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總指揮使盡管示下。」關成落後付雲朝一個身位，看到不到對方表情，但還是從容應對。
付雲朝嘆了一口氣，想了想，然後道︰「作為此次滁州一案的親力親為者，你對滁州一案怎麼看？」
怎麼看？
用眼楮看唄……
關成心里撇了撇嘴，但也不能真得這樣回答這位伏魔衛首腦。
略微沉思，關成模稜兩可地道︰「妖魔作祟，各處勢力聚集在一起，有人族有妖魔一族，各為其利，最終卻將這驚天大禍降臨在無辜百姓頭上。」
「不管那些大能死傷多少，本官只嘆這滁州百姓，不知多少人魂歸冥地，實是太慘。」
「身位伏魔衛吏員，本官也是力有未逮，又實在是失職……」
付雲朝靜靜听著，秀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倒是眼中情愫略微流動。
听到後來，也微微頷首道︰「你說得對。」
「聖主也罷，千量仙也罷，還是那神魔荒野，抑或是北人王，這些仙魔位格的存在，越是到了巔峰，越是缺少人類正常的感情。」
「此案無論勝敗，我伏魔衛都是敗了！」
「伏魔衛伏魔衛，應當伏魔衛道，只是可憐了那些百姓……」
兩人正說著，身法已然來到了滁州境內的一座城池上空。
這個位格的強者，目力很強，只要低頭，就能看見下方城池的景象。
此刻，下方的這座城池，正汩汩地冒著黑煙。
城中幾乎沒了人煙。
隨著綠護法身死道消，玄武長老的被擒，城中的魔族大軍失去了掌控，紛紛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這倒給了伏魔衛除魔軍機會。
除魔軍們一擁而上，砍瓜切菜一樣砍殺魔軍。
看起來應該很快就能肅清城中的魔軍。
但就像兩人說得一樣，無論勝敗，百姓都是死了。
伏魔衛這一仗，算是輸了。
除此之外。
關成也從付雲朝的話音中解讀出了一些其他信息。
付雲朝能說出聖壇中出現的仙魔級別強者的名字。
最起碼說明，滁州一案，付雲朝雖然一直沒有出現，遠遠躲在了京師。
但此地發生的一切，並沒有逃出他的視線。
滁州一案，聖壇開啟，連當朝隆昌帝都卷入其中。
付雲朝置之事外，卻也能掌管全局……嘶……老付不簡單吶！
「斬妖除魔，伏魔衛宗旨，但願接下來，我人族能夠平安吧。」
付雲朝一邊感嘆一邊道。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滁州北部的一座城池。
此地倒比靠山城好了許多。
城中人口留下半數，魔軍也被清除干淨。
除魔軍和地方軍交接完畢之後，已經離去。
城中秩序也漸漸恢復。
有了人氣，氣運自然會增長。
關成掠過城池上空之時，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這是他聖物化身所特有的反應。
這時，兩人之間的交談還沒有完畢。
「伏魔衛遭此一役，如今也算是損失慘重。」
「先後損失鎮撫使兩位，千戶八名，供奉長老等也是損失無數。」
「本官雖是武夫，但也知道氣運一說。」
「關首旗在此案中既安然無恙，又修為大漲，想必也是有什麼奇遇吧？」
來了來了！
關成頭皮一緊。
伏魔衛此次確實是損失慘重。
除了付雲朝所說的鎮撫使、千戶、長老供奉以外。
副總指揮使索伊約也身死道消。
要知道，索伊約那可是混元境，比付雲朝也差不了多少。
而關成自己，區區一個煉神境，一路從京師南下，到了最終，不但活著，而且還修為連續跨越兩個大境界。
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有問題。
更何況是付雲朝。
「奇遇倒是談不上，只是在進入聖壇之後，下官先後遇到了道門的清韻前輩以及佛門的度念大師，若沒有這二位前輩護佑，下官此時恐怕早就橫尸魔窟了。」
關成不假思索，直接拋出了清韻和度念當擋箭牌。
「清韻、度念……」付雲朝听了，略微沉吟了一番，而後道，「佛門和道門此次倒是沒有大手筆出戰。」
「只是可惜了這兩位了，清風掌門和宗會法師那邊，不知關首旗要如何應對？」
付雲朝就像是擁有上帝視角的開掛者一樣。
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
他早就知道了清韻和度念身死的消息，言外之意，人家道門和佛門青年一代高手都死了。
你區區一個旗長卻活著，而且生前還和這兩位有過交集。
等到人家佛門和道門大能問詢下來，你又要怎麼辦？
這既是在問詢關成，其實也是在考驗關成。
「清韻前輩和度念前輩，都是死于聖主之手……那時，下官也被聖主擒住。」
「若是佛道二位大能問起，下官自然如實相告，不敢隱瞞。」
關成隨口答道。
既然你已經通過某種渠道知道了聖壇中發生的一切。
那麼，以道門和佛門的實力，自然也能知曉一切。
我又何必欺上瞞下，自己找不自在？
聖壇一行，各方大佬齊聚，耳目眾多，本身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自己無憑無靠，若是不起眼就罷了，偏偏是當中活下來的見證者。
若是有所期滿，必然會引起各方勢力的猜疑。
後果可想而知。
「你見過聖主？」驀地，付雲朝話鋒再度一轉。
你這廝不按套路出牌啊……
接下來難道不應該對我的想法加以評價，然後再問，你為何被聖主擒住，聖主為何殺了那兩個，沒有殺你麼？
關成心里一抽，如實答道︰「自然見過，不但見過，而且還與他交鋒，還差點兒死在他手中。」
付雲朝忽然停法，轉過來，眼神如鷹隼一樣銳利︰「他與當今聖上隆昌可有幾分相似？」
說著，付雲朝直接拿出一張畫像，隨風展開。
那赫然正是隆昌帝的畫像。
這是為了讓關成加以印證。
關成仔細看了一眼，點頭道︰「起先並不相像，後來……」
「後來，等墨淵出現之後，聖主的長相，就和隆昌帝相差無幾了是麼？」不等關成說完，付雲朝搶先道。
話鋒之銳利，前所未有。
壓迫之力也隨之而來，讓關成有些喘不過氣來。
尼瑪……
你連墨淵都知道……
這聖壇中發生的事，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麼？
付雲朝這廝，絕對有問題！
「正是如此！」沒辦法，關成只能如實答道。
「嗯……一氣化三清，果然沒錯。」付雲朝听了，緩緩轉過身子，繼續加持身法，自言自語地道。
一氣化三清！
尼瑪……你也知道隆昌和聖主的聯系？
關成直接愣住……好像這一切都是付雲朝暗中操縱一樣，讓自己這個經歷了事件全程的當事人都有些懵逼了。
「那墨淵可曾給你說過什麼？」付雲朝並不知道關成心中所想，繼續問詢道。
關成暗中平息心中的驚濤駭浪，回應道︰「稟總指揮使，墨淵前輩並未說過什麼。」
「哦……那可惜了……」付雲朝微微頷首，「孟闖的元神，你可帶給孟家老祖，他自然會對你禮遇有加。」
「回京之後，你外出之時，可借助我的名號，也可省去不少麻煩。」
「聖物的事，就爛在肚子里吧，除了那墨淵，反正當事人都死了。」
嗡！
像是一道雷霆，狠狠擊打在關成心田。
關成也在這次擊打中，豁然開朗起來。
「孟闖……」
「看來我是聖物化身的事，付雲朝也早就察覺了。」
「聖物如此重要，所以付雲朝又怎會讓我一個人單刷？」
「滁州一行，也不知這廝派了多少眼線跟蹤我……所以才將前程後續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廝……真是可怕啊！」
不過這樣也好。
付雲朝知道關成是聖物化身，就算有私心，但也多多少少會維護關成的。
現在看他的意思，也不會魚死網破撕破臉。
「下官謹記總指揮使囑咐。」關成心中不免嘀咕，但表面卻沒有過多表露。
「嗯……」付雲朝淡淡回應，「你現在就自行回京，林真那邊，我自然會知會一聲。」
「對了，沈千戶已經戰死在西山城，回去以後，京師南道的千戶一職，就由你擔任吧。」
「你擔得上。」
原來沈千戶也來了滁州？
而且還戰死在了西山城？
關成驀地心中一動，想起了沈千戶外宅的那個狐妖案子，以及沈府的管家槐樹妖。
雖說知道自己這一行活著回去，必然會受到中用。
但倒是沒想到付雲朝居然會提拔自己當千戶。
要知道，首旗的下一步，是總旗，總旗之上，還有節制總旗的官職百戶。
在百戶之上，才是千戶。
伏魔衛千戶，已經可以獨立建立衙署，統領一定數量的供奉和長老為己用了。
雖說滁州一案牽扯甚大。
但伏魔衛在這一案中，損失慘重，這次回去，定然會有人受到責罰，比如指揮除魔軍的林真。
以及其他高層。
付雲朝對關成，倒是有些刻意栽培的意思了。
這是「快到我碗里來」的直接表達啊！
「多謝總指揮使大人栽培。」
關成心里清楚，這一次，自己才算是真正地走在了付雲朝鋪就的路上。
成為了付雲朝的嫡系。
雖說官場站隊很具有藝術性和選擇性。
但關成還有得選麼？
「嗯……滁州的事，回來就忘了吧。」
付雲朝加快了身法，拉開了和關成的距離，等到領先了幾丈之距之後，聲音再度飄來，「有時候，鋒芒畢露，未必是壞事。」
言盡于此。
付雲朝身形虛化，從關成的視線之中消失不見。
呼！
等付雲朝消失，關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精神上，好像瞬間加持了一層厚厚的網，將自己網羅在其中。
而付雲朝，就是這個編網的人。
本以為聖壇一事，現在只剩下墨淵知道。
不料在人家付雲朝眼中，一切都不是秘密。
那麼，道門佛門，抑或是其他仙司呢？
還有那些隱藏在暗中的大能，自己能否也逃過人家的發言？
好讓人不爽啊！
關成心里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憤懣。
繼續加持凌空神行術，關成離開了滁州。
後又經過徐州和梧州，最終回到了京師。
……
京師，德勝坊，寂靜小院內。
蘇葉打理著室內的盆栽。
作為花草類的妖類，蘇葉妖氣清醇，沒有摻雜一絲殺氣和煞氣。
又在關成的庇護之下，得到了絕佳的修煉時機。
此刻，她不但修為盡復，而且還在原有的基礎之上，有所精進。
不日前，蘇葉的修為已經到了五千年左右。
而這時，距離他進入關成住處，才不過三個月。
現在的時序，已是初春，地處北方的京師，仍舊春寒料峭。
但這處小院，卻是春意盎然，一派生機。
打理完了花草盆栽。
蘇葉又開始打掃庭院，收拾房間。
沒有動用一絲妖魔力量。
這是關成走之前給她的忠告。
她一直記得。
收拾完一切，已經是一身細汗。
蘇葉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沐桶之中，水汽氤氳。
這是她早就燒好的熱水，放了香料和花瓣。
衣帶除去，一躍而入，美美地洗個熱水澡。
正洗著，忽然，小院西側的院牆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五千年道行的蘇葉頓時警覺，面色一變，身形先是化作長生花模樣，而後離開了沐浴桶，衣衫自動穿上。
腳步聲漸漸大了起來。
蘇葉從身法上判斷，來者的修為至少也在化神境。
正好對標她五千年修為。
「點子扎手。」蘇葉眉頭一皺，伸手從窗邊的花盆力摘下一截花枝，妖力運轉，花枝頓時幻化為她本尊的模樣。
這是花枝分身。
長生花修為過了五千年道行之後，可以凝聚兩道這樣的分身。
無論是氣息還是模樣，都和本尊沒有差別。
唯一的缺點就是修為過地，只有兩千年道行。
花枝分身重新進入水中，波動花瓣流動的熱水，細細擦拭起女敕白的肌膚。
而蘇葉本尊，則化為花枝，落在了花盆之中。
做完這一切，腳步聲一頓。
接著，一個身影穩穩落在了院內。
「下官司天監五品除魔使劉東，求見伏魔衛關大人。」
「還請關大人現身一見。」
聲音中氣很足。
是個高手。
不過……居然開口要見尊上？
蘇葉心里一動，從關成走後，便從沒有外人來找過關成。
怎地這個時候來人了？難道說……尊上要回來了？
「主人不在，還請劉大人回去吧。」借助沐桶里的分身，蘇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