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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雪飲、顏盈、驚惶之惶

小小的雜貨間,破落簡陋,堆積著農具和各種居家用具,和尋常農夫家中沒什麼兩樣。

可在這樣平凡的雜物間中,卻掛著一柄刀。

一柄絕不平凡的刀。

刀長三尺七寸,鋒刃無瑕,自散寒氣,置身于房間中,予人一種冰寒的感覺,就彷佛這柄刀是由萬年不化冰凝結而成。

然而,這樣一柄絕世好刀,本應在江湖掀起腥風血雨,本應被天下刀客奉若神刀。

可如今,卻被隨意閑置。刀身蒙塵,刀上早無昔日冷冽鋒芒,被蛛網灰塵,掩蓋了過往一切輝煌。

在雜貨間中還站著一個小女圭女圭,模樣俊秀可愛,尤其是那眉宇間所蘊藏的靈氣,更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

那圓圓的臉蛋上,帶著好奇和躍躍欲試之色。

他好奇握刀會是什麼感受,他好也奇這柄刀有多重。

他看過自己的父親握刀, 柴伐木,和尋常的農夫有很大區別。輕盈靈巧,摧枯拉朽,充滿了力量和優美感。

「小聶風,你听見了刀的嘆息麼?」

就在此時,一把柔和的聲音響起。

名為聶風的小孩嚇了一跳。

聶風轉過頭來,就看到雜物間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人,身著黑衣,負手而立,渾身似縈繞著超凡月兌俗的氣機。

「叔叔,你、你是誰?」聶風眨了眨眼楮,對于突然多出來這人,卻並不感到害怕。

「我啊,我就是‘我’。」黑衣男子面帶微笑,打了個小孩子听不懂的禪機。

聶風好奇道︰「叔叔,你為什麼說刀在嘆息?」

黑衣青年澹澹道︰「你知道這刀叫什麼名字麼?」

聶風搖了搖頭。

黑衣男子道︰「刀名雪飲,天下至寒之物。為女媧補天所余之物‘白露’鑄成,刀出必見雪,殺人不見血,只因血猶未濺出,早已被刀寒凝結!如這樣的寶刀,卻不能飽飲天下英豪鮮血,明珠蒙塵。刀若有靈,又怎能不嘆息。」

聶風只是一個小孩,並未听懂來人話中之意。

但在黑衣男子話語落下的剎那,卻從雪飲刀上感受到了一股自顧自憐的悲傷氣息,

而這種氣息,聶風並不陌生,他娘親顏盈蛾眉輕蹙時就經常流露。

「風兒,你在和誰說話?」

就在此時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

話語落罷,一道婀娜修長的身影步入雜物間中。

和雪飲刀一樣,眼下這女人本也是絕不該出現在農舍之中。

因為她太美了,美的如夢如幻,那一張臉蛋美絕人寰,眉目流轉間帶著嫵媚之意。肌膚欺霜賽雪,光潔如玉,卻比玉更加白皙柔潤。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眼楮……無一不美,無一不充滿誘惑力。

世上竟有如此美人?

粗布麻衣,遮不住冰肌玉骨,寥寥炊煙,掩不住傾城絕色。

若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怕很少有人會反對。

而她也正是昔年江湖第一美人——顏盈。

這個美麗的女人,也同雪飲一樣,同屬于一個男人。

一個曾叱吒風雲的天下第一刀客——北飲狂刀「聶人王」。

「你、你是何人?」顏盈用縴手掩著小嘴,露出吃驚之色。

但那一雙美眸卻忽的亮了,作為第一美人,她當初之所以選擇嫁給聶人王,就是愛聶人王的威武不凡,更仰慕其群刀之首的威勢,誰知與聶人王共結連理之後,對方竟選擇封刀歸田,讓她暗然神傷。

而昔日作為江湖第一美人的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卻成了整日洗衣做飯的無名農婦。

毫無疑問,顏盈厭倦這樣平凡的生活。

而眼前這人,一瞧就非尋常之輩。

無論如何,也可為這寂寥的生活帶來少許的刺激與安慰。

玉連城並未說話,只是拍了拍聶風的小腦袋,笑道︰「去把你父親找來,我有事同他商量。」

「嗷。」

聶風也不知怎麼就听了這人的話,迷迷湖湖的同顏盈打了招呼後,就向門外跑去。

玉連城這才轉身對顏盈微微一笑,道︰「聶夫人,客人上門,難道都沒有茶水奉上,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

時值正午,烈日當空,大地散發著一股悶人的酷熱。

農夫正在田里勞作,一個個熱的汗流浹背。

一個中年男子雖也在耕作,但他的似乎和一眾農夫格格不入。

但見此人長滿須冉,一頭長發蓬散開來,外表看似是平凡莊稼漢子一般,但眉宇只見散發出一股挺拔之氣。

當直面此人時,竟會給人遭遇 虎的感覺。

而且是 虎中的 虎。

這男子原來就是聶風之父——「北飲狂刀」聶人王。

聶人王衣衫被打濕,滿額都是汗,但他卻毫無怨言。

他自與顏盈結合後,就歸隱田園,不再踏足江湖。因為他相信,只有歸于平凡,才會找到真正的幸福。而若繼續混跡江湖,當叱吒風雲的聶人王,那遲早會禍及顏盈。只是不知為何,他發覺顏盈似乎並不快樂。

而且越來越不快樂。

但聶人王相信,顏盈終有一日會體會道平靜生活的快樂。

而今天,聶人王的平靜生活將被打破。

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這是個儀容整潔的中年漢子,一身紅衣,紅的就彷佛是地上的另一道驕陽。

在他手中持著一柄長劍,這長劍雖未出鞘,但竟予人一種火熱的氣息,彷佛劍鞘中藏的不是劍,而是一團火焰。

「南麟劍首、北飲狂刀。一刀一劍,一南一北,江湖不知多少人想知你我相遇,誰勝誰負?!」那中年漢子緩緩踱步到聶人王身前,澹澹道︰「聶人王,你是我畢生難尋的好對手,想必你也不願讓雪飲刀寂寞,就像我不忍讓火麟劍寂寞一般。」

來人正是與聶人王齊名的「南麟劍首」段帥。

然而,聶人王根本沒有理會他,只是繼續耕作務農。

「聶人王,你身為一個刀客,難道就沒有自己的驕傲,拿起雪飲刀來,與我一決高下。」段帥冷哼,氣息釋放出來,整個人散發出如同火爐的高溫,竟令四周溫度驟然提升,好似步入沙漠之中一般。

聶人王卻依舊不理會他。

段帥眉頭皺的更緊。

他花費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如今的聶人王,可卻不想對方竟成了這般模樣,毫無斗志。

段帥正打算進一步嘲弄對方一番,激發斗志,就見一個小孩步伐輕快的掠了過來。

即使段帥微感吃驚,這小孩不過五六歲模樣,竟是練就了一身不俗輕功。假以時日,天下輕功還有誰能高過他?

「爹,爹。」小孩人還未至,呼聲已到。

「風兒,怎麼了?」聶人王抬頭問道。

「家里來了一人,讓我來找你,說有事和你商量。」小聶風微微喘著粗氣道。

聶人王眉頭微皺︰「那是何人?」

「是個看起來很好看的黑衣叔叔,風兒不認識。那黑衣叔叔看了掛在牆上的雪飲刀,說了一些風兒听不懂的話,現在還在家里等你。」聶風道。

「看刀,雪飲刀。」聶人王眉頭皺的更緊,聶風不知道雪飲刀的名字,看來是那不速之客告訴他的。

而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只怕就又是為了尋麻煩。在听到對方還在家中後,聶人王心頭一跳, 地想到了顏盈。

「盈,等我。」

聶人王毫無疑問是將顏盈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心中大急,也不顧的暴露身份,一把抱起聶風,施展聶家步伐,化作一道迅疾無比的狂飆龍卷,向家里趕去。

「呵,有趣。」

段帥眼前一亮,身法展開,也緊隨而至。

段帥的身法較之聶人王要遜色一分,不過聶人王抱著聶風,故而兩人幾乎是同時趕至聶家。

當到達聶家時,聶人王首先就是听到一串好似天籟的笑聲,勾魂奪魄。

聶人王自然听得出,這是顏盈的嬌笑。

只是歸隱後,顏盈除了在聶風面前擠出略顯牽強的笑容外,就幾乎沒有一絲笑意,更從未發出如此歡快的笑聲。

聶人王心頭稍微安寧,至少妻子並無危險。

接著,他推開大門,就瞧見了愛妻顏盈和一個相貌俊秀的黑衣青年相對而坐。

黑衣青年帶著一股縹緲莫測的意味,立時就讓在刀口舌忝血數十載的聶人王明白對方是一位絕頂高手。

而此時,那黑衣青年正拿著顏盈的縴手,不知說了什麼,竟逗得後者咯咯嬌笑,花枝亂顫。

聶人王心頭微冷,連忙展開身法,拉起顏盈,將之護在身後,這才將目光凝視玉連城︰「不知閣下何人?找聶人王有何貴干。」

「聶兄不必擔憂,我先前只是給聶夫人瞧瞧手相而已。」

玉連城微微一笑,緩緩站起身子,衣袖如烏雲垂下︰「至于我為何來找你,自是為了雪飲刀而來。你當初也是威震天下的北飲狂刀,就該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雪飲刀乃是當世神兵,你若一心歸隱,留下它圖惹禍端,不如給我。」

聶人王道︰「那雪飲刀是先祖所傳,聶某不敢隨意送人。」

玉連城目光在聶風身上一轉,微笑道︰「聶家世代瘋血,我亦早有耳聞。一旦瘋血發作,雖會實力暴漲,但性情大變,充滿暴戾之氣,如同入魔。不如我和你做個交易,我幫你化去聶風體內瘋血的魔性,但卻可保存瘋血中的力量,而你則將雪飲刀交給我,你看如何?」

聶人王眉頭微皺,一雙虎眸緊緊看著玉連城,過了半晌,方才徐徐吐出六個字道︰「我如何相信你!?」

許多年前,火麒麟肆虐大地,為禍蒼生。

聶家先祖與火麒麟纏斗六天六夜,終于將火麒麟刺傷,但不小心吞入其血。之後在功力大漲的同時,體內涌現出強烈的恐怖殺意。

這就是聶家瘋血的由來。

聶家世代受瘋血之苦,為此不知嘗試過多少法子,即使是冰心訣,也只勉強能夠抵御瘋血的瘋狂。

可這人卻說他能驅逐瘋血中的魔性,聶人王又如何肯相信。

玉連城微微一笑,目光一轉,放在門前的段帥身上︰「南麟劍首段帥?」

段帥神情微凜︰「正是段某。」

玉連城的眼楮漸漸下移,看向那綠色劍柄的長劍︰「想來這就是傳聞中的火麟劍,不知可否借劍一觀?」

「好,你來拿吧?」段帥嘴角掠出一絲冷笑,將手中長劍平舉,一縷殺機浮現。對于劍客來說,手中之劍向來不是借人隨意觀看之物。

若要看,便要付出代價。

——性命的代價!

「好,我來拿了。」

下一刻,玉連城就出現在段帥的面前。

不想對方竟快至如斯境地,段帥臉色微變,嗆的一聲,使出「蝕日劍法」最強一式火鱗蝕日。

這一劍果然不俗,劍網嚴密如烏雲直罩,密不透光,如同蝕日一般。而且每一道劍氣都充滿了灼熱的氣息,彷佛是一條條火浪。

旁邊的聶人王神情凝重,這段帥不愧是與他齊名的南麟劍首,實力果然不俗。

而他這些年整日務農,耽于農活,真未必是此人對手。

玉連城悠悠一嘆。

嘆息聲中,一只修長瑩潤的手向劍網印了上去,頓時如烏雲籠罩而來的劍網被撕開,直向段帥而去。

下一刻,段帥頓覺一股無匹巨力襲來,手中兵器已月兌手而出。

「火麟劍,倒也不俗。」

玉連城一把握住劍柄,隨意把玩兩下。

而在手觸劍柄的那一刻,他隱隱感到一股凶戾之氣從劍身上襲來,向他腦海發起沖擊。火麟劍上瓖嵌有火麒麟的鱗甲,可自生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助握劍之人提升功力,但持劍愈久,反會產生劍控人心之象,魔念叢生,難以自拔。

當然,這點魔念,對于玉連城來說,只能說是蚍蜉撼樹。

「你、你是何人……」

段帥臉色蒼白,,一招奪走火麟劍,只怕威震一方的雄霸都做不到。

「你問我?」玉連城呵呵一笑,打啞謎一般︰「我就是‘我’。」

段帥先是一怔,接著似是想起了什麼,身形一顫︰「你從無雙城而來?」

玉連城微笑點頭。

「原來是你!’。」段帥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童孔放大,語氣也開始發顫︰「第十四驚惶,驚惶之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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