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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嘯卿救不了龍文章,但是,見上一面還是可以的。

進去了以後,龍文章表情古怪地看著一群人。

兩種表情在他臉上的迅速交替,先是「來了」,後是「何必」,他臉上的每一條紋路動起來都像是拿來氣人的,于是虞嘯卿的臉色比進來前更加難看。

只怕龍文章真的是虞嘯卿的克星。

虞嘯卿已經是一副鐵青的神情。

孟煩了在沉默,在發呆,像去見一個並不是很熟的將死之人一樣。

迷龍則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打量著龍文章所處的這個小房間,比審問他的那個二乘二乘二的空間好多了,顯然整治他的人也發現整治他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因為除了龍文章說的那些胡話,查不到任何確鑿的、甚至可疑的證據。

這件屋子里有桌、有床、有一張椅子,甚至還有一本書。

王飛進來時,龍文章正在看那本書。

他今天穿得很松快,被卸掉了軍餃的軍裝掛在椅背上,穿著干干淨淨地配發汗衫,半敞著胸口,露著脖子上掛的那顆幸運彈,氣色比被抓的那會兒好得多,心情看上去也好得要命。

孟煩了首先開口︰「你是待宰的豬,還有心情看書?」

迷龍︰「是一頭瘋了的豬,正常的豬都不會干這種傻事!」

龍文章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們說誰是豬?」

虞嘯卿回頭嚴厲地瞪了孟煩了和迷龍一眼,顯然他做這麼的大功夫來了這里,不是為了方便他們敘舊與斗嘴。

孟煩了和迷龍停止嬉鬧。

虞嘯卿依舊面無表情︰「我來送行。走好。」

龍文章看著前來的一小撮人,說道︰「不錯的。這些年仗打的,難得有人像我這麼狗運的,死之前有人送行,還能有空想想事兒。」

虞嘯卿氣得冷哼了一聲︰「願你想得通!」

龍文章又開始賤笑起來,那模樣很欠揍︰「我希望永遠也不要想通。四萬萬個腦袋拼出來的世界,有生有死,每天都在變。我把能做的、該想的事情做了就好,今天的想通了,明天可能就想不通了,那要想通了干嘛?」

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好到可以輕松說話的地步,那模樣讓人無法跟他生氣。

他用一雙明亮的眼楮掃著一撮人︰「王飛,迷龍、煩啦,你們該干嘛干嘛去,不要跟我一樣瘋了做傻事。」

他再看向虞嘯卿︰「軍座,你也做你該做的事去吧……等到哪天不想做了,想想我說過的那些胡話。」

虞嘯卿︰「……你現在也知道你那天說的是胡話了?」

龍文章︰「哪天?把我送進這里來的那些話?不是胡話。」

虞嘯卿忽然變得暴跳如雷︰「你不要那麼打哈哈!早幾天只要你肯認個錯,或者裝瘋賣傻,我還能救得回你,現在我已經被你逼的束手無策!」

龍文章賤笑道︰「我認錯。那天是我說滑了嘴。最要緊的話沒說,現在說吧,我希望師座揮軍北上,打到有一天不想打了的時候,想起我現在說的話,無論怎樣,結果已注定,我們根本打不過紅腦殼!」

這兩位又斗上了牛,兩個腦袋幾乎撞在了一起。

虞嘯卿盯著他的眼楮問他︰「如此蠱惑人心,你真的是那邊派過來的嗎?那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只要十萬鐵甲,就可以證明給你看,你的預言是錯誤的!」

龍文章笑了笑︰「我不是那邊派過來的。我只是一個不願意和你們一起去打自家兄弟的華夏人。我已經打了太久的仗,和日本人打,我會毫不猶豫,但現在,我不想打了,也累了。」

迷龍此時顯得很緊張,因為虞嘯卿幾乎是在掐著龍文章的脖子了。

孟煩了沒有在听,完全無心去听。

現在虞嘯卿是背著他的,他插在的衣袋里手,手上有一把小刀!

王飛的計劃終將現形,他要劫囚,拿虞嘯卿換回龍文章,先逃進深山,再逃到禪達,最後遠走高飛!

王飛不敢再做拖延,再拖下去虞嘯卿會有所察覺。

可是,龍文章卻朝著王飛和孟煩了眨了眨眼楮,示意他們不要動手。

孟煩了呆住。

龍文章和虞嘯卿仍在那里做著爭執,誰也說服不了誰。

龍文章繼續︰「殺上癮了的人總要被人殺,就像現在的日軍。錯一定輸給對,年青總會取代年老。我不了解紅腦殼,可不能因為不了解就大開殺戒——而且,我軍已經衰老……」

「衰老?!」虞嘯卿咆哮著,拳頭就快頂到了龍文章的臉上,最後拳頭變成了指尖,手臂一擺,指向了身後的王飛、孟煩了等人。

「看看他們!這樣的青年我們有百萬之眾!從哪里來的衰老?!」

孟煩了被指著,全身的汗毛孔都快要豎起,急忙把剛準備掏出來的刀子迅速縮回了袖筒。

龍文章看著孟煩了微微嘆了一口氣,對著虞嘯卿說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衰老。我說的是人心!當前方的戰士浴血奮戰的時候,後面卻歌舞升平!當前方的戰士連一口湯都喝不上的時候,後面卻大魚大肉!當勝利在望的時候,各種人就跳了出來摘桃子!

寒心啊!鬧心啊!失心啊!

這樣的軍隊,不管有三萬,還是三十萬,甚至三百萬,都會是一盤散沙,一觸即潰,一潰千里,我們會敗,會一直敗到南天門,就像當初一樣!」

龍文章的話一針見血,字字珠璣!

虞嘯卿冷哼一聲︰「你能說出這些話,確實是死有余辜!」

「有煙嗎?來一根。」龍文章緩了一口氣,要煙抽。

虞嘯卿雖然生氣,但仍然從口袋中模出一支皺巴巴的煙扔給他。

龍文章看著煙卷︰「上面怎麼有牙印?你咬過了?」

「我沒火柴了,就放進兜里,不抽還給我。」虞嘯卿冷冰冰地伸手討還。

龍文章就當沒看見,又沖孟煩了勾手指頭︰「煩了,你肯定有火柴。」

孟煩了心想,還不如直接給不要命的一刀得了,因為火柴在他握刀的手那側。

他們看著孟煩了怪別扭地用另一只手把火柴小心掏了出來。

王飛把火柴遞了給了龍文章,他伸了手去接。

王飛看著他脖子上的那發廢子彈在燈光下跳躍和閃光。

龍文章拿著火柴盒在耳邊搖了搖,听火柴盒里還有多少根火柴︰「煩啦,還有三根,都歸我了。」

孟煩了也不吭氣,算是默認。

然後龍文章抽出一根,擦的一下,一團火焰在他的手上燃起,就像是星星之火。

他點著了煙,拈著那根火柴等著它成為一團灰燼,忽然說道︰「什麼力也瞬滅不了火炭般的眼楮,什麼聲也遮蔽不住憤怒的吼聲,煙火里孕育著復興的幼芽,真的,生存要從死里來爭取,鮮血培養起自由之花,我們要在暗夜豎立火炬!」

這曾經是小書蟲在祭旗坡上念的一首詩。

眾人全部呆住,包括王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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