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打飯的小姑娘喊了一個大胖子過來。
大胖子便是食堂主任。
「陶主任，就是他們，說是什麼王董事長——」小姑娘指了指窗口外面的王林和周伯強。
「哎喲喂！」陶主任本來還眼高于頂的，瞬間彎下了腰，臉上的笑容，綻開有如一朵秋菊，笑呵呵的道，「王董好！周總好！各位老總好！郭秘書好！」
「啊？」小姑娘吃驚的掩住了嘴，駭然的睜大雙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王林。
她這個層次的員工，平時的確沒有機會和王林接觸。
王林要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會到家紡廠的食堂來用餐啊！
小姑娘呆若木雞，很難相信，眼前這個青年男子，竟然就是集團的董事長！
陶主任轉身跑了出來，擠過好幾道排隊的人牆，來到王林他們身邊︰「王董和各位老總大駕光臨我們食堂，請到雅室坐吧？我給你們整一桌好酒好菜。」
王林道︰「不必了，職工吃什麼，我們也吃什麼，請你們快點打餐，不要攔住了後面的職工。」
窗口里面的小姑娘，趕緊往王林的餐盤里打飯，又問王林要吃什麼菜？
里面擺著很多菜盆，想吃什麼都可以點，反正每人是兩葷一素，湯是在外面，有專門的大湯鍋，想吃的人自己拿碗去盛。
王林看了一眼菜盆，隨意的點了幾個菜。
陶主任在旁邊朝小姑娘使眼色︰「多打點肉！給王董多打兩個菜！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王董，對不起，她是新來的——」
王林只是微微點頭，等打好飯菜，便端著走開。
陶主任想跟著王林走，又看到周伯強還在打菜，又留下來陪著周伯強。
王林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餐廳為了衛生、方便，用的都是不銹鋼的調羹。
王林在家用慣了快子，但用調羹也沒有不適感。
飯是蒸的，有點硬，但很香。
菜就一般了，畢竟是大鍋菜，不能要求太高。
為了照顧工人們的不同口味，菜有很多種，有辣椒菜，有甜菜，有咸菜，也有澹一點的菜。
王林特意要了一個辣椒炒肉，一個粉蒸排骨。
他只看到全是辣椒，沒看到幾片肉。
粉蒸排骨全是粉，當然也有幾塊骨頭，真的是骨頭，就是不見肉。
蔬菜是炒包菜，王林吃了一口，發現有些生硬，包菜生一點也能吃，但這麼硬的包菜，王林卻是頭一次吃到。
王林本來有些餓的，吃到這些菜，瞬間沒了胃口。
他看了看周圍的職工，發現他們打的都是些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肉之類的菜。
西紅炒雞蛋，再不濟也有雞蛋吃，西紅也好吃。
紅燒肉頂多就是肥肉多一些，好歹也是肉！
看來還是人家會挑菜。
周伯強等人陸續走了出來，有的在王林身邊坐下來，有的這邊坐下來了就到附近找座位坐。
陶主任看看王林餐盤里的菜，抹了一把臉，尷尬的笑了笑︰「王董，我給你多打兩個菜吧？」
王林本來食難下咽的，聞言擺手說道︰「不用了，就這樣，還行！吃得下！」
他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周伯強坐在他對面，點了個土豆燒牛肉，幾乎全是土豆，只有星星點點幾片帶著筋的牛腩肉。還有一個梅干菜扣肉，扣肉是真的有一塊，但全是肥肉，完全不是五花肉。
郭玲玲給王林打來了一碗湯。
「王董，這是排骨冬瓜湯。」郭玲玲把湯放在王林面前，「不過沒有排骨了，就連冬瓜也撈不上來了，只看到冬瓜絲。」
「……」
王林嘗了一口湯，還不錯，有點鮮。
陶主任在旁邊站著伺候，看到這一幕，明顯有點傷面子，搓著雙手，窘迫無地。
周伯強吃著飯，忽然吃到一塊小石子，臉色漸漸變得鐵青，掏出一張紙巾來，把嘴里的東西都吐在紙巾上。
他的助理連忙走過來，接過紙巾丟掉，又遞上來一瓶水讓周伯強漱口。
周伯強的火氣，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這是什麼飯？怎麼還有石頭呢？」
旁邊有人笑道︰「吃到石頭算什麼？我們還吃出老鼠屎呢！」
「哈哈哈！」附近的人都大笑起來。
他們也不知道王林和周伯強是什麼人物，更不怕食堂的陶主任，平時沒事還要調侃他幾句呢！今天有這樣好的機會，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王林瞬間覺得盤中的飯菜不香了，恨不得把嘴里的也給吐出來。
陶主任的臉，變成了苦瓜︰「周老總，我們都是正規采購的，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些髒東西在里面。這食堂的工作太多了，總不能每餐都去米里挑石子啊！」
他又多解釋了幾句︰「我以前下過鄉，看過農村老鄉曬稻谷，有些小石子在里面，真的是難免的，我們以前在鄉下吃飯，也沒少吃到過。至于他們說的那個東西，那真的是偶爾有一回而已。」
王林胃口全無了，放下調羹，說道︰「周老總，我吃好了，你們慢吃，我到外面等你們。」
周伯強剛吃了幾口飯，也不想吃了，狠狠瞪了陶主任一眼，跟著王林出來。
「對不起，王董！」周伯強道，「家紡廠的食堂，明顯存在管理上的漏洞。我以後一定改正。」
王林澹澹的道︰「周老總，民以食為天！工人們吃都吃不好，怎麼工作呢？想想我們以前的申紡廠，那個時候的伙食，還是不錯的，肉就是肉，排骨就是排骨！飯里面也吃不出石頭來啊！我們不在家里開伙的時候，都是到廠里食堂打飯吃的。」
周伯強道︰「是的，王董。」
王林道︰「其他工廠的食堂，不知道怎麼樣？」
周伯強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王林道︰「走，我們到衛生巾廠的食堂去看看。」
周伯強道︰「王董，其實沒必要去看，工廠的這些食堂，都是統一采購的，又不是每個食堂分開采購，一家食堂出問題，其他食堂肯定也差不多。我們還是到外面去找家餐館吧，我請王董。」
王林听了，忽然想到一事，說道︰「我上次听人說，工廠食堂存在不少問題，我當時忙，就沒有放在意上。現在看來，這里面的水很深。是誰負責食堂的采購？」
周伯強道︰「後勤部門。」
王林意味深長的說道︰「周老總，後勤這一塊，咱們要抓一抓了。」
周伯強道︰「王董，你要整頓後勤？」
王林道︰「嗯！這事你記在心上。」
周伯強道︰「那就從食堂采購入手。」
王林點點頭。
這時，其他人也都跟了出來。
陶主任遠遠的站著，垂著雙手，有如驚弓之鳥的看著這邊，想過來請罪，但又不敢。
下午，王林繼續視察各家工廠。
他長了個心眼，下車間和工人們交談時，會問到食堂的伙食怎麼樣，飯菜是不是合口味。
這一番調查下來，王林發現食堂里面偷工減料的問題，真的是普遍存在的。
一家食堂如此，兩家也是如此，連續好幾家都是如此！
那就是真的出了大問題。
次日是星期一。
王林上班後，先把管後勤的幾個負責人喊了過來。
「今天開始，你們幾個到廠區去，連續吃三天食堂的飯。」王林沉聲說道，「我會派人監督你們的。每餐吃了什麼，有什麼感悟，寫一份報告給我。」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解王董此舉何意。
王林道︰「听懂了嗎？」
眾人連忙回答︰「听懂了，王董。」
王林揮了揮手︰「去吧！三天以後再回來！」
幾個人也不敢多問，轉身出去了。
郭玲玲進來匯報︰「王董，趙百靈趙總來了。」
「哦，請她進來吧！」
不一時，趙百靈嫣然笑著走進來。
「稀客啊！」王林哈哈笑道。
趙百靈抿嘴笑道︰「王董，你這是怪我來得太少了嗎？」
王林道︰「難道你來得很勤？」
趙百靈道︰「以我的職級，我要是經常來你這里匯報工作，那就是越級了。」
王林請她坐下來，問道︰「今天來見我，是有什麼事？」
趙百靈道︰「那天晚上，你們不是都想見見鄭少強嗎？我和他聯系了，說有幾個朋友要見他一面，他說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我來問問王董，你有沒有空呢？」
王林道︰「好啊！今天晚上我一定去。」
趙百靈道︰「謝謝王董賞臉。嗯，就在老飯店怎麼樣？」
王林道︰「都可以。你們請客，你們定地點就行了。」
趙百靈道︰「那好，就定在老飯店，晚上六點半。」
王林道︰「好。鄭少強在申城？」
趙百靈道︰「是的。」
王林問道︰「他在申城，忙什麼事？」
趙百靈道︰「我不知道，我沒過問他的事。我和他也只見過一面而已，就是上次相親見了一面。」
她忍不住笑道︰「王林，你對他真的很感興趣啊？」
王林開玩笑的笑道︰「如果我說，我是舍不得你跟別人好，你會不會相信？」
「啊？」趙百靈羞紅了臉，笑道，「王董，你別拿我尋開心了！你哪里會看得上我啊！」
王林道︰「你長得這麼漂亮，能歌善舞的，誰會不喜歡呢？」
趙百靈掩嘴笑道︰「我可認真了啊！你得對你說過的話負責。」
王林哈哈大笑。
趙百靈過來，就是特意約一下王林，晚上一起吃飯。
王林身份特殊，只打電話，太不尊重他了。
說完事，趙百靈看到郭玲玲進來，便起身道︰「王董，你忙吧，我回了。」
王林嗯了一聲。
等趙百靈離開，郭玲玲這才說道︰「王董，尉先生來了。」
王林眼神一動︰「快快有請。」
尉先生走了進來，臉色沉著，和以往的他大相徑庭。
「有事？」王林問道。
尉先生和王林也熟了，彼此也就沒有隨意了許多。
「哎，」尉先生搓著雙手，連連搖頭，「王董，有人舉報你們公司財務造假啊！」
王林露出會意的一笑︰「終于來了。」
尉先生道︰「王董，怎麼你一點也不焦急呢？我看你還挺高興？怎麼了，別人舉報你，你很榮幸嗎？你怕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吧？如果舉報屬實的話，那你們上市的計劃就麻煩大了！」
王林道︰「誰舉報的？」
尉先生嘿了一聲︰「這個我能說的嗎？」
王林道︰「他們有證據？」
尉先生道︰「當然是有證據了！」
王林道︰「他們是實名舉報？」
尉先生道︰「是的。咦，王林，你真的一點也不著急？」
王林道︰「尉先生，你還能來找我，說明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你都不願意上我的門了，那才是真麻煩了。」
尉先生訝然笑道︰「王董，你真的是太厲害了！不過，我得實話跟你說，我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還有回旋余地來找你的，而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真誠可靠的朋友，我才來找你的。愛秀集團必須上市！這是我們申城的榮耀之光！」
王林臉色一整。
尉先生道︰「王董啊，有關部門會派人來你司檢查工作，到時你們一定要全力配合。有問題不可怕，發現問題，咱們整改就行了！我會向上級爭取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王林听了這話，內心有些小感動。
沒想到尉先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尉先生道︰「很多公司在上市之前，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些問題。我以為，我國的股市處于初建，大家都不懂嘛，都是在模著石頭過河。你們做企業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之前也沒想過要上市，並不知道上市這一套流程。所以，我覺得有問題並不可怕，只要你們能改正！」
王林正了正身子，說道︰「尉先生，我向你保證，愛秀集團沒有問題！」
尉先生道︰「沒有問題？人家都拿著證據在手里呢！」
王林微微一笑︰「我只能這麼說，我們經得起任何人、任何機構前來審查。愛秀集團一定會順利上市！這是歷史潮流，誰也無法阻擋！」
尉先生道︰「王董，你這麼有信心？可是，人家手里的證據？又是從哪里來的呢？如果他們沒有證據，又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
王林道︰「他們的證據是從哪里來的，我不知道，我只能說，愛秀集團經得起考驗！」
尉先生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王林道︰「尉先生，你如此信任王林，王林又豈敢讓你失望？」
尉先生道︰「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會前來。這一次舉報的人，頗有來頭！看來你是得罪人了啊！」
正聊著天，郭玲玲急促的敲了敲門，推門進來，匯報道︰「王董，不好了，下面來了許多人，說是來審查我們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