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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184章 治喪

太平道觀之行,兩人無功而返。

趙行起初也覺得奇怪,向來天最大、地老二、他老三的範小刀,在遇到太平道長一瞬間,竟然從心了,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想破案,或許得從其他角度入手。

兩人來到義莊。

點蒼派是嶺南門派,余大地客死他鄉,將尸體放在亂葬崗也不是回事,畢竟一到晚上有野狗出沒,他們一行人將余大地的尸體收集後,暫時存放在了義莊。

人最忌諱的便是死無全尸,他們找了幾個手藝人,可當看到那些尸塊凍成一坨之後,表示無論給再多的錢,做不來,最後範小刀把孫仵作請了過來。

兩人來到時,孫仵作已經差不多完工,余大地被割斷的四肢、斷首已接上,被戳爛的臉,也被老孫用面粉補好,不由贊道,「孫老,手藝真不是蓋的。」

孫仵作道︰「這算什麼,十幾年前,我曾經接到一個活兒,城南有個財主,喜歡把賺到的錢藏在房頂閣樓上,每天的樂趣就是爬到閣樓上數數錢,然後安心去樓下睡覺,後來賺錢越來越多,閣樓上金銀越來越重,最後你猜怎麼著?」

兩人奇問︰「怎麼著?」

「有天夜里,閣樓塌了,十幾萬兩銀子,從閣樓上掉下來,將他腦袋砸了個稀碎。」

範小刀道,「這可是應了用錢砸死的老話。」

孫仵作繼續道,「後來出殯,他家人找到我,讓我給修整一下,我用金粉,愣是給他弄了個金腦袋,然後涂上面粉、化上妝容,就跟個活人兒一樣!」

「那這腦袋可值錢了!」

孫仵作道,「可不是嘛,這事兒傳出去之後,有幾個倒斗的還找我打听那個財主埋在哪里,這我哪里知道,就算知道,咱們也不能說啊,這不缺德嘛!」

他一邊給余大地補妝,一邊道,「可惜了,好好在家種地當個莊稼人,終老一生多好,非要當江湖人,到頭來不得善終,最終死于他人手中。」

「等等!」範小刀問,「老孫,你說他是怎麼死的?」

孫仵作道︰「你看這尸首,胸前、身上、臉上有幾道傷痕,應該是被某種動物利爪所傷,但真正致命的是,喉嚨間的那一劍。」

「一劍?」

孫仵作道︰「正是!」他輕輕一掰,剛接上去的頭又斷開,指著斷面道,「雖然被人處理過,但喉管這處,切面極為光滑,應該被利刃割喉,切口不大,應該是蟬翼劍之類的細劍。至于斷手、斷肢,乃是他死後,又被分尸。」

「何以見得?」

「死者應是先被某種動物攻擊,受了傷,雖有失血,但卻不至于致死,後又被人割斷頸部,待鮮血放盡之後,再斷去四肢,你看看四肢處的血管干癟,可見斷肢之時,血已經被放空了。」

「但從截面上看,四肢應不是利刃吧?」

「應該是某種鈍器。」

听到孫仵作的話,兩人瞬間肅然。

沒想到,經他一分析,案子又有了新的隱情,本來貓妖殺人,就有些牽強附會,若余大地

真是為人所害,那事態就有些不同了。

那凶手是誰呢?

首先是人,其次會武功,而且還是余大地認識之人,至少對余大地心有恨意,否則,大冷天氣,誰又會冒著嚴寒,在荒郊野外,做出分尸這種事來?

白杰走了進來,看到孫仵作將余大地尸體復原,直呼太像,忍不住跪倒在地,給孫仵作磕頭,孫仵作連將他攙扶起來,「余掌門有你樣的徒弟,死後心里也踏實了。」

範小刀問︰「你們點蒼有何打算?」

白杰道︰「我們幾個師兄弟商議過了,師門不幸,這次武林大會,我們退出,今夜,所有弟子守孝一夜,待明日出殯之後,我們幾人扶柩回點蒼山。」

範小刀想了想,也只得如此,見他身上還穿著那一身血衣,道︰「白大俠辛苦一日,先換一上的血衣吧?」

白杰道,「今日太過匆忙,我們來時,就只備了一件外衫,事情一出,我們就忙里忙外,沒來得及換下來。」

範小刀道,「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你稍等片刻。」不片刻,他拿了一件麻衣過來,遞給了他,「這是從義莊的和尚那邊借來的,你先換上再說吧。」

白杰點頭稱謝,將沾血的外衫月兌去,看到內衫上也有不少血跡,範小刀道︰「可惜沒有內衫了。」

白杰道,「穿在里面,不礙事。」

範小刀道,「明日出殯,你派師兄弟們去通知江湖上的各位前輩,作為江湖同道中人,以後行走江湖,你們點蒼派還要指望他們多多幫襯,該盡的禮道,還是要盡的!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跟宋捕頭說,我跟他交代過,要配合好你們,做好余掌門的治喪工作。」

白杰一躬到底,「謝謝範捕頭、趙捕頭!」

兩人出來。

範小刀問,「看出什麼來了?」

趙行道︰「天就要黑了,時間有點緊,現場、客棧,你選一個。」

範小刀道,「我去現場,你去客棧吧。」

兩人分頭行動。

範小刀又回到了現場,上次來是帶著結果找問題,結果得出了個貓要殺人,如今是帶著疑惑找證據,心態完全不同。余大地尸體已被抬走,但現場依舊一片狼藉。

以劍割喉,但卻不用劍分尸。

那凶器到底是什麼?

範小刀四處打量著,陷入沉思之中。

一陣嗚嗚的低吼,將他拉回了現實。

不遠處,三只野狗站在土丘之上,沖他發出低沉的吼叫,似乎在宣示著,它們才是亂葬崗的主人。這些野狗,常年吃死尸、腐肉,眼中泛綠光,在黃昏之際,看上去有些人。

範小刀揮了揮手,想要驅散它們。

可是這一舉動,對它們根本沒有影響,相反的,野狗目光越發熾熱,口中哈拉直流,範小刀這才意識到,原來是這三只狗把自己當做他們的晚餐了。

想到此,長刀出鞘。

三只野狗成品字形,竟將他圍了起來,兩條狗緩緩向他逼近,另外一只在四周警戒,防止範小刀逃跑,待距範

小刀三丈左右之時,兩只狗忽然加速,一左一右,向範小刀撲來。

範小刀一個閃身,長刀一揮,結果了一條狗命,順勢一踢,將另外一條狗踢飛,那條狗身體飛出老遠,落地之後,發出支嗚兩聲叫,竟沒了動靜。

剩下第三條狗,見兩個伙伴已死,連忙離開了這里。

範小刀再回頭,先前那條被踢飛的狗,被一個露出半截在外的腿骨給扎死了。

亂葬崗埋的死人,以窮人居多,棺材板又多是狗踫頭,甚至有些人死了連埋都不埋,直接用涼席一卷,扔在這里,加上常年有野狗、禿鷲出沒,日積月累,風吹日曬,不少白骨直接露在了外面。

範小刀心中一動,恍然道,「是骨刀!」

若將白骨做成骨刀,用來分尸,確實像是被動物的利爪所致,如此一來,可以輕松掩蓋頸間殺人的那一劍了。想到此,他在四處搜索,果然,在地上,他找到了幾個骨頭碎片,像是被人用利刃削下來邊料,但是又搜查了一番,沒有找到那一把骨刀。不過,想想也對,凶手既然能將這件事嫁禍給貓妖,自然不會將這種東西留在現場。

範小刀在關城門之前回到了城內,與趙行匯合。

說了自己的發現後,又問趙行這邊情況,趙行道︰「點蒼派這次來了八人,余大地、大弟子白杰都是自己一個房間,其余人都是兩人一間,我問過伙計,昨夜三更之後,除了到院中起夜外,並沒有人出過門。」

範小刀道,「莫非我們懷疑錯人了?」

趙行道,「我相信直覺。」

範小刀道,「上次我說這話的時候,你還批了我一頓。做人不能太雙標了。」

趙行問︰「如果你是凶手,跟余大地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將他分尸,明日是他殯禮,你會不會去?」

「會!」

「為什麼?」

範小刀揣摩著凶手的心理,道︰「當著各大門派的面,瞻仰一下余掌門的遺容,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杰作,對于我來說,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如果再有個傻瓜捕頭,在現場胡亂分析一通,我會獲得更大的快感!」

趙行問,「那麼明天,那個傻瓜,是你來當,還是我來當?」

範小刀道,「你來當吧。本色出演!」

「滾一邊去!」

……

翌日。

一大早,義莊內就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江湖中人。畢竟點蒼派是八大門派之一,掌門已死,底蘊猶在,如今各大門派又都齊聚京城,若不來露個面,傳到江湖上也說不過去。

由于外地治喪,喪禮從簡。

沒有請戲班子,沒有請法師超度,該省的都省了,但有些東西不能省,比如入口處的那一張台桌,一張白紙,兩個儐相,還有個人唱喝。

「江南竹聯會,喪銀十兩!」

「甘肅馬幫,喪銀五兩!」

「崆峒派劉掌門,喪銀五十兩!」

「武當山大極門門主章那個三風,喪銀五錢!……又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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