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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他只是單純的鄙視你而已

對李欽載來說,參與這場戰爭最痛苦的不是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而是行軍的過程。

沒有汽車和高鐵的年代,連道路都是坑坑窪窪的土路,李欽載坐在裝載糧草的牛車上,行軍才第一天,他已吐了三次。

嗯,沒錯,古代打仗運輸糧草的不一定是馬,也有牛。

吐得面色蠟黃的李欽載趴在糧草上奄奄一息,旁邊的劉阿四同情地看著他。

這次出征,李欽載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單槍匹馬,李勣將國公府里的部曲撥了一部分給他,李欽載也沒跟李勣客氣,要了兩個滿編小隊,其中一個便是劉阿四的小隊。

使習慣了,索性帶上他,說不定能撈著立功的機會,也不枉劉阿四跟了他這麼久。

另一個隊正也是國公府里,名叫鄭房。

剛听到這個名字,李欽載笑了半天。

鄭房,正房。

這位鄭房的令堂是多沒安全感,給兒子取名都順手給自己正名,向世人宣告他是正房生的。

劉阿四和鄭房各一個小隊,合起來正好一百人。

一百人扔在戰場上連朵水花兒都濺不起,但如果情勢危急,保護李欽載逃命還是勉強夠用了。

見李欽載顛得難受,劉阿四忍不住道︰「五少郎, 您早已勉強會騎馬了,何必坐在糧車上遭罪?」

李欽載虛弱地道︰「不騎馬, 我喜歡坐糧車。」

劉阿四笑了笑︰「您這模樣, 一點也看不出喜歡的樣子。」

「懂啥?騎馬久了不僅痛, 容易生痔瘡,而且會造成羅圈腿, 下地走路難看得像一只吃飽了撐的鴨子。」

劉阿四不在意地道︰「男兒無丑相,羅圈腿有甚打緊。」

「你當然不打緊,因為你的丑與羅圈腿無關。可我不一樣, 長安城劣跡斑斑且風度翩翩的風流紈褲,騎在馬上別人都贊曰‘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結果下了馬倆腿岔開一搖一擺,像剛被一群精壯的漢子摧殘過,萬千少女該多幻滅呀。」

劉阿四想了想那個畫面, 不由大笑起來。周圍的部曲們听到了也紛紛大笑。

氣氛很歡快, 每個人對即將發生的戰爭毫無擔憂。

因為自信, 所以不擔憂。

如今的大唐真的可謂武德充沛,周圍的鄰居逮誰滅誰, 與大唐為鄰的那幾個小國常有臥榻之側有猛虎酣睡的驚悚感, 大氣都不敢喘。

當然, 不服氣且自不量力的敵人也有, 而且不少, 比如馬上要倒霉的倭國。

擔心啥?完全沒必要, 王師集結成陣,一個沖鋒就能破敵。

裝載糧草的牛車慢慢吞吞,趴在糧袋上的李欽載面色鐵青,他又想吐了。

押送糧草的隊伍人數不少,大約三千余人,其中大半是征調的民夫, 還有一千余將士。

整支隊伍里, 李欽載的官職是最高的,也是最虛弱的,大唐版的空虛公子現在很遭罪。

「五少郎, 到了前方城池,小人給您尋模一輛馬車吧。」劉阿四嘆道。

李欽載虛弱地嘆道︰「你不如給我修條路吧, 平坦且筆直的路。」

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

這年頭搞出水泥似乎不難, 基本沒啥技術含量, 就是燒窯。

水泥這東西可是個寶貝, 無論民用還是軍用, 都是劃時代的。

正琢磨時,糧隊後方傳來馬蹄聲。

兩名披甲武將策馬來到李欽載的面前,其中一名武將恭敬地抱拳行禮,另一名武將卻倒拎著馬鞭,神情頗為倨傲。

行禮的武將迅速看了看倨傲的那名武將,然後道︰「熊津道督糧副將安謹之,拜見李縣子。」

李欽載忍著難受,努力擠出笑容點頭示意。

另一名武將卻毫無表示,安謹之有些尷尬,抬胳膊踫了踫他。

這時倨傲的武將才敷衍式地抱拳,沉聲道︰「熊津道督糧官錢益,見過李縣子。」

李欽載繼續含笑點頭,心中卻覺得奇怪。

這個叫錢益的什麼來頭?為何對自己如此冷漠,好像自己欠了他錢似的,素未謀面,無怨無仇的,擺啥臉色呢?

錢益行禮後便不再言語,旁邊的副將安謹之等了半晌,見錢益不開口,無奈只好自己開口了。

「稟李縣子,末將二人奉兵部之命,押送首批五千石糧草,其中長安城戶部直接撥付兩千石,剩余的三千石戶部批下公文,由前方的蒲州城官倉供給。」

「末將二人特來領命先行,提前在蒲州清點交接糧草,請李縣子示下。」

李欽載笑道︰「去吧,督運糧草的事,二位看著辦,辦完了告訴我一聲,我記個賬便可,只要不耽誤運糧的日期,一切都好說。」

安謹之再次抱拳,又拽了拽旁邊的錢益,錢益不情願地敷衍式抱拳,二將策馬離去。

李欽載眯眼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錢益見到他仿佛見到仇家的樣子,莫非又是這具身體的前任惹的是非?

這就過分了,都穿越大半年了,居然還要給前任背鍋……

再背就自殺!

沉思許久,李欽載忽然道︰「阿四。」

「在。」

「我以前……準確的說,我造出神臂弓以前是不是挺混蛋的?」

劉阿四驚愕,你以前啥樣自己心里沒數嗎?

久久沒等到回答,扭頭見劉阿四愕然的模樣,李欽載頓覺自己不僅問了一句廢話,而且自取其辱。

「算了,這個問題不必回答。你去糧隊將士中逛一圈,打听一下錢益這個人,尤其是旁敲側擊一下,問問我以前有沒有糟蹋過他婆娘……」

劉阿四驚愕道︰「五少郎為何有這種念頭?」

李欽載嘆了口氣,指了指前方錢益遠去的背影,道︰「你見到他剛才的臉色沒?簡直就像我給他來過一出‘夫目前犯’,去問問吧,我心里不踏實……」

劉阿四領命掉頭而去。

李欽載沒精打采地繼續趴在糧車上。

晃晃悠悠熬過一天,夜晚駐扎時李欽載腿都軟了,被部曲扶下牛車,踉蹌躺進帳篷里。

勉強吃了一點晚膳,劉阿四回來了。

「咋樣?打听出什麼了?」李欽載一臉忐忑加心虛︰「我該不會真糟蹋過他婆娘吧?」

劉阿四笑了笑︰「五少郎多慮了,您以前或許糟蹋過別人的婆娘,但絕沒有錢益的婆娘。」

李欽載扯了扯嘴角,你可真皮。

啥婆娘都沒用,自己沒嘗到滋味兒。

「小人打听到了,那錢益與五少郎往日並無恩怨。」

李欽載奇道︰「沒有恩怨他吃錯藥了?對我橫眉冷眼的。」

「雖無恩怨,但錢益也是一員悍將,他曾是松州折沖府的校尉,永徽年間跟吐蕃干過,據說勇猛無敵,陣前連斬吐蕃賊將五人,軍功顯赫,被報上兵部,顯慶三年兵部給他升了都尉……」

李欽載愈發好奇︰「都尉可不小了,為何如今卻成了督糧官?」

「雖是悍將,但脾氣火爆,說話耿直,動輒打罵麾下將士,後來將士們怨氣叢生,差點在軍中釀成嘩變,兵部于是將他貶謫,成了督糧官……」

李欽載皺了皺眉︰「這種人確實應該貶謫敲打一下,否則將來必惹大禍……」

劉阿四目光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李欽載立馬領會他眼神里的含義,指著他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雖惹過大禍,但靠自己解決了,我和他有本質的區別。」

「是,五少郎自比他強百倍。」劉阿四接著道︰「這錢益當了三年的督糧官,脾氣卻絲毫不見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常在軍中酗酒,酒醉後破口大罵,直言上天不公,上官無眼雲雲。」

「不僅如此,錢益更是恃才傲物,常將曾經連斬吐蕃五員賊將的事跡掛在嘴邊,更看不起那些毫無本事,靠著祖蔭父蔭而居高官的人……」

李欽載驚愕地看著他。

劉阿四神情誠懇地道︰「所以,五少郎實在多慮了,人家與您並無恩怨,他只是單純的看不起您,鄙視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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