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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宗曇若不是厲鬼, 恐怕也輪不到自己去扶。

鄭玄海只?覺如芒刺背,哪兒哪兒都疼,盡量讓自己的動作再細致一點, 可別又?踫到殷長夏什?麼地?方了。

這可不是載物鬼魂對主人的佔有欲, 這分明是對老婆!

鄭玄海肌肉繃緊,渡過了極其難熬的時間, 終于抵達了山腳。

任叔正在壩子里抽著旱煙, 嘴里叼著桿兒, 手指甲也被煙草給燻黃發硬。

他陷入了回憶, 喃喃自語道︰「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阿祈這孩子,再多開幾口凶棺,可不是供奉那麼簡單的事了。」

偌大的夏家, 就只?剩下他了。

除非從石頭里再蹦出一個夏家人, 不然供奉的擔子可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開棺開到最後,便會引發‘那種’後果。

任叔長滿褶皺的臉上滿是滄桑︰「難誒——」

他才剛剛哀嚎到一半,便瞧見前方趕來的一撥人, 面頰漲紅的把話給憋了回去。

任叔連坐也不坐了,趕忙走?到了那邊︰「這是怎麼了?」

殷長夏︰「受了點傷, 沒?事。」

任叔想著他這段時間都在凶宅,受傷可不得了。

他連忙搬來寬板凳,讓殷長夏坐在了上面,撕拉一聲便將他的褲子給扯開, 露出了里面被腐爛魚骨刮傷的大腿。

說來也巧, 他白?皙的大腿處不僅有刮傷,還有雙魚玉佩烙下的印記。

任叔擰緊了眉頭︰「這不是……」

殷長夏緊盯著他︰「任叔,你認得雙魚玉佩?」

任叔如夢初醒, 連連打著哈哈︰「我一個小老頭,哪里知道什?麼雙魚玉佩……」

話到此處,任叔也沉默了下來,在解釋傷口和隱瞞之間選擇了前者,也顧不上會被殷長夏深究,「這個傷口雖然看著輕,但止不得傷口會逐漸擴大,變成魚骨的樣子。」

殷長夏︰「……」

任叔跟鄭玄海使?著眼色︰「趕緊把他送屋里。」

殷長夏忍不住吐槽︰[連被雙魚玉佩傷著,之後會發生?什?麼都說出來了,這次一定要逼問他凶棺的事。]

隔了老半天,殷長夏都沒?得到回應,不由覺得奇怪︰[宗曇?]

宗曇氣壓極低,負面情緒在扎根生?芽。

他看著沉靜,實則這次的事情,已經快要讓他失去自控力。

宗曇眼底氤氳著風暴︰[進去再說。]

殷長夏被鄭玄海扶到了里面,剛路過任叔的房間,驚鴻一瞥間,卻瞧見屋子里十分凌亂。

殷長夏︰「這是在翻箱倒櫃的找什?麼呢?」

任叔︰「我剛從外面回來,就坐了一小會兒,哪能找什?麼啊?」

他剛走?了進來,聲音就忽然間啞了。

房門是虛掩著的,從縫隙里還能窺探到一角,衣櫃的衣服被扯了出來,鎖住的大木箱的桃木劍、黑驢蹄子、狗血等等全都落在了地?上。

這哪里是在找什?麼東西?,分明是被人掀了家!

任叔的表情變得凝重,徹底將房門打開,著急的拍著大腿︰「糟糕了。」

東西?被人給拿走?了。

藏得這麼隱匿,竟然能翻得出來?

任叔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紫,想到昨夜陸子珩突然間來了電話,便是中了調虎離山,才引得他手下的人趁虛而入。

任叔著急的將手放到了殷長夏的肩膀上︰「小祈,陸、陸子珩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殷長夏和鄭玄海表情皆是一變。

看任叔的模樣,跟他們在凶宅里遇到的事情,恐怕有著聯系。

殷長夏聲音微冷︰「你丟了什?麼?」

任叔︰「……」

殷長夏︰「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嗎?凶宅里足有兩口凶棺被陸子珩打開了。」

任叔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原本是想瞞著不讓殷長夏知道的,現今只?剩下了僵硬,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一口又?一口的抽著旱煙,到最後拿了一瓶他自己調制的藥膏︰「行吧,我告訴你,不過先去你的房間。」

幾人沉默著,很?快便抵達了殷長夏的房間。

外面秋意濃濃,不斷有未掃的腐葉被新的秋葉所遮蓋,深色、淺色、腐爛色……互相堆疊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淒涼感?。

鄭玄海扶著殷長夏坐到了床沿,任叔這才將藥膏遞給了他︰「刮傷而已,不是很?嚴重,但怕雙魚玉佩的陰邪,還是需要用藥。」

殷長夏︰「嗯。」

任叔含著銅制煙桿,這才說起?︰「被拿走?的是當初第一任鎮棺人夏予瀾所寫的手札,他在里面詳細推演了凶棺的好處和危害,並告誡後世?之人,至多讓凶棺維系夏家福祉五百年?,鎮棺人應在他這一代終止。」

殷長夏面露詫異,這事兒夏予瀾倒從未提過。

任叔︰「所以第一個五百年?,夏家享盡了一切。問題出現在第二個五百年?,也就是夏家開始動起?拿外人當鎮棺人的想法。」

殷長夏眼神?微閃,想起?了宗曇和江听?雲。

他們便是在這個時間,被夏家所收養的。

「夏家為何不敢停下?那是因為手札上清楚的寫著,停止供養凶棺後,會遭到凶棺反噬,夏家在供養凶棺時所誕生?的所有族人都會化作孤魂厲鬼。」

「要想破解只?有兩個辦法。」

殷長夏︰「陸子珩就是看到了里面的辦法,所以才……?」

任叔︰「……」

殷長夏沉默了下來,看來被薄臨鋒選中,並不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手札上面的內容。

陸子珩分明被他那句‘我會打開所有凶棺,還你們自由’所觸動,可轉過頭來,便開始了算計,還搶走?了其中兩口凶棺。

殷長夏︰「上面寫著什?麼?」

任叔抽著煙,周圍安靜了數秒,外面的風將枝椏的影子也吹動得搖晃,落在了牆上,就像什?麼駭人的魑魅魍魎一樣。

「解決的辦法是兩個。」

「一個是不斷新增鎮棺人,如夏家當初一樣;一個則是不停開棺,鎮棺人的棺材還好說,可其余四口開到最後,夏家被庇護了多少年?,供奉之人……就得還多少年?陽壽。」

話到此處,殷長夏已經徹底震驚了。

一千多年??

陸子珩不願獻出生?命當鎮棺人,自然排除了第一種。

而第二種……

殷長夏心髒被揪緊,可還不完的。

陸子珩只?能奪走?和摧毀那些凶棺。

原來這便是原因。

任叔有些歉疚︰「當初送你去凶宅……也是因為知曉你得了絕癥,那一定和夏家沒?有再繼續供奉凶棺有關,我便想死馬當活馬醫,看看凶棺能否幫你延續生?命。小祈……對不起?。」

殷長夏︰「所以直到我只?剩下三個月的命,你才同意帶我去凶宅?」

若是有其他的辦法,都不會選最後一種辦法。

延續生?命,也必須供奉凶棺。

任叔嘴里滿是苦澀,緩緩說起?——

「我應當早些告訴你,讓你自己選的。」

「不過你爸媽在死時特意叮囑過,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要告訴你,他們以夏家為恥,又?因為你的出生?,看到你厄運纏身,不得不重新收集夏家的東西?,最終依舊以慘死為結局。」

「他們便覺得那些東西?踫不得,也不想你去墜入深淵,有他們這一次的嘗試足夠了。」

「我瞞得也很?兩難。」

任叔當初為他安排了父母的下葬,為他們選了墳……殷長夏一直記在心里。

當時任叔也是看到那幾支供奉的香被點燃,說明凶棺接受了他,這才有了後續的行動,將他推入凶宅。

殷長夏記得任叔和父母的交情,記得幼時假期總來任叔這兒的回憶。

若說他突然變臉,殷長夏是不信的。

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殷長夏坐在床沿,表情甚是凝固︰「嗯,我知道了。」

任叔訕訕的說︰「小祈……凶棺那邊怎麼樣了?」

殷長夏笑著︰「行了,也這麼晚了,該睡就睡。」

鄭玄海听?懂了他的意思,連忙把任叔給請了出去,還特意關上了門。

外面傳來令人心酸的敲門聲,又?緩又?落寞︰「小祈,凶棺的事太復雜了,不是你我能承擔得了的。我一直邀時家過來,也是為了尋求解決對策。小祈,是我錯了,我不該瞞著……」

鄭玄海小心回頭看了殷長夏一眼。

殷長夏很?好奇︰「任叔,你只?覺得瞞著是錯了,不覺得推我去凶宅是錯了嗎?」

外面的敲門聲驟停。

許久之後,才傳來了聲音︰「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你苟活著。」

殷長夏︰「那不就得了?」

誰讓他也是想要苟活的人?

任叔長長的嘆了口氣,殷長夏的坦蕩和釋然令他更加歉疚︰「抱歉。」

他很?快便離開了這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內只?剩下了殷長夏和鄭玄海二人,重新變得寂靜了起?來。

鄭玄海蹙眉詢問︰「不能只?開前面幾口嗎?」

殷長夏︰「第一口開啟的時候,便會影響到下一口,前面棺材的厲鬼活動的時間越長,他們自行醒來的幾率也就越大。」

到最後根本就不需要由他來開了,凶棺的厲鬼就會自動出來。

遙想當初,宗曇的活動時間越長,江听?雲的意識也就越清醒。

鄭玄海︰「……」

他嘆了口氣,忽而想到︰「可這樣不是更加應該成為a級玩家嗎?收集完三個游戲內核,就能設計一場游戲,起?初雖然是e級場,產生?的陽壽極少。但隨著時間那個游戲一定會漸漸升級,萬一升級為a級游戲……」

或許就能填補這個缺口了。

成為a級玩家,再變成游戲設計者,是唯一的出路了。

「要想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看上去的確只?剩下這一條路可走?。但……」

殷長夏語氣發悶,「陸子珩在走?之前告訴我,a級玩家不是終點,而是深淵。」

鄭玄海︰「?」

話到此處,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

幾人的精神?高度緊繃,氣氛也變得宛如凝固不化的冰。

鄭玄海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戴著的指環上已經按出了倒刺,幾個呼吸之間已經將門給打開。

在即將打起?來之前,時鈞用傘骨一擋︰「這麼不歡迎我?」

听?到時鈞的聲音,殷長夏從床上起?身,站在了門口︰「時鈞?」

看到殷長夏時,時鈞眼底一派天真的說︰「殷考核官,我來赴約了。」

殷長夏望向了他,眼底透著點兒小小的算計。

a級玩家,這不就有現成的嗎?或許時鈞會知道陸子珩的話是什?麼含義。

時鈞被他這個眼神?給盯得後背發涼,瞧見他們幾個,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面上全是疲勞之色。

時鈞的目光下移,忽的瞧見了殷長夏大腿上的傷痕。

他幾步走?到殷長夏面前,面頰漲成了包子︰「這這這……」

殷長夏︰「?」

時鈞痛心疾首,就像是自己的所好物被人弄壞的心痛︰「殷考核官這麼好看,誰這麼喪心病狂,是不是見不得美的東西??」

殷長夏︰「……」

嚴肅僵硬的氣氛很?快便被打破,殷長夏頭疼扶額,對時鈞時瑤的顏控重新有了無比深刻的認知。

殷長夏︰「小傷。」

時鈞︰「大傷!劃破皮啊!」

這小小的爭辯,還極其認真,哪里還像是敵人。

而對于殷長夏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時鈞一點兒都不關心,只?是心有戚戚的感?嘆殷長夏的皮相不要有事就好。

殷長夏太陽穴突突的疼了起?來︰「時鈞,我問你一件事。」

「好稀奇,殷考核官竟然會問我什?麼事。」

時鈞眼神?微亮的注視著殷長夏,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眼里滿是好奇,「快問我、快問我。」

這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a級玩家都是群怪人!

殷長夏︰「a級玩家不是終點,而是深淵……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時鈞興奮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突然變得嚴肅︰「這是誰告訴你的?唐書桐?陸子珩?裴錚?」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殷長夏都沒?有作答。

時鈞︰「……如果我回答的話,殷考核官會把主賭約設置成我嗎?」

殷長夏︰「不會。」

時鈞氣呼呼的說︰「那我告訴你有什?麼好處?」

殷長夏笑得如同奸商︰「沒?好處,不過可以商量好處。」

這話直擊時鈞內心。

殷長夏也太會引誘別人了吧!

時鈞這才道出︰「其實我成為a級玩家沒?多久,不過曾經听?聞過一個傳聞,薄臨鋒要收集十位a級玩家,所以才會這麼倉促,對那些正在上升期的玩家揠苗助長。」

「有人說他是為了自己,也有人說他是為了整個家園。」

「但具體如何……」

時鈞的話音微頓,似笑非笑的說,「殷考核官,許多事情等你真正爬到了這個位置,你才能看到這里的風景。究竟是不是深淵,難道不得由你看過才能知曉嗎?」

他若不爭,只?怕在時家還是那個小透明。

就得成為a級玩家,許多事情才能自己看清。

殷長夏卻因時鈞的話漸漸清明了起?來。

畏懼只?會永遠停滯不前。

如果不再繼續,他永遠也不能知道這句話真正的原因。

再說了,陸子珩想要通過對賭協議拿到他手里的游戲內核,自己除了贏,就再無別的選擇。

想到這里,殷長夏如撥開雲霧一般。

原來他是想贏!

贏了那個一直以來,被他忌憚的存在。

殷長夏低低的笑了起?來,仿佛此刻的自己跳出了困圈,以更高維的角度看著這一切。

還真是傲慢啊。

殷長夏︰「我明白?了。」

時鈞笑著問︰「所以現在能談我的事了吧?」

殷長夏錘了錘自己的腰,故意裝得可憐︰「天這麼晚,人老了不中用了,需要早一點睡覺。」

時鈞︰「……」

你長這麼好看,竟然也會耍滑頭?

時鈞的濾鏡竟然還沒?碎,誰讓殷長夏全都在他的審美點上。

只?是他卻不想如殷長夏所願,急急攔住了殷長夏,非要讓殷長夏把他定為主賭約不可,自己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的!

「這可不行,把我利用完了就丟掉?」

他只?表現出了一分敵意,便讓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

殷長夏猛地?看向身側的宗曇,發現他對旁人的敵意變得格外敏感?。

敵意于他而言就是觸發器。

是陸子珩那件事情的影響?

殷長夏心髒咚咚直跳,可不能再打起?來了︰[宗曇!]

時鈞手里的人骨紅紙傘飛快撐開,他變臉得如此之快,就像是還未長大的孩子,純粹只?憑著自己的喜好做事。

眼瞧著危險一觸即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樊野已經等待這一刻良久。

他以馴服、操控別人為樂,怎麼可能被別人馴服?

一股陰風吹開了大門,猛地?朝著人骨紅紙傘撞擊而去,想要利用人骨紅紙傘的威力,吸引殷長夏那邊的攻擊。

人骨紅紙傘徹底敞開,前端飛快的攪動起?來。

最初的威脅變成了真正的試探。

樊野愈發滿意,眼瞧著正要從暗中動手,卻發現人骨紅紙傘即將傷到殷長夏的瞬間,身體不由自主的改變了陣營,單手握住了人骨紅紙傘的傘端,為殷長夏抵擋了攻擊。

殷長夏︰「?」

a級道具繁衍者的威力這麼大?

突然多出了一個好大兒!

樊野蹬著小短腿浮在半空,怨力濃郁的縈繞在他身後,氣壓強勢的低頭看向了時鈞,張口便說︰「你想對爸爸做什?麼?」

直到一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樊野︰「……」

又?又?又?沒?控制得住,是那枚叫‘繁衍者’的可疑勛章害苦了他。

這輩子還有殺了殷長夏的機會嗎?

啊啊啊,氣煞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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