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六年,七月二十日。因」病」修養多月,將朝中事務全權交與啟仁皇太子代為監理的和朝第一百二十五代皇帝,因病情惡化,醫治無效,于下午一時五十六分, 駕崩于東京吹上御所。
此消息于當天下午三時十八分由宮內廳長官宣布,NHK電視台隨後于當天早晨三時二十分播出黑底白字的「皇帝陛下崩御」靜態字卡。
……
在宮變成功後的這幾個月里,啟仁充分利用自己監國皇太子的身份,不斷在內閣與兩院擴充自己的親信勢力。
其實自從舊太子被廢以後,朝中的大臣或是倒投他這位新太子門下,或是在皇帝與東宮之間保持中立,直接或間接的,早都已成為他日後登基後所用得著的人。因為那些中立的大臣和議員,他們從來都只管一門心思的忠于他們的君主, 卻根本不管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
其實這樣也未嘗不是一種智慧。
畢竟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心里都只想能夠保住現有的官位,而並沒有想要刻意的去向東宮靠攏,以求日後更進一步的想法。
就在平成皇帝駕崩的當天,皇太子啟仁于大行皇帝靈前繼位,改元「乾聖」。意為天降聖主。並于乾聖元年九月九日,于皇宮正殿「松之間」舉行了「即位禮正殿之儀」。正式登基為和朝第一百二十六代皇帝,亦是自「明治維新」後的第五位皇帝。
這一年,啟仁他二十八歲。
……
叮咚,叮咚。
這天上午,幸子正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看著電視,忽然玄關傳來了按門鈴的聲音。
「來了,請稍等。」
幸子隨即摁下電視遙控器上的暫停鍵,穿好拖鞋,快步走到了玄關。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居然連看也不看,問也不問, 就把門給打開了。
「怎麼是你?」幸子看著門外那位個子剛剛好到自己胸口的孩子, 語氣很是意外的說。
「什麼叫怎麼是我,難道你給人開門前都不先看看門外是誰的嗎?」李世珪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虧得你還是曾經被綁架過一次的人,安全意識怎的如此差勁。」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子口袋中取出兩個塑料鞋套套在了腳上的運動鞋上。一路從玄關走到了她家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見他自己準備了鞋套,幸子只好將手中剛剛從鞋櫃里拿出來準備給他穿的拖鞋又重新放了回去。從冰箱里拿了一罐果汁,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幾上,微笑著坐到了他身邊,語氣很是溫柔的問︰「那個……今天沒記錯好像月曜日哦?小珪你,不用去學校上學嗎?」
珪拿起茶幾上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罐裝果汁,冰了冰自己的臉道︰「只有喝的,沒吃的嗎?」
幸子微笑著模了模他的頭道︰「實在不好意思,零食昨天都吃完了,我還沒來得及去買。小珪要是肚子餓的話,姐姐去廚房給你泡杯杯面好不好?」
「這麼大棟房子,就你一個人住嗎?」
「不是啊,連我在內,我爸我媽我弟我妹一共五個人。」
回答他的時候,幸子心里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孩子,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相處了,模他頭發不躲,自己以姐姐自稱,他也不糾正。莫非幾個月不見,轉性子了?
「五個人住,平時冰箱里就沒點食材?居然讓我這個客人吃杯面啊?」
「我很久沒自己下廚做過吃的了,怕做的不好,讓你見笑。」
「你會做什麼?」
「還真被你給問住了,這麼久不下廚,我自己都忘了我會做什麼了。」幸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下嘴唇,笑著說︰「我記得以前念高中的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蛋包飯,不過這麼多年沒做過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得好。」
「高中麼,少說也有快十年了吧,那我還是吃杯面吧。」
「那我現在就去給你泡,稍等。」
「話說,你當時是跟誰學做的蛋包飯,你媽媽嗎?」
「不是哦……」幸子一邊撕開杯面的蓋子,往里加著飲水機里的熱水,一邊說,「當時教我做蛋包飯的人,是我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正式的男朋友。」
「正式?」珪喝了一口果汁,問,「怎麼還有非正式的嗎?」
幸子微微一笑,半開玩笑的說︰「當然啦。你的伊達哥,之前我說喜歡他,他也同意了跟我交往,可後來卻又不了了之,再沒跟我聯絡,那不就是非正式的嗎。」
「最近都干些什麼?」
「我嗎?就跟娛樂圈大多數被公司雪藏的藝人一樣,在家看看電視,偶爾逛逛街什麼的。」說著,幸子用塑料叉子將杯面的蓋子插好,放到了茶幾上。
隨後拿起沙發上的電視遙控器按下了播放鍵,重新播放起了之前看到一半的電影。
「什麼片子?」珪問。
「沉默的羔羊。」幸子答道。
「文藝片?」
「不,是驚悚片。」幸子說。
回答他的同時,幸子的心里也感到有些好奇,這麼有名的一部老電影,他以前居然都沒有看過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珪說,「既然你好奇我以前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我不妨便滿足你的好奇心。」
李世珪抽出插在杯面蓋子上的塑料叉子,吃了一口泡面,說︰「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我今年才剛剛八歲,並且我的大多數時間基本都花在了學習上,根本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去休閑玩樂。而在休閑放松的時間中,專門用來看電影的時間,自然就更少了。」
「那……你的膽量怎麼樣,看驚悚片的時候會害怕嗎?」幸子說著,手很自然的放到了他頭上,溫柔地撫模了起來。「這部電影里,可是有一個很嚇人的連環殺人犯哦。」
「妖魔鬼怪也好,連環殺人犯也罷,只有實際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才會略微感到有些心跳加速。只是出現在電視里,有什麼好怕的。」
幸子看著他,短暫的沉默的兩秒,忽然笑著拿起了身旁的電視遙控器,將電影倒退到了最開始開頭的畫面。隨後方才月復黑的說︰
「既然小珪你是第一次看這部電影,那幸子姐姐就陪你一起,把它從頭開始看起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和我把它看完了。」
而此時,李世珪已將泡好的杯面幾口吃完,就連湯汁也都喝了干淨。接著用隨身攜帶的餐紙擦了擦嘴,又用果汁漱了漱口。隨後往她的身上一靠,道︰「我今天有的是時間,別說是這一部電影,就是再來它十部八部。看到天黑,在你家過夜都行。」
「真的假的?你該不會是在逗我開心吧。」幸子一臉寵溺的看著他,隨後笑著將他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長這麼大還沒說謊騙過人,你不會運氣這麼好成為第一個的。」
「可如果你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句謊言呢?」
「我確實無法證明我剛剛那句話是真實的,但你同時不也一樣無法證明它的假的麼。既然這樣,與其質疑,為何不干脆就當它是句真話,如此對你好像並沒有什麼壞處吧?」
「哈哈……」幸子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說︰「你這孩子,姐姐就逗逗你,你怎麼還較起真來了。」
「可能我天生就是一個喜歡較真的人吧。」
「嗯,喜歡較真的人,大多都是完美主義者。其實吧,我有時候也滿喜歡較真的。」
「我是喜歡較真,但我不認為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什麼完美主義不完美主義的,听上去就好像是在給人貼標簽似的,如果非要說我是什麼主義,我只承認一條那就是「獨身主義」。」
「獨身主義?你才多大啊,現在就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
「從一個世俗的人到一個月兌俗的人,任何時候都不算早,任何時候也都不算晚。」
「你這屬于心理嚴重早熟啊。」
「那又怎樣?」
「沒怎樣……只是我覺得,小孩子太早變得成熟,不就缺少了許多童年本該有的快樂嗎,那樣不是很可憐嗎?」
「我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憐。」
「那倒也是,畢竟你可是李先生的孩子。尋常人家的孩子早熟,大多是因為家庭條件艱難,不得不在很小的年紀就變得懂事起來。而你嘛……我想八成是因為遺傳了父親的天才基因,頭腦太過聰明,所以心理自然也就比同齡的孩子要更加成熟些。」
「的確,天賦很重要,但後天的努力,也同樣很重要。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天賦更重要。話說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到底為什麼會到這里來嗎?」李世珪說。
「還能為什麼?總不會專程跑來找我玩的吧?」
「老實說,因為那天教堂的事,我心里一度確實是非常討厭你的。但是我想,人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就連罪犯也不例外。況且那天的事,我那位義兄多少也是要負起一部分責任的。關于為什麼公司要冷藏你,我那位伊達哥又為什麼原本答應了要和你在一起,可之後卻又刻意遠離你……經過這幾個月時間的冷靜,想必就算不用我說,你的心里也應該大致想明白了。因此我今天來並不為別的事情,就只為一件事那就是幫助被公司雪藏的你,另外開闢一條新的演藝道路。」
幸子雙手抱起他,用額頭貼額頭的方式感受了一下他的體溫,隨後說道︰「你的額頭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我開車送你去看醫生吧?」
「低燒而已,我已經吃過藥了。」
「你就是因為生病,所以才沒有去上學嗎?都發燒了就別喝冷飲了,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吧。」幸子模著他的臉,眼神中除了關心就是疼愛。那感覺,就好像是恨不得把他身上的病轉移到自己身上去似的。
她呀,不管是對曾經的男朋友,還是自家的親弟弟,可能都沒像對珪這麼好過。
不過這倒也不是說她因為珪的身份而有意的想要去討好他。而是年紀到這份上了,看到小孩子,心里天生的就會有一種母愛作祟的感覺。
等李世珪喝完她倒的熱水,她又問︰「客廳的空調會不會冷了點?」
「用得著這麼細致入微麼。放心好了,我每天都有鍛煉,遠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嬌貴。比起我的一點小疾,我們還是談論正事更為要緊。」
「嗯……您請說。」
幸子半開玩笑的用上了敬語。隨後再次將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好像他是個人形抱枕似的。
「這周五,哦,也就是金曜日。一款由李氏集團所開發的,集‘直播’、‘視頻’于一身的網絡軟件,便將正式開啟公測。到時候你可以用我的賬號,在上面開直播,舉辦線上演唱會,又或者是制作短視頻,發布你的新歌。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我什麼意思吧?」
「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只是……為什麼我要用你的賬號?難道我自己不能夠申請我自己的賬號嗎?」
「幸子小姐,如果是用你自己的身份信息申請賬號,那麼不管你是用這個賬號直播還是發視頻,都會遭到最大程度的‘限流’。別說上軟件的首頁和實時熱搜了,就是在視頻推薦上都不會有你的視頻的。」
「不會吧……」
「當然會。但是如果是用我的賬號,就完全不用擔心這個了,因為我的那個賬號是擁有最多特權的‘超級賬號’,不管用這個賬號做什麼,後台的工作人員也管不著,更不敢管。據我所知,全世界目前就只有7個這樣的賬號;一個在家父手上,一個在家母那里,還有一個在我這。至于其它4個都在誰那里,我就無從得知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除了公司內部極少部分簽過了保密協議的軟件開發員工,和這七個超級賬號的擁有者,其他再無任何人知曉這一商業機密。」
「既然是商業機密,告訴我知道沒關系嗎?還有就是,公司目前在雪藏我,而你卻這樣幫我,你就不怕挨罵嗎。」
「說句最真實的話,伊達哥是我父親的干兒子,我可是親兒子,他怕我可不怕。另外再說句不怎麼中听的話,你幸子小姐,在‘李氏娛樂’或許稍微還有著那麼一點價值,可對于整個李氏財團來說,哪怕是人氣最為巔峰時的你,也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罷了。」
「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感覺自己好渺小。」
「所以說,人還是不要活的太清醒的好。我就是太清醒了,所以每一天都感覺活著是一件好辛苦好辛苦的事情。」
「你可是首富的孩子,想要什麼得不到,怎麼還會覺得辛苦呢?」
「人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是注定到這個世界受苦的,無論是首富的孩子還是乞丐的孩子,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只有一小撮天生就沒心沒肺的家伙,和一大撮後天腦子叫別人給洗沒了的大冤種,才會覺得活著是一種樂趣。可是連心肺和腦子都沒有的人,還能被稱之為人麼?這年頭,真正敢悲敢笑,敢喜敢怒的人,幾乎已經快絕種了。放眼望去,除了剛才提到的珍稀品種,其他還算是人的,哪一個不是戴著面具,勉強裝出一副所謂‘正常人’模樣的精神病院的潛在病患呢。」
幸子抱著他,讓他面朝向自己。用手模了模他的頭發,隨後低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道︰「我曾經有一段時間,也覺得活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甚至于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在心里祈盼著,這一覺睡去就永遠也不要再醒來……但是不管我多麼悲傷,多麼辛苦,卻始終都沒有想過要去主動了結自己的生命。因為我知道,在這世上還有許多關心著我,診視著我的人。假如我不在了,他們一定會非常傷心。因此我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自己逃避悲傷,卻把更大的悲傷留給了深愛著我的親人們。小珪,你知道嗎,人生並非像你想的那樣,只有受不盡的苦痛。偶爾啊,也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和勝利的喜悅。」
「只要愛我的和我所愛人全都不在了,我就可以一了百了,月兌離苦海,再不用受罪了是嗎?」
「這……」幸子突然被他弄的有些語塞,沉默良久方才說到,「你的小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麼呢。」
李世珪略感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道︰「幾個月前,你還是個膽大包天,敢于當著大半個娛樂圈的藝人搶別人婚的奇女子。可是現在,卻連正面回答我問題的勇氣也沒有。」
「可是你的那個問題,我真的是回答不了你啊。如果我說‘是’,那就是教唆自殺,可要是我說‘不’,你又會因為我說的不合你心意把我給罵一頓。」
「怕什麼,盡管說就是了。如果你說的有道理,我又干嘛要罵你?」
「可是我的道理你未必听得進去啊。」
「好吧,那就別說了。看電影。」
「那個……」幸子模著他的頭發說,「今天真的在這過夜啊?」
「嗯。」珪敷衍的應了一聲。
「那……」幸子咬了咬嘴唇,試探性的問道︰「今晚你跟我睡一間房可以嗎?」
其實幸子原本想再多給他幾個選項,比如讓他和自己弟弟、妹妹、亦或者是父母睡一間房。但是一來想他不會同意,二來幸子也實在不想麻煩自己的家人來幫自己照顧小珪。所以最後干脆還是直接說出了讓他和自己睡一間房這句話。
「我睡客廳就行。」
「這怎麼可以,你還發著燒呢,睡客廳會著涼的。」
「跟你睡一間房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約法三章,也許你不懂約法三章是什麼意思,我跟你解釋一下……」
「不用解釋,這個我懂。」
「你懂?」
「就是‘約定’的意思嘛。就像關雲長土山約三事一樣。」
「也可以這樣說吧。總而言之,只要你能大致听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就成。其實我要和你約法三章的事很簡單,那就是我要自己單獨蓋一張被子,另外你睡覺的時候不許打呼嚕。」
「放心好了,我睡覺從來都不打呼嚕。」
「人晚上睡覺打呼嚕,通常自己是不知道。但願你是真的不打呼嚕,而不是自己听不見自己打呼嚕。」
……
隨後,二人在沙發上專心看起了電影。此刻電影正巧播放到了大約十二分三十秒,由李耀之飾演的男主「漢尼拔」與明菜所飾演的實習女探員第一次在監獄中見面,男主隔著玻璃向女主說出「早安」的畫面。
李世珪輕笑一聲,隨即說道︰「同樣是我父親的全年度最佳學生,其他人每一個不是‘畢業’後拍了自己的成名代表作電影,就是連續出了好幾張高質量單曲唱片。怎麼到了你這,就顯得如此的平庸,既沒自己的電影代表作,也沒我爸專門為你量身定做的新單曲。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哪得罪過他?」
「沒有。」幸子說,「我和老師的關系一直很不錯,」
「你一定有做過什麼得罪過他的事情,只不過你自己不知道罷了。要不然怎麼他學生中這麼多才能和相貌不及你的人都已經是一線藝人了,就只有你混了這麼多年都還只是個準一線,完了現在還被公司給雪藏了。」
「可能是我自己不太爭氣吧。」幸子說,「老師有給過我出演電影的機會,但是我的演技卻一直都得不到觀眾的認可……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能夠得到在老師的電影里出演女主角的機會。」
「那你也不能來者不拒,去接爛片啊。」
「我只是想盡量多拍一些電影,在實際拍攝中磨煉我的演技。與其拜托我的師姐,你母親用她的關系幫我在大制作的電影里拿配角的角色,到時候演不好,既給劇組添麻煩又讓師姐難做。還不如我自己去找新人導演和編劇,拍一些小制作電影,也就是你所謂的‘爛片’,我在劇組里練我的演技,他們呢沒花多少錢就請到了準一線的女明星出演女主角,大家相互利用,這樣我心理上的負擔也小很多。」
「其實專心唱歌,在歌唱方面好好發展不也挺好的,干嘛非得去演戲。」
「因為我喜歡,不,應該說是熱愛演戲。而且我這兩年演的那些電影其實也不能都說是爛片,他們有的只是制作上粗糙了一點,劇情上並沒有任何侮辱觀眾智商的地方啊。如果一部電影的滿分是一百分的話,我想我至少也做到了六十分及格吧。」
「幸子小姐,就連國中生的試卷滿分都不止一百分了好吧,你這‘六十分及格’怕是小學生試卷哦?」
幸子當然知道只有小學生試卷的滿分才是一百分,及格線才是六十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在和珪的對話中說自己做到了六十分及格。可她哪里知道,她面前這位小神童老早就自己學完了小學到高中的所有課程,並且已經有了超過普通大學生的文化水平。
而此時,電影正播放到女主依照「漢尼拔」所提供的謎語,來到廢棄倉庫尋找凶手線索的畫面。由于之前幸子看過這一段,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連忙用手捂住了懷中小珪眼楮。
「捂我眼楮干什麼。神經病啊你?」
「我怕電影里的死人頭嚇著你。」直到電視里人頭的特寫畫面過去,幸子才終于松開手說,「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隨後,二人陷入一陣時間長達約一百多分鐘的沉默之中。期間幸子幾次想要張口說點什麼緩解氣氛,可卻都不知該從何說起,一直到電影尾聲,電視中畫面滾動出演職員表的字幕時,才勉強找到一個話茬開口問他道︰
「接下來看什麼,喜劇還是?」
「都可以,你隨意挑一部放就是,只要不是爛片就行。」
「怎麼突然變得對我這麼好了?記得那天見面,你還對我三句話不離明嘲暗諷的。」
「此一時彼一時,況且今日的你,早已經不是那天的那個你了不是麼?而我,相較那天也對你有了更多更全面的了解。」
「說說看?」
「說什麼。」
「說說對我的了解呀。」幸子笑道。
「我對你的了解,不是幾句話,又或者是言語能夠表達清楚的。我知道你是個很重視語言的人,但是有時候語言所能傳遞的東西實在太多,一句話,亦或是一個詞的不留神,都很容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和難以想象的嚴重後果。因此與其听我怎麼說,倒不如看我如何做,然後用你的腦子反復思考,用你的心去切實感受。在那之後,無需別人說什麼,你自己自然就會得到答案。」
說完,李世珪跳下沙發,朝電視櫃走了過去,而幸子也連忙起身跟了過去。她告訴珪,電影的光盤全都放在右邊的抽屜里,各種題材和類型的都有。
隨即單膝半蹲下來,替他拉開了電視櫃的抽屜盒,「這抽屜里放滿了光盤,因為重量的關系所以有一點難拉。」
說完,幸子用手指從里到外慢慢劃過那些光盤的盒子,最後從中挑出一盒取出來拿在手里道︰「《WALL-E》,我很喜歡的一部動畫電影,我們就看這個吧?」
就在幸子打開盒子,準備將光盤從里面取出放入一旁連接著電視屏幕的DVD機里時,李世珪卻抓住她的手,奪下她手中的光盤又給放回了盒子里。隨後「 」的一聲將盒子蓋上,用手指在諸多光盤盒中間撥開一個縫,將其放回了抽屜里。
「自己一個人,就看沉默的羔羊,和我一起,就看動畫片,你這是拿我當小孩子哄呢?」
「可你本來……」
「閉嘴。」李世珪懶得听她狡辯,直接伸出左手捂住了她的嘴。隨後閉上眼楮,不靠視覺,而是憑著內心的感覺在抽屜里挑選起電影光盤來。
一直到李世珪挑好光盤,放進DVD機之後,幸子才拿開他的手道︰「其實,我剛才除了想說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子之外還有一句話想說。」
「想說你就說。」
「算了我不說了。」幸子忍笑道。可忍到最後卻還是沒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
「笑你不看我選的動畫片,自己閉著挑了半天,結果選到光盤還是動畫片呀。」
「笑點這麼低,拍戲的時候沒少NG吧?另外你家抽屜里的這些電影光盤,其中至少有70%你連盒子都沒有打開過,我說的對嗎?它們就像某些人辦公室里的名著一樣,完全就是擺著做樣子,當裝飾品用的,就連翻,只怕都沒被翻過一次。」
李世珪走回到沙發上坐下,月兌掉鞋子,拿起茶幾上之前喝剩下一半的果汁一飲而盡。用紙擦了擦嘴唇,道︰「如果你真的看過這張影碟,就應該知道,電影最後的結尾是一個‘壞結局’。至于是怎麼個壞法,我就不劇透了。」
「你都告訴我最後是壞結局了,這樣還不算劇透啊?」
「我老爹編劇的動畫電影,除了你之前拿的那部‘WALL-E’男主和女主是開放式的結局以外,其他的不都是壞結局麼。你屬實是沒有听說過他的一句名言︰「遺憾與不完美,方才是真正的藝術,與最真實的人生;就好像斷臂的維納斯,無頭的勝利女神像,與殘缺的羅塞塔石碑。」」
「這句名言我還真沒听說過,老師他什麼時候說的?」
「在家,當我面跟我媽說的。」
「哦,那怪不得我沒听說過呢……不過話說回來,像老師這樣一個喜歡寫壞結局劇本,被粉絲和觀眾們戲稱成‘不相信愛情ソ男子’的人,當初是怎麼會主動去追求明菜小姐的啊?這里頭是不是有一段很動人的愛情故事?」
「可能他也想讓自己像羅塞塔石碑一樣,變得不完美一點吧。可是他本就不是個很完美的人,更不是神,根本用不著用跳入愛河這種方式來使自己沾染俗世的泥塵,以向世人證明他的人性。」
「你還真是童言無忌,語出驚人。」
「驚人倒是真,只不過我說的這些既不是童言,也並非無忌。對了,剛才我好像听見有一聲狗叫,你家是有養狗嗎?」
「是啊,我養了一只約克夏,名字叫‘love’,就在後院,你想去看看嗎?」
「這個問題等看完電影我再回答你。」
「這電影長麼?」
「也就四十幾分鐘,一集電視劇的時間。」
「哦……那我們就先專心看電影吧。」雖然不知道現在回答自己,和四十幾分鐘後再回答自己究竟有什麼區別,但既然他這樣說,那幸子也只好先專心陪他一起把電影看完了。
電影的末尾,男主角在女主角租住的家里向她告白遭到拒絕。
在被拒絕後,男主放下手中的熱茶,拿上自己的衣服便走了。女主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低著頭,腦中回閃過與男主相識後這一段日子里的點點滴滴,突然站起身反悔追了出去。
不光連鞋子都沒有穿,還在跑下樓梯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幾乎在摔倒的瞬間就又爬了起來。然而可惜的是,哪怕她一直跑到樓下,冒著雨追出一整條街,都沒有追上男主,甚至連男主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一聲痛苦的哭喊之後,電影畫面忽然變黑,演職員表隨即滾出。接著,屏幕左側的彩蛋畫面中出現了一段小小的男主坐在公交車的流著淚,內心獨白的劇情。隨後電影結束。
李耀之,這位「不相信愛情ソ男子」,又一次在他寫的動畫劇本里給觀眾們脆弱敏感的心靈捅上了一把刀子。
「真想不到最後居然是這樣一個結尾,果然是充滿了遺憾的壞結局呢……」直到電影的演職員表滾完,確定再無任何反轉後,幸子的臉上帶著些許苦澀的笑意,語氣十分可惜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牽上你的狗,我們一起出去散散步怎麼樣。」
「好啊。」
……
有意思的是,幸子那條名字叫做「love」的約克夏犬,雖然在她面前好像很活潑的樣子,但是一牽到外面,卻忽然變得膽小害羞了起來。原來不光是人,就連動物也會有內向的情緒。不過話說回來,人其實同樣也是動物,只不過比起其他動物來說稍微聰明一點罷了。
「不如小珪你來牽吧?love醬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往你的腿上蹭它的頭,還沖你一個勁的搖尾巴呢。」
說著,幸子笑著將握著狗繩的手伸向了他。
「你吃過早餐了嗎?」珪轉移話題道。
「謝謝關心,我吃過了。」
「不用謝。」
幸子當然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自然也就很知趣的沒有再問他要不要牽狗的事。
珪在前面走,她則牽著狗在後面跟。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人行道上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一直到一個公交車站台旁才停了下來。
「想想像你這樣的明星身上也不會有零錢,待會的公交車錢就由我來幫你出好了。」李世珪掏出一枚面額剛剛夠倆個人搭車的硬幣,在手中把玩道。
「我們這是要去哪?」
「銀座商業街。」
幸子仔細看了看站台上的巴士路線表,說道︰「這好像沒有直達銀座的巴士吧,我們為什麼不打計程車去呢?」
「坐計程車你沒問題嗎?」
「我能有什麼問題?哈哈……你是想說我上次在計程車上被人給綁架的事麼,放心好了,我內心強大著呢,根本沒有那個什麼,欸,那個叫什麼來著?」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Yes,我剛剛就是想說這個。」幸子說,「那之後雖然我做過一段時間的噩夢,也去看過心理醫生,但是我從來都沒有因為那天晚上在計程車上被綁架的事而變得害怕坐計程車。」
「好啊,既然你沒問題,那就打計程車好了。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很有錢的人,待會的計程車錢就由我來付好了。」
「嗯,都听你的。」
雖然讓小孩子出錢請自己面子上很過意不去,但是幸子知道自己既說不過他,也爭不過他,所以也就只好萬事都依著他了。
這十年來她心性與性格的改變,用一個詞可以概括,那就是「成長」。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多傷痛與心碎的事情後,她更是越來越清楚,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如果不是今天小珪來找她,說要幫她翻紅,她還真想就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完自己的下半生了。
……
隨後,二人便搭乘計程車來到了位于東京最繁華地段的銀座商業街,因為街上人比較多,所以幸子一直把狗抱著。
「小珪,你到這來是要買什麼東西嗎?」
「給你買幾件最新款的新衣服,換換風格。」說著,二人便走進了一家商場。
因為商場不準帶寵物,所以幸子暫時將她的愛犬送去了商場的寵物臨時寄存處。
接著他們來到商場二樓一家專賣名牌女裝的店面,李世珪先是用眼楮打量了一眼幸子身上穿的衣服的尺碼,隨後便在服裝店里認真的挑選起來。
他每挑中一件,幸子的手里就多一件,一直到兩只手都快要都拿不住的時候,他才終于指著幸子手里的那些衣服對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女售貨員道︰「這些我都買了,麻煩你找幾個袋子幫我把它們都包起來。」
「好可愛的小弟弟。」
售貨員先是看了一眼珪,在心中贊嘆了這麼一句後,隨即用征求的目光看向幸子,面帶著職業微笑道︰「太太,您真的要把這些衣服全都買下來嗎?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就照他說的全包起來吧。」說著,幸子將兩只手上拿著的衣服跟裙子全遞給了那名女售貨員,售貨員也很熟練接過這些衣服。說了一句請跟我來後,便領著這對「母子」到收銀台結賬去了。
只是她心里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小孩的臉看著好像有種說不出的面熟感,而那位太太又為什麼戴著口罩墨鏡還有帽子,把自己的臉遮的這麼嚴嚴實實的。
但是從聲音和身材她可以確認,這位帶著孩子的太太一定是位大美人,說不定還是哪位有錢人家的太太。要不然,怎麼會一次性買這麼多價格昂貴的衣服?要知道她們這隨便一條最便宜的裙子,普通人都要省吃儉用半個月才能買得起。
「接下來帶你去買幾雙新鞋子。」刷完卡後,李世珪面無表情的對手中提著十幾包女裝的幸子道。絲毫沒有因為剛剛花出去了一百多萬日元而感到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不用了吧,我……」
「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哦……」
「話說你提著它們干嘛,留個地址,讓商店給你送家去不就行了嗎?」
「可以麼?」
「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們剛剛可是在這先消費了一百萬元啊。」
隨後珪便讓她把手里大包小包的衣服全部遞給了店員,留下她家別墅的地址後便拉著她走了。
接著珪又帶她到運動鞋專賣店買了幾雙新鞋子,同樣也是結賬後留下地址,讓對方收貨上門。
「瞧你這手,比你的臉還干淨。臉上嘛多少還化了點淡妝,可這手別說指環跟手鏈,就連指甲油都懶得涂。我好人做到底,對面有家鐘表店,咱們一起進去給你挑塊腕表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已經為我花了太多錢了。」幸子拉住他道。
她是真的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一個快三十的人,居然讓個八歲的孩子領著自己逛街買東西,這叫怎麼一回事嘛。
而且有一件事她非常難理解就是,這孩子到底哪來的信用卡,而且還是一張可以刷這麼多錢的信用卡。
「一塊腕表,賣到上億純屬胡鬧,不過一千多萬還是比較合理的。除去剛才買衣服跟鞋的那一百多萬,正好我信用卡這個月還可以刷一千多萬,我就送你一塊價格在一千萬日元左右的女士腕表吧。」
說完,不容幸子拒絕,李世珪這位怪力小孩便拽著她進了鐘表店。
「說起來,腕表這種東西,在我李氏集團的發家史上,可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李世珪此話中所指的「濃墨重彩」的一筆,說的乃是在1967年,他父親還像他現在這麼大的時候,在亞洲乃至世界所掀起的一場針對歐洲傳統機械鐘表行業的「石英革命」。當時,公司撥出大筆資金,並由時年僅八歲的李耀之親自編劇,繪畫,創作了一部極具未來科技感的科幻動畫電影用于向世界推廣李氏集團所發行的手表。
隨著大量石英表進入市場,依靠價格優勢及精致的設計迅速搶佔國際市場,並對歐洲機械表市場地位造成了沉重的打擊。1967年到 1972年的5年間,歐洲鐘表和機芯產量由8400萬銳減到1020萬,員工總數從90000人銳減到18000人。
並且在那五年間,李氏集團抓準時機,用賣石英表賺到的錢,迅速收購了歐洲幾大宣布破產、和瀕臨倒閉的傳統機械表大牌。
然而除了極少數的人知道李氏集團內部的一切重要決策都是李耀之,李公子下達的以外,其他所有人都還以為李氏集團之所以能有今天,那位曾經的老董事長佔了很大一部分功勞呢。
「這款看上去不錯,你覺得呢?」珪指著玻璃櫃里的一塊女士腕表道。
「一千五百萬日元……會不會太貴了?還是另外挑款價格便宜點的吧,比如這款就很不錯。」
其實幸子心中早已打定主意,無論今天小珪為自己花了多少錢,事後她都會想辦法一分不少的還給他媽媽,也就是明菜小姐。
至于買這些東西,她自然不會是拿去退的。因為要是退了,萬一下次小珪再來找自己,被他看到給自己買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蹤影,那他還不直接起身就走。
李世珪看了看她手所指中的那款,道︰「你說它不錯,到底是因為心里更喜歡它,還是只是因為它價格比剛剛那款便宜一點?要是後者,干脆我直接帶你去玩具商店給你買塊塑料卡通表好不好?」
「什麼嘛,怎麼這樣說……」
「蒲池,真的是你啊!」這時一個穿著一身名牌,腳上踩著紅色高跟鞋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摘下臉上的太陽眼鏡,笑著對幸子道︰「好久沒在公司見到你了,最近都忙什麼呢?」
「沒忙什麼,就很清閑的待在家里,偶爾出門散散步逛逛街什麼的。」
「親戚家的孩子?」女人看了眼珪,問。
「這問題我不好回答,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呵呵。」那女人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道,「我原本一直以為蒲池你很節儉,沒想到你居然也會來光顧像這種奢侈品店。怎麼樣,看中哪款手表了,打算付錢買下來嗎?」
其實她已經在這家店里逛了有一會了,並且剛剛買下了一男一女兩塊同款式的腕表。而且她還看見,幸子帶著這個不明身份的小孩,空著手進了好幾家店,完了又空著手出來。
心想幸子這逛街還是逛街,只逛不買,再聯想到幸子這幾個月一直被公司雪藏,和自己之前曾經被她當眾教訓過很沒有面子,便不禁覺得心中暗爽。
「你剛剛是在看這款表嗎?噢,一千一百萬,真的很不便宜啊。不過對于蒲池你這樣的人來說,這點小錢應該算不了什麼啦。」接著,她用手指著櫃中的手表,對店員說︰「麻煩把這款手表取出來,讓我試戴一下可以嗎。」
「好的,客人。」
隨後店員小心的將表取出,雙手遞給了她。
女人接過手表戴在手上,隨後取下遞給幸子道︰「蒲池,你也戴戴看吧?我想它一定跟你很搭。」
幸子反正也是要從一千五百萬和一千一百萬的表里挑一款買下來,見她把表遞給自己,索性也就戴上試試看了。而幸子剛剛才戴上,那女人就興奮的拍著手說︰「果然,這款表跟你真的很搭欸。既然這麼搭配,干脆就別摘下來了吧,售貨員,來幫蒲池小姐結賬。」
幸子不傻,這會子功夫當然早已看出來那女人是個什麼心態了。
「你這是什麼眼光。」這時李世珪開口道,「要說搭,我覺得那款18k玫瑰金瓖鑽跟她才更搭。不過就是這表帶的顏色和材質我不太喜歡。」
說著,他瞥了那個渾身高價名牌,品德卻似乎有些廉價的女人一眼,取出兜里的信用卡遞給了店員,道︰「這塊表我買了,麻煩你將手表上的絹帶換成啞光珍珠白色的鱷魚皮表帶。」
而幸子也苦笑著摘下手腕那塊價值一千一百萬的手表,遞還給了店員。
看他表情如此認真的樣子,這多出來的四百萬,看來自己是非花不可了。
而那女人見到如此情形,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地背過身去,隨即又冷笑著轉過身道︰「女藝人傍大款的我見多了,可像蒲池小姐這樣,陪有錢人的小少爺玩過家家的,倒是頭一回見哦?」
她也就是不知道幸子身邊這個小少爺到底是誰家的小少爺,要是知道,這話就是再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說。相反還會像以前幸子還是一線藝人時那樣,恭恭敬敬的叫上她一聲前輩。
「我對你沒有什麼印象,所以你應該並非是什麼很有名氣的明星,也並非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你,也算是一樁奇聞了。」珪這話可以說是極具攻擊性。
他的意思很直白,那就是說像她這樣的窮人,是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奢侈品店的。除非,她自己才是那個傍了大款的人。
「你!」那女人被珪氣的是火冒三丈,可礙于珪可能是哪家有錢人孫子,她就算生氣,也不敢把話講的太過分,最後只得說了一句︰「小弟弟,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什麼是禮貌嗎。」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家大人,還有你在娛樂公司的經紀人,他們沒有教過你什麼是禮貌嗎?幸子小姐她現在雖說是暫時進入事業的低谷,可她以前畢竟也算是你的前輩,而你現在卻這樣一口一個‘蒲池’的叫她,那麼請問你的禮貌又在哪里。難道說,勾搭上了那個又矮又胖,長相丑陋的四眼長戶,就可以讓你在跟前輩說話的不說敬語了嗎?你似乎只不過是他的姘頭,而不是什麼高貴的社長夫人吧?」
「你個臭小鬼……你胡說什麼!」
那女人剛想回擊幾句,珪卻語氣一變,轉為嘆息道︰「也罷,反正你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我就不說你了。」
這女人確實是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她那個姘頭,空有社長之名而無社長之權的長戶,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平衡李氏娛樂公司下屬的幾個子公司社長間的爭斗,還有就是為公司最大程度的壓榨幸子身上的價值。
而在這幾年,李先生已經從李氏唱片、李氏影業這兩個子公司的社長當中挑選出了他所認定能夠挑起整個李氏娛樂王國大梁的品格與才能都完全合格的接班人。加之幾個月前幸子因為那天的事而遭到公司雪藏。
如今長戶這條狗,可以說是完全失去他存在的價值的。更何況不久前,李先生在李氏集團的全權代理人高木小姐還收到來自李氏娛樂經紀人部總監的實名舉報信,舉報長戶與公司內部多名藝人存在不正當的關系。
高木把這事匯報給李先生時,他正在報紙上閱讀有關歐洲的新聞,當完听到舉報信中的內容後,嘴角直接就笑了出來。
他通常只有兩種情況會這樣笑,一種是真的贏定了的時候,另外一種,則是對方說出的話真的很好笑。很顯然,這封舉報信屬于後者。
以他的處事原則,無論是對任何人,並且無論是「生」、「殺」、「予」、「奪」都必須講究一個由頭才行。所謂名正則言順,他是不會無故處罰和打壓一個人的。
不管是為了達到一種怎樣的目的,他畢竟是讓長戶在李氏娛樂社長的這個位子上坐了這麼些年。
當初提拔他,向人們給出的理由是他「為人勤勉」。如今罷撤他,自然也得找個可以讓人信服的理由。而這封舉報信,正好就是一個送上門來的由頭。
當時高木給李先生讀舉報信的時候,李世珪就在同一張桌子上吃午飯,對于自己父親將要罷撤長戶的決定,他自然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見了。
有趣的是當時明菜也在,而昔日曾為幸子吸煙、宿醉酒吧,還有教堂搶婚的事在丈夫面前求了不知道多少情的她,面對那封舉報信,卻沒有為在公司一向對她阿諛奉承、像條狗一樣討好她的長戶說哪怕一句好話。只是一臉母愛的叫自己兒子多吃點青椒和胡蘿卜。至于長戶,非親非友的,誰管他死活?
……
李世珪先是爆出她和長戶之間的不正當關系,接著又說她再沒幾天好日子可過。那女人終于是徹底被他給嚇住了。她的情緒,從最開始的得意,到被李世珪激怒,再到現在的驚恐,簡直就像是在拍戲一樣。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和長戶社長的關系,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才對,他們之間幽會,一直都很隱秘的。
這個小孩,他到底是誰!又是從哪知道自己和長戶社長的事情的?
她越想越怕,心里再沒有了嘲弄幸子的心思,從包里取出行動電話,連忙走出了店門,跑到了個人少的地方跟她的男人打電話去了。
而這時店員也拿著換好表帶,被包裝在一個裝飾精美的表盒,附帶證書,價值一千五百多萬日元的豪華手表走了回來。李世珪打開表盒,取出里面的手表遞給幸子,並讓她戴上。
「今天就逛到這吧,現在我們去寵物臨時寄存處領回你的狗,然後坐車回你家。」
「嗯,好。」
老實說小珪給她買的那些衣服鞋子,還有手上這塊腕表,幸子心里都非常喜歡。不愧是大藝術家、大教育家、大發明家、兼大和首富的孩子,眼光就是別人要強。
只是他買的這些東西的價格都太昂貴,幸子除了喜歡外,心里還有一種錢被燒掉的痛感。要不是這十幾年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心理素質夠好,這會眼淚可能都痛的流出來了。
李世珪看她戴上手表後喜歡卻又帶有些許肉疼的眼神,多少也猜出了她心里在想什麼,隨即說道︰「今天給你買衣服鞋子,還有這塊腕表的錢,全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我自己的錢。和我父母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看不起我,又或是拿我當小孩子,覺得收我送給你的東西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的話,想還錢大可還給我本人。」
「你……」
「我知道你很詫異,我一個小孩子是賺到的這麼多錢。關于我的成功,我可以用說故事的方式向你完整的講述一遍,不過這故事很長,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別在店里傻站著了。」
隨後拉著幸子的手離開了鐘表店,而那個故事的開頭,則還得追溯到三年前,他五歲的時候,在電梯里撿到一枚五元的硬幣說起。
「五元硬幣,什麼樣的五元硬幣?」計程車上,幸子忽然很激動地問道。
「硬幣還能是什麼樣的,就是正面寫著五元,背面寫著昭和五十八年的很普通的硬幣啊。」
「昭和五十八年?那枚硬幣中間,是不是用一條紅繩子綁起來的?」
「紅繩子,有,不過斷了。」
幸子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是了,是了!那就是我不見的那枚五元硬幣!」可是很快,她眼楮里的光采就又黯淡了下來,語氣難掩緊張的問︰「它現在在哪里,你還留著它嗎?」
「你確定那枚硬幣是你的?」李世珪此時的眼神極難說清到底蘊含著一種怎樣的情緒。
「是的,我確定那就是我的。昭和五十八年,紅繩子,這些特征全都對上了不是麼?」
「你確定那枚綁著斷了的紅繩子的,昭和五十八年生產的五元硬幣,就是三年前,曾經為你所有的那枚五元硬幣嗎?」
「是的我確定!」幸子無比堅定的說。
「好的我知道了。」李世珪抬眼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中計程車司機的臉,隨後向後一躺,閉上眼楮道︰「逛了這麼久商場我有些累了,硬幣的事,就等回家以後再慢慢跟你說吧。」
……
「現在可以和我說了麼?」
剛進玄關,李世珪還沒來得及給鞋套上鞋套呢,她就無比心急的問了起來。
珪看了她一眼,沒有急著回答她而是先彎腰給鞋子套上鞋套,隨後一邊朝客廳走著,一邊道︰「在我告訴你那枚硬幣現在在哪之前,我想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幸子說,「只要你答應告訴我硬幣的事,問什麼都可以。」
「那枚硬幣,你之前是從地方得到的,又或者說是什麼人,把它特意送給你的?」
「那枚硬幣,可能對你來說僅僅只是一枚很普通的五元硬幣,根本沒有什麼價值。但是對我卻真的很重要。因為它是我十六歲念高中的時候,和我同桌的男朋友送給我的定情信物。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它用紅繩子系在我的手腕上。可沒想到那天繩子居然斷了,而我也因為工作太累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它不見了,直到出了公司大門才發現,可回過頭去卻怎樣也找不著了。多虧你幫我撿到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二十七歲果然是二十七歲,小珪只不過問了她一句硬幣誰送的,她居然能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出這麼一大堆話來。那感覺就好像生怕別人不還她了似的。
「硬幣在我家,下次再見面時,我會親自把它交還到你手里。如果你信的過我,硬幣的事我們今天就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