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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只誅首惡,余者不究

宛城之中的黃巾軍現如今都歸于趙弘的統率之下。

不管是資歷還是人脈,趙弘都是當之無愧的張曼成之下第一人。

只是趙弘被張曼成的光環籠罩的太久。

興許也是沒有得到什麼鍛煉。

他的能力比起張曼成來就顯得差了許多。

尤其是到了處理這種大局面的時候,就更顯得幾分慌亂。

倒是年齡比他小很多的孫夏在這種時候反倒是表現的更鎮定一些。

此時趙弘便是有些慌亂的在詢問孫夏。

孫夏看著城外那秦羽麾下士卒齊整的軍容。

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凝重。

「趙渠帥,你可曾想過,渠帥之前一直按兵不動到底是所為何故?」

孫夏問道。

趙弘模了模腦袋,說道︰「這個事情我以前就想過,但是始終不得其解。」

「你可有什麼想法?」

孫夏點頭,道︰「我只是有幾個小小的猜測。」

趙弘趕忙道︰「兄弟快快說來。」

孫夏道︰「趙渠帥,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渠帥當初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反叛朝廷,而是想要找一個機會,然後歸順在先生的麾下?」

趙弘驚訝問道︰「此言何解?」

「我等起事之日,殺了那麼多世家豪強,一路勢如破竹,攻入這宛城之中。」

「如果真的想要從一開始就去歸順在先生麾下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做的這麼麻煩?」

孫夏道︰「這其實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一點。」

「可是倘若渠帥當初真的沒有這個想法的話,那為何早先時候不率領我們去揮兵北上,攻打洛陽?」

「潁川的那些兄弟,他們也不見得就比咱們準備的更好,他們就能一路向北打去,為何我們不行?」

「況且,先生曾經走了一個月有余,長社戰場也正是因為先生的緣故,那些兄弟們才最終都被殺敗。」

「倘若真想要反叛,真不顧及先生的情面。」

「當初在先生離開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去攻打棘陽城了。」

「就算只是要逼迫先生從潁川退回來也好,至少我們也得做個樣子。」

「可渠帥當初一直都沒有半點舉動。」

「你說,這要不是為了日後歸順先生的話,緣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趙弘被孫夏的這一通分析說的是啞口無言。

他仔細想了想,好像真沒有什麼好辯駁的。

但是另外一方面。

他又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張曼成死的太突然。

以至于很多原本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到頭來竟然沒有傳下來哪怕一點。

「那,照你說,我們現在只需要直接投靠先生就可以了?」

趙弘拿捏不定主意道。

他本身就不算是什麼血氣方剛的武人。

他的實力雖然已經達到了八脈境界。

但這實力大多都是被張角提升上去的。

如果仔細劃分起來的話。

趙弘這種渠帥就差不多相當于是太平道中的文職人員,類似于傳教的神父那種的。

他可不太擅長武力,此時看著城外那厲兵秣馬的場面,心中自然是想著不打更好。

即便手握重兵。

但若是能給這些兄弟們找一條活路的話,他自然是更樂意的。

孫夏搖頭道︰「自然不能直接歸降到先生麾下。」

「渠帥你想,我們之前都做了什麼事情,現如今貿然舉城來降的話,先生他敢接納我們嗎?」

趙弘點頭,頗為認同這般說法︰「那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

孫夏道︰「我們現如今擁兵十萬,且宛城之中還有不少存糧,現如今暫時不宜輕舉妄動。」

「況且……」

「咱們的人馬之中,如同渠帥與我這樣想法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全部。」

「咱們之前在吸納這些人的時候,可是有不少都是山賊流寇,讓他們這些人直接歸順到先生麾下。」

「我可信不過。」

「而且倘若渠帥你貿然做了這般決定,一旦公布出去,那些人未嘗不會以此來要挾你我,在這種特殊時刻,我們內部若是先亂的話,恐怕真的就大事已去。」

「到時候恐怕等不到先生來招降我等,我等就要先被那朱給殺的片甲不留。」

趙弘一拍大腿,道︰「兄弟你說的好啊,若非兄弟你給我出謀劃策,我現在是真的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了。」

「那就按兄弟你說的來做!」

「具體的事情,可還需要注意什麼嗎?」

孫夏說道︰「自然是還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渠帥請看。」

他一指城下的秦羽等人,道︰「我觀先生此次親率萬余兵馬前來,其氣勢非凡,但與那朱卻絕非一路人,如若不然,之前那佐軍司馬孫堅也不至于差點就殞命在野外。」

「也算是他命大,膽敢去招惹先生,竟然還沒死,竟然因禍得福,還突破了境界。」

「不過這也正是我們的機會!」

趙弘道︰「你是說……」

「我們這就來給先生出一口氣?」

「將那些不受控制的家伙全都扔出去與那朱決戰,等到這些人被殺的差不多了,我們再舉城投降,直接將先生迎進完成,再將那朱拒之門外?」

孫夏哈哈一笑,道︰「渠帥此舉妙也,不過到底要怎麼才能將這件事情做的漂亮,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的意見是,不如我們先去問問先生?」

趙弘驚道︰「問先生?怎麼問?」

孫夏道︰「這還有何困難?現如今先生不就在城外。」

「我料先生此行前來,那朱定然會讓先生去分別圍住我們兩方位置。」

「等到那朱回營之後,我便出城,直接去拜訪先生一面。」

「若是先生不殺我,則大勢已定,若是我被先生所斬,那渠帥就只能拼死一戰了。」

趙弘皺著眉頭問道︰「這般舉動會不會有些太冒險了?」

「你為何要親自前往,只要隨便派遣一個使者過去不也可以將你我之意通傳的清清楚楚?」

「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修書一封,直接從城牆上投下去,料想也能送到先生手中。」

孫夏笑道︰「渠帥莫要為我擔心,其實事到如今,去與不去已經沒有區別了。」

「倘若先生也如同那朱一般,就是想要將我等斬殺的干干淨淨,我現在死,與晚幾天死,又有什麼區別?」

「而倘若先生也有想要招攬我們之意,那我現如今親自過去,便是給先生的誠意。」

「難不成,渠帥你真以為,憑借咱們宛城中的這些人,能夠抵擋得住先生和那朱兩人的聯手攻殺嗎?」

趙弘嘆了口氣,道︰「你所說的這些,我哪里能不知道?」

「若是僅僅只有朱一人的話,我還不至于怯了他。」

「但現在再加上先生的話,那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抵擋的住啊。」

孫夏笑道︰「正是如此。」

「所以趙渠帥你可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等著我明天回來的好消息吧。」

「我觀先生不是那般無情之人!」

說完,趙弘也只能點了點頭。

他感覺自己肯定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現如今就只能等著孫夏過去了。

現實也正如同孫夏所預料中的那樣。

朱在于秦羽見了一面之後,就將宛城的其中兩面城牆交給了秦羽。

秦羽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其中一面城牆秦羽直接派遣劉關張三兄弟前去駐守。

另外一面則是他親率大軍壓陣。

劉備等人手下兵力僅僅只有四千。

正是他們此前從洛陽帶過來的那些人。

要是真讓他們以這點兵力去工程的話,那才是真的扯淡。

故而秦羽給他們說的也就是讓他們守住自己的營地就可,至于攻城,就當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好了。

等到一眾將士都完成了調遣之後。

秦羽扎下營寨。

他坐在營帳之中,突然那營帳的門簾無風自動。

秦羽眼中一個恍惚,旋即便笑著說道︰「看來今夜當有一位貴客上門啊。」

眾人聞言不解其意。

秦羽也沒有多做解釋。

等到夜幕降臨之後。

就在那宛城城牆之上,一處沒有燃起火把的地方。

孫夏用繩索從城牆之上十分利索的降了下來。

他模黑來到早先已經觀察過的秦羽的大營前。

營門前的哨位也已經提前得了秦羽的吩咐。

在察覺到有人前來之後,並沒有任何驚慌。

而是不做聲響的將孫夏直接迎了進去。

都不等孫夏說明自己的來意。

這樣的情形自然是讓孫夏大為驚訝。

不過也讓孫夏原本還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先生果然厲害。」

「不等我來,他便已經猜到了這件事嗎?」

孫夏心中暗道,一時間對于秦羽的能力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營帳之中。

孫夏被引進去之後,便看到營帳內早已有酒宴備下。

而且在這其中更是多出來了一張席位。

眾人看到孫夏前來,他們的臉上各自都有不同的驚訝。

唯獨秦羽仿佛早就已經看到了未來一般。

「孫渠帥,坐吧。」

秦羽笑呵呵的說道。

孫夏朝著秦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之後,才依言落座。

等到坐下來之後,孫夏才定了定心神。

他看了一眼便立刻發現。

周遭坐著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是棘陽城內的核心人物。

呂布,逢紀,張昭等人此時盡在此處,就像是從一開始便在等著他一樣。

秦羽遂即又說道︰「不知渠帥今夜前來,有何貴干?」

孫夏哪里敢在秦羽面前擺譜,他之前心中準備好的那些言辭在此時的秦羽面前似乎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于是便想了想,就按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道︰「回先生,我今夜貿然前來,乃是想要為宛城中的兄弟們求一條活路。」

秦羽聞言不置可否,道︰「你接著說。」

孫夏于是便將之前他與趙弘之間所說的那些話又全部重復了一遍。

從他的想法和對張曼成的猜測,以及他們之後想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朝著秦羽交代了一遍。

秦羽听完之後,只是輕輕一嘆。

他沒有直接應下來。

而是扭頭看向一旁的逢紀,問道︰「元圖,你意下如何?」

逢紀在孫夏的面前也沒有什麼避諱的想法,他直接說道︰「先生,縱然如此,若是收下這些黃巾,對于先生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孫夏聞言大驚。

站在他的角度上。

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

在他看來。

他們這些黃巾軍的歸降對于秦羽來說並沒有什麼負擔,反倒是一個重大的利好。

這只能說是孫夏對于朝廷之中的情況並不了解的緣故。

他完全不知道現如今的秦羽咋朝廷之中到底都要面對著什麼樣的狀況。

秦羽搖頭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

「子布,你以為呢?」

一旁的張昭自然也是朝著秦羽拱手道︰「屬下與元圖的看法無異,這些宛城之中的黃巾亂黨,收之無益,反倒有可能會遭其所害。」

孫夏眼看著情況已經朝著不受他控制的方向滑落過去。

他連忙離席,來到營帳之中,朝著秦羽跪拜道︰「先生明鑒!我等黃巾軍乃是真心實意的乞降,又怎麼可能會讓先生反遭我們之害?」

秦羽擺了擺手,道︰「你先起來吧,孫夏,你這是會錯意了。」

「真正讓我們擔憂的並非是你身後的那些被逼到絕路上的流民,而在于朝堂之中。」

「你可知道,這朝堂上下有多少人都不想讓我好過?」

「正如你之前所說,就連你們也疑惑張曼成沒有來攻打我的棘陽城,是存了想要投靠我的想法。」

「這種事情難道朝廷里的眾人會不知道?」

「你們現如今若是搖身一變,直接變成了我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可不會覺得我秦羽有這麼大的能耐,能讓你們這些桀驁不馴,殺心四起的黃巾軍如此輕易的歸心。」

「他們只會覺得我其實在這之前就與你們相互勾連。」

「現如今你們只是托庇在我的麾下,而我。」

「未來也很有可能會被他們打上這黃巾軍的烙印,別說是仕途,在這場亂象之後到底會不會被清算,那也還是兩說。」

孫夏听著秦羽的話語。

他的臉色變的越來越難看,也越來越蒼白。

這種事情他在之前的確沒有想過。

他哪里能想到,他們這些黃巾軍的歸降對于秦羽來說竟然意味著如此大的凶險。

他一時間就這樣愣在了原地。

過了半晌。

就在孫夏已經幾乎要絕望的時候。

秦羽卻突然說道︰「我不忍這麼多普通百姓受此災厄,你們可有何破局之法?」

一旁的逢紀嘆息道︰「辦法的確是有一個,不過到底這辦法有沒有用,屬下現如今也不清楚。」

孫夏的眼楮陡然亮了起來。

他無比期待的看著逢紀。

秦羽的反應倒是來的很普通,道︰「何種辦法?」

逢紀意味深長的看了孫夏一眼,隨後才說道︰「只誅首惡,余者不究。」

這八個字一出口,孫夏便陡然覺得像是一盆子涼水一下子灌在了他的身上。

這樣的結果讓他幾乎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

秦羽也沒有說話。

眾人似乎都只看著面前自己的案幾。

但孫夏卻感覺,他們現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定在自己身上一樣。

過了半晌之後。

孫夏才像是終于一口氣喘了過來。

他抬頭,想要扯動嘴唇笑一下。

可沒想到,他自己現如今臉上的肌肉會變得如此僵硬。

只笑了一半,他無論如何就都笑不下去了。

「先生,這種事情還請容我好好思索一段時間。」

秦羽沒有搭話。

就像是已經將這里所有的空間和時間全都留給了孫夏一樣。

孫夏沉思了半晌。

他的念頭從來之前的期待和興奮,一直落到現如今這最沉的深淵之中。

他不斷的在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此行來到這里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現在所努力在做的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我難道不是為了自己能夠有辦法活下去嗎?

可現在我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活得下去了。

那我要怎麼辦?

讓我去死,然後換那些與我完全不相識的人活下來?

憑什麼?

我是渠帥!

我是統率他們的人。

要活下來,肯定是我來的更有價值!

為什麼!

孫夏只覺得在這大夏天里,自己卻想是置身于冰窖之中一般,渾身冷的發抖。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

孫夏還依舊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好像是裝著一片漿糊。

他渾渾噩噩,全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能夠在心里拿定一個主意。

孫夏心亂如麻,最終硬著頭皮道︰「先生,能否容我先行告退,待我將這消息與趙渠帥商量過後,再來給先生你一個確切的答復?」

秦羽沒有阻攔。

他點頭道︰「既如此,孫渠帥請回吧。」

孫夏聞言,朝著秦羽拱手一禮,旋即轉身離開了營帳之中。

他走回去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身子像是輕飄飄的,渾然沒有一絲著力的感覺。

心中一直有兩個聲音在同時折磨他。

一者凶戾狠辣,一者滿是痛苦懊悔。

到底我該怎麼辦啊?

我這次難道真的必死無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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