聯,海軍布置在水下通道前的水雷!

因為激烈的水流,水雷踫撞到某個堅硬物體後提前爆炸了!

如果,它們在踫撞到船只之後爆炸,鍍膜會在這一瞬間碎裂,船毀人亡!

但在激烈的海流之中,船只航行的方向已經無法控制,即使是最小的轉向都可能讓船只在海流的作用下如陀螺旋轉起來!

船只在激烈的海流下是無法停止的!

必須在船只接近水雷之前拆除它!

一瞬間,所有太陽海賊團的戰斗員們意識到了這一點。

還未等自己的身體從和海王類的搏斗中回過勁,他們就躍出了鍍膜氣泡,在激烈的海流中艱難地控制身體朝水雷游去!

叮!叮!叮!

魚叉與水雷的鐵索踫撞,激烈的海流讓魚人也使不上勁。

他們絕望地發現,他們根本無法在船只撞上水雷之前把水雷拆除!

沉重的船錨生生砸入海底,串聯鐵索,讓魚人無法把水雷挪開!

鍍膜船只越來越近了!

一位年長些的魚人在水流中打著手勢,很快同伴們就領會了他的意思!

他讓他們讓開,他要提前引爆水雷!

來不及悲傷,也來不及告別,或許是早已習慣同伴的犧牲,魚人們听從年長魚人的手勢指揮游開!

確認同伴們拉開足夠安全的距離後,用力握著水雷的鐵索保持自己位置的魚人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魚叉,肌肉隆起,大力擲出!

轟隆!轟隆!轟隆!

魚叉貫穿了鐵索中間的水雷,劇烈的爆炸讓四周的水雷同時引爆!

還未等爆炸形成的巨大水下沖擊完全散去,盡力減速的中型帆船馬上扎進了爆炸的余波里!

轟嚕嚕!水流激烈,氣泡遮蔽視線,船只繼續下沉!

海平面下6000米!

海平面下8000米!

海平面下9000米!

透過湍急海流,甚平已經遠遠地可以看到那大海下的七彩明珠,他的家鄉——魚人島!

嘩啦!船只在湍急海流的作用下撞到魚人島雙層氣泡上,船只鍍膜和魚人島鍍層漸漸融合,穿過空氣層後撞入另一層氣泡。

甚平進入魚人島的路線並不是進入魚人島的合法安全路線,而是非法的海賊常用路線。

直接穿越魚人島保護氣泡的方式危險,且會對船只造成極大損害。

無奈太陽海賊團盡管在解放奴隸,卻連魚人島王室暗地里的支持都沒獲得過。

甚至為了不得罪世界政府,魚人島的每個廣場上都有太陽海賊團干部的通緝令。

魚人一號廣場,廣場上的人很快就看到了天空中砸來的船只,在氣泡緩沖拉扯的那短短時間內四散跑開。

下一刻,中型帆船重重砸落在了廣場之上,圍繞觀察著這廣場中央的船只,其中更有趕來的人魚守衛。

「快看那個旗幟!」

「是太陽海賊團!」

「太陽海賊團回到魚人島了嗎?」

魚人島居民興奮地議論著,魚人島守衛則朝著天空發射了信號彈。

太陽海賊團的船員們很快就從船只墜落的沖擊中緩過神來,相互幫助著從墜落的船只中走出。

甚平是第一個下船的,他也許久未回家鄉了。

眼前這些熟悉的身形讓他深感親切,不由放松了些許緊繃的神經。

在這時,一名年輕的魚人卻撥開了人群朝甚平大喊!

「快跑啊,甚平大哥!」

「國王他!」

話還未說完,軍隊行進聲音在人群之外響起。

一隊由人魚組成,數量大約在千人的軍隊包圍了甚平船只墜落的廣場,而領頭的人正是手握三叉戟的魚人島衛隊將軍•鯊齒!

「奉國王之令,緝拿魚人島叛逆——太陽海賊團!」

「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魚人甚平精神恍惚地看著站立在自己面前,面容冷漠的將軍,看著那些指向魚人島海之蒼穹的鋒利刀刃。

或許是還未從墜落的沖擊中緩回來,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面前國王的人魚軍隊驅趕了居民,緩緩縮緊了包圍圈,原本指向天空的利刃也指向了太陽海賊團全員。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沖擊著所有太陽海賊團人魚、魚人成員的心!

這是連火山噴發,炮彈如雨墜落的絕境都無法比擬的絕望!

「這是怎麼了?」

「我們解救同胞,解救那些被世界政府買去做奴隸的人魚和魚人!」

「那些廣場上的通緝令不是做給世界政府看的廢紙麼?」

「可怎麼?」

「我們做錯了什麼?」

「以至于被自己的國家稱作叛逆!」

「以至于被自己的同胞利刃而向!」

「為什麼?」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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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我這一生看到的最骯髒一幕。

在那天,在那些為了自由和同胞奮戰的英雄們回到家鄉的那一天。

迎接著英雄們的並不是鮮花和歡呼,而是同胞的利刃和槍口。

那冰冷的鋼鐵,把殘酷的現實硬生生地擺在了那些為了同胞和自由而戰,流盡了血淚的英雄面前。

他們,被自己的國家背叛了。

——《新世界日報》主編︰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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