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風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他拒絕了！
拒絕了太子的承諾，拒絕了高官厚祿，前途無量。
在別人眼里，李北風的行為無疑是十分愚蠢的。
但太子殿下似乎並不意外，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李北風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麼說來，李兄……不願意了？」
李北風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太子殿下的厚愛，我是十分感激的，不過……太子殿下高估我了。」
「其實，我並沒有太子殿下想象中的那般才華橫溢，我不過只是個不知名小大夫罷了。看病我倒是拿手，至于為官治國什麼的……這我完全一竅不通……」
「李兄這話，可就太謙虛了！」
趙敬搖頭︰「李兄才華橫溢，那是有目共睹。與李兄相談，孤受益良多，李兄就不必如此過謙了……」
「我大昭向來開朗，博采眾長。任何有才華的人，都絕不會埋沒了他們的才華。李兄為何不隨我入宮，也好施展拳腳抱負？」
大餅還是這位太子殿下會畫。
不過，李北風完全不感興趣。
不是不感興趣，是不敢！
「多謝殿下厚愛，不過……在下一來能力不夠，二來閑散慣了，對為官的確沒有什麼興趣。若是當真為官，恐怕會成為貪官禍害百姓也不一定。所以……為了天下百姓，殿下還是另尋高明吧……」
入朝為官？
這種看似美好的條件，卻對李北風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傻子都能看得出，眼前的太子殿下是想拉他入伙。
而李北風身上的價值是什麼？
是他才華橫溢，英俊帥氣，文采飛揚嗎？
都不是！
太子殿下也不是傻子，不會因為跟李北風喝了兩次酒，就成了生死過命的知己。
太子殿下拉攏他只有一個原因。
對付長公主！
因此，李北風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傻子才去蹚渾水。
趙敬原本是還想說點什麼的，但在瞧見李北風語氣如此堅定的態度時。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異樣，一閃而過。
很快，再度恢復平靜，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既然李兄沒有如此志向，那我也就不強求了……今日就不談這個了，孤即將要離開郡城，下次見到李兄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今日，你我定要好好暢飲一番，如何？」
李北風也笑了︰「我正有如此！」
兩人舉杯，雙目對視，一飲而盡。
賓客皆歡！
一時間，包廂內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周秋凝坐在一旁，雙腿微屈，雙手抱腿，下巴磕在膝蓋上。
眨巴著眼楮，一雙充滿了靈動的眼眸在房間內的兩人身上轉悠。
她不喝酒，也沒有參與兩人的對話當中。
只是默默的在一旁，充當了一個隱身的旁觀者。
看著房間內的兩人喝酒，聊天，探討人生。
他們的話題從天文談到了地理，談到了這個世界的復雜性，甚至還談到人生意義……
話題復雜到有些連周秋凝都理解不了，但仔細一琢磨，似乎又覺得有些道理，不像是隨口胡扯的。
男人喝多了，都喜歡聊這些嗎？
周秋凝的目光落在李北風身上，凝視著這個男人。
她突然發現，隨著認識這個家伙越久，這家伙身上的秘密……似乎越來越多。
他為什麼會同時認識武林盟主和長公主？
而且，似乎她們兩人都跟這家伙的關系不太一般……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山村大夫，為何會如此引人注意。
而且……周秋凝調查他的時候，這家伙明明從來沒有上過學，讀過書。
但他腦海中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又是從而來的？
這個家伙……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周秋凝凝視著李北風，看著看著，逐漸有些入迷。
這家伙……長的的確也挺好看的。
眉清目秀，明眸皓齒。看上去像是個小白臉，但渾身上下又沒有一絲陰柔之氣。
第一眼看到他，便很難讓人討厭。
……看臉的世界真令人討厭。
……
房間內，酒過三巡，兩人的臉上再次多了些許的醉意。
迷迷蒙蒙當中，趙敬突然看向李北風，凝視了一陣，嘆息道。
「其實，孤真的挺羨慕李兄的！」
李北風微微揚眉︰「殿下羨慕我什麼？」
「孤羨慕李兄的自由啊！」
趙敬嘆息道︰「別看孤雖然身為太子，但孤這個太子……卻一言難盡。沒有一點自由，從小到大，孤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監視著，犯了一點事，做了一點出格的事情，都會被那幫言官記錄，告狀……」
「孤想做的事情，什麼都做不了。孤想去的地方，也哪都去不了。所以啊，孤羨慕李兄……」
「羨慕李兄的性格，也羨慕李兄想去哪就能去哪的灑月兌……如果可以，孤真的想跟李兄互換身份……」
這番話，李北風雖然不苟同，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有那麼點道理。
他這位太子，的確或許還不如自己過的輕松自在。
從古至今，太子都是一份極為高危的職位。
歷史上，被暗殺，被廢黜，無緣無故暴斃的太子不在少數。
身為太子，一邊要跟文武百官打好關系，一邊要巴結討好自己的父皇，另一邊，還要跟自己的兄弟斗個你死我活。
雖然趙敬並沒有多少兄弟，他的那些兄弟都沒有資格跟他爭搶皇位。
但偏偏……還有一個趙盈！
一個雖然不是男兒身，卻對他皇位產生了極大威脅的女人。
不得不防啊！
說到這里時，趙敬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突然望著李北風︰「李兄，孤听說……你認識孤的皇姐？」
「……」
李北風原本握酒的手，不輕易的抖動了一下。
來了！
直入正題。
亮劍了？
李北風微微眯著眼楮︰「殿下……何意？」
「你不用擔心，孤沒有惡意！」
誰知，趙敬只是擺擺手，開口道︰「孤知道，李兄一直都對孤有戒心。認為孤是想拉攏你，從而對付孤的那位皇姐對吧？」
李北風眼神平靜，沒說話。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孤跟皇姐之間，的確有些矛盾！」
趙敬嘆息道︰「皇姐她的性子太強了，得罪了不少朝中的大臣。孤跟皇姐之間，也鬧過些許的不愉快……不過，這些卻並不是什麼大事……」
「孤先前就听周姑娘提起，你認識孤的皇姐，這也的確算是有緣了……」
趙敬望著李北風，笑著開口︰「孤跟你說這些，倒也不是想拉攏你。只是想讓你幫忙勸一下皇姐……如今這京城朝堂之上的局勢對她十分不利，讓她行事時要慎重考慮，千萬不要一意孤行……」
李北風沉默。
他細細的思考著趙敬的這一番話。
他到底想說點什麼？
又有什麼目的？
讓他勸勸趙盈？
從他的神色，以及他的話中來看，似乎他是真的在關心趙盈。
但……可能嗎？
絕不可能！
李北風心頭很快有了答案。
不過，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只是微微點頭︰「殿下的話，我一定轉告……」
「那就多謝李兄了，看來我跟李兄之間，是真的有緣啊！」
趙敬哈哈大笑了兩聲，突然從腰間扯下了一塊令牌。
「李兄，你我相識一場，孤也不能空手離開。這塊令牌，跟了孤十幾年了，今日就贈送與你……」
李北風搖頭︰「殿下，這可使不得，我不能要……」
「你就收下吧，也不怎麼值錢！」
趙敬擺擺手︰「算是孤的一點心意，他日你若是來京城，可持令牌直接來來找孤，孤一定隆重接待李兄……」
「今日時候不早了，孤也該回去了！」
趙敬搖搖晃晃起身，李北風起身想要相送，他擺擺手︰「好了，不用送了，孤自己能回去，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
太子離開了！
搖搖晃晃，被門外的侍衛接走了。
房間內，只剩下滿桌的殘骸。
以及兩道身影。
李北風盯著面前的令牌，沉默不語，良久！
「太子看來很器重你啊！」
旁邊傳來了周秋凝的身影。
此時，她已經起身，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望著李北風，眼眸中滿是玩味的神色。
「這可是象征著太子殿份的令牌啊！拿著它，就等于擁有了太子殿下的身份命令……這可是莫大恩惠啊！」
周秋凝笑眯眯道︰「天底下，可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份恩惠！」
李北風微微眯著眼楮。
這是太子令牌？
趙敬這份禮……的確送的有點重啊！
那些太子令牌，就意味著李北風手上擁有了莫大的權力。
這不就跟尚方寶劍一個性質？
太子的尚方寶劍，那也算是權力極大了吧？
這份禮……送的太重！
趙敬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李北風眯著眼楮，沒說話。
一旁的周秋凝眼角的笑意愈甚︰「怎麼？不敢接？」
李北風抬頭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
緊接著，直接將桌前的令牌收了起來。
不敢收？
敢送他就敢接！
不要白不要！
見到李北風收了起來，周秋凝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收起了令牌，李北風突然轉頭看向她，目光清冷，突然開口道︰「你現在應該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了吧？」
周秋凝微微一愣。
隨即輕笑道︰「你想說什麼？」
「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李北風盯著她，一字一句問道。
周秋凝眨巴了一下眼楮︰「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哪邊的人都不是，我就是我！」
「那你為什麼幫趙敬做事？」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罷了，隨心情，誰也左右不了我！」
周秋凝淡淡道。
李北風沉默。
的確似乎跟如她所說的那樣。
趙敬在面對她時，態度和語氣也相當不錯，根本不像是在面對屬下時的那種態度。
這也就意味著，她的確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但……她又在幫趙敬做事。
那麼……為什麼？
她的目的是什麼？
李北風凝視著周秋凝，許久之後。
他突然開口︰「你……是不是跟趙盈有什麼恩怨？」
一剎那間，周秋凝的眼眸瞳孔一縮。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也被李北風捕捉到了。
果然……
果然是這個原因。
「沒錯，我跟她的確有仇！」
周秋凝的目光逐漸變的淡然，她瞧了李北風一眼，輕笑道︰「你果然很聰明。」
李北風沉默了，沒說話。
這個答案，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難道不應該再問問，我為什麼跟她有仇？」
周秋凝又開口。
李北風看向她。
卻發現周秋凝的正平靜的望著他。
臉上依舊還掛著輕笑，但眼神卻很平靜。
有些違和，卻又似乎理所應當。
「因為，她殺了我的師傅！」
「三年前，欽天司曾經清掃過一次各大門派。很不巧合，我師傅被她盯上了！最終落在了她的手上，死在了她手里……」
說到這里，周秋凝臉上的笑容更甚，語氣也很輕松︰「是不是覺得很俗套？也覺得故事太簡單了？」
李北風還是沒有開口。
「但事實卻的確如此，我的師傅是江湖中有名的惡人……他是江湖中有名的神盜，他盜取過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包括正一門，天海宗等門派的不少武籍都曾經落入他手里。他的手上，更是沾染過不少欽天司捕快的鮮血，他的確不是一個好人，死在她手里，的確也算是他活該……」
周秋凝依舊平靜道︰「但……他終究是我的師傅，一日為師，他死了，我就有義務要幫他報仇……」
「你明白嗎？」
「……」
李北風沉默了許久，他的眼神復雜了些許。
最終，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明白，但……我不理解！」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周秋凝的眼眸逐漸凝冷起來。
「終有一天，我會將她從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來，然後……殺了她！」
這一刻，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氣質。
李北風微微愣神，盯著她沒說話。
但很快，冷漠氣質迅速散去。
少女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了先前動人笑容。
她微微眨巴了一下美眸，湊到了李北風的跟前。
紅唇輕啟，似笑非笑道︰「你會幫我的，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