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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宋第一良相!

新法絕對是個燙手的山芋。

新法十幾項改革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全面鋪開,因為操之過急,引起的各項後果十分的嚴重,現在的社會已經面臨了極大地危機,宋朝由盛轉衰便是由此時開始的。

當然,後人說北宋的滅亡要歸咎與此次變法卻是不當的,但此次新法卻的確是由盛轉衰的時間節點。

但不能說變法是宋朝滅亡的根本原因, 因為大約每一個國家發展到了王朝的中期,便會出現各種機構臃腫腐敗,土地大規模集中的問題,這才是王朝滅亡的根本原因。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都會有精英出來主導變法,變法成功的, 便是中興,變法不成功的, 那便是日落西山了。

新法是個燙手的山芋, 要不要接,這是個問題。

王安石也不著急,笑眯眯地用兩根手指頭捏著豆子,一顆豆子抿一小口酒,煞是美滋滋的。

陳宓苦笑起來。

這位是拿捏他呢。

不過,真的是很誘人啊。

但陳宓想起新法造成的問題,以及現在便要去面對的那麼多的對手,他便頭大如斗,但他很快便拿定了注意。

「如果相公一心求去,那麼家師自然得將這些事情給擔起來,小子雖然能力有限, 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當然,最好的方法還是相公您繼續為大宋效力,畢竟這新法是您嘔心瀝血搞起來的,您才是真正的靈魂人物。」

王安石听了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倒是半點也不吃虧,也罷,本來便是老夫搞出來的爛攤子,你說是老夫求著你干也沒錯,畢竟……你在江陵府搞的那一套的確是比新法要好啊!

唉,區區一個江陵府,竟然超過汴京,而且潛力十足,若是大宋多幾個江陵府,那國庫又何愁沒有錢!

現在要你來接手新法,也算是讓你來接手爛攤子了,不過,新法不只是經濟的問題,還有強兵法以及取士法,倒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你看著辦,你覺得可以繼續搞下去的,便繼續搞下去,若是搞不下去的,便停了吧。」

王安石臉色暗澹。

陳宓趕緊拱手道︰「相公請放心,新法雖然出了一些問題,但並不是新法不行,而是執行的問題, 小子既然願意接過來, 便不會讓這些新法無疾而終,但有話得說在前頭,有些東西小子卻是不得不改的……」

王安石笑著擺手道︰「這些你看著來便好了,老夫算是看出來了,你小子的能力遠勝老夫,老夫覺得棘手的問題,在你看來估計也就是隨手為之。

不說別的,就說朝廷缺錢之事,當年朝廷上下無不頭大如斗,但你之後創建了一個央行,便聚集起來億貫資產。

老夫要是有你這本事,又何必得罪那麼多的權貴……嘿,不過,老夫也願意得罪!」

陳宓︰「……」

夜漸漸深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不過好在爐子燒著,燒酒溫著,倒算是舒適,不過酒喝多了,就連陳宓也漸漸醉酒起來。

人一旦喝醉了,不管平時如何穩重,總是會變得健談起來,王安石如此,陳宓也是如此。

前世的陳宓不太喝酒,就算是喝酒,大約也就是自己自斟自飲,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太好,喝多了總是要失態的,但隔了一世,他以為已經不同了,但實際上還是一個鳥樣。

「……王相公,不是我說啊,新法是好的,但執行不行啊,天下官員都算是地主,你用新法革地主的命,呵,這能夠成功麼,您覺得能成功麼!

所謂南轅北轍,一開始目標都沒有搞對,這變法又如何能夠成功,不就像是在大清搞什麼君主立憲麼,哈,跟著皇帝革他自己的命,這不是笑話麼!」

王安石醉眼朦朧,但听到這里,卻是愣了愣︰「清代?什麼清代?」

陳宓頓時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但隨即又大著舌頭胡謅︰「……小子在江陵府搞得這些玩意,算是心開闢了一條道路,無論是地主也好,商人也罷,農戶也行,全都納入其中,大家都能從中獲益,那麼反對的人便少了,支持的人越來越多,那麼這事情便做起來了。

世人熙熙攘攘,皆為歷來利往,講仁義道德沒有用,最終還是得用利來驅使,若是講仁義道德有用,根本不需要變法,王相公你那一套,用的是重新分配。

所謂重新分配,便是將他們手上的利益給搶過來,他們哪里會肯,如此王相公自然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小子這一套,卻是生生再造出來一大塊的利益,朝廷從中索取的利益,卻是不會侵佔他們的利益,如此一來,大家都得利,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了……」

王安石沉默了許久,道︰「那新法還能夠執行下去麼?」

陳宓笑了笑道︰「王相公,富國法的大部是不會繼續執行了,但其余的卻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王安石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也罷,隨你吧,若是老夫在,這些東西固然還會繼續下去,但意義並不大,名存實亡而已了。好了好了,便這麼著吧,你听老夫的好消息吧。」

王安石意興闌珊。

送走王安石,陳宓便在院子里看著飄飄灑灑的大雪,很快便將王安石離去的足跡給掩蓋住了。

陳宓嘆了口氣。

秦大步悄悄靠近低聲問道︰「二郎,早點回吧,大雪路滑,天也冷,你在這怕是要感染風寒的。」

陳宓回頭看了看秦大步,笑著點點頭。

在車上的時候,陳宓忽而掀開車簾,路上寂寥,大雪紛飛,秦大步都快縮成了一團,陳宓大聲道︰「大步,你說,這個國家還有路麼?」

秦大步不知道是不是听錯了,回頭粲然一笑︰「二郎,您放心,這路我天天走,熟著呢,保準丟不了!」

陳宓啞然失笑,看了一下道路,那路已經被大雪覆蓋住了,也看不清楚有沒有坑窪,自然是危險的,秦大步說他熟悉,但也不敢走快,只能小心翼翼地前進。

而前方只有一些人家門口小盞燈火照亮前方,而有些燈火已經熄滅,則是黑乎乎的全然看不見了,就如同這個國家的命運一般。

陳宓放下車簾,在黑暗里嘆息了一聲。

一個偉大的改革者落寞的身影在大雪中漸漸消失不見,最後郁郁而終,而這也標志著一個國家的落寞。

陳宓在寒冷的冬夜里走著夜路,也在思考著這個國家的未來,在這個夜晚,他忽然從別人的手上接過來一個國家的重量,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這一份重量。

秦大步小心翼翼地拽著繩子,指引著馬匹前進,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彷佛听到了後面傳來的嘆息,他歪著腦袋仔細听了一下,似乎說的是什麼‘命運’‘金朝’‘蒙古野蠻人’之類的囈語,他听不明白,便也不听了,反正二郎做得事情他大部分時間也搞不明白。

……

熙寧九年,才剛剛過了二月,王安石長子王雱便病故了。

陳宓專程去王安石的府上吊唁,他看到了一個悲痛無比的父親。

三月,王安石辭去宰相之職,外調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

辭去宰相之職時候,趙頊問王安石︰「王師傅您執意要歸老,可這新法誰能夠接替?」

王安石道︰「張學士是不二之選。」

趙頊苦笑道︰「張學士身體抱恙,大約很難履職吧?」

王安石笑道︰「有陳舍人協助,大約是沒有問題的。」

趙頊詫異地看了王安石一眼道︰「陳靜安能力是不錯,但他位卑言輕……」

王安石道︰「所以,還是得讓張翰林頂在前面,如今老臣要退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新法大約也是要……」

趙頊激動道︰「王師傅放心,朕會將新法貫徹到底的!」

王安石笑著搖頭道︰「官家畢竟是官家,又不能親手操作,而且,新法已經擱置了大部分,若是另有宰相上來,估計剩下的也要擱置,名存實亡而已。」

趙頊忽而悲痛起來︰「將將十年的時間,王師傅,十年的時間,咱們怎麼就到了如今這境地啊!」

王安石暗然道︰「官家,是老臣辜負了您的期待,老臣……」

趙頊發狠道︰「王師傅,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朕抗住這些時間,到時候你再回來主持!」

王安石暗然搖頭道︰「陛下,老臣是真的扛不住了,身體不行了,這精神也是疲倦不堪,就想回去好好地歇息,這新法……老臣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了,所以只能走了。」

趙頊暴怒起來︰「王師傅,你能走,可朕怎麼辦,朕能走嗎!」

王安石苦笑道︰「老臣不得不走,老臣不走,這新法衰亡更快,陛下,讓張學士當宰相,有陳靜安主持,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趙頊默默無言。

王安石站了一會,然後躬身告別。

趙頊看著王安石已經有些句僂的背影,忽而淚如雨下,不知道是告別良師的悲痛,還是因為變法事有不諧之悲痛。

王安石走了,去了江寧府養老去了,張載卻是歇不下來,雖然他老是說要去橫渠養老,辦一個橫渠書院教書育人,只是怎麼都走不開。

張載樞密使之職被革去,被任命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就是所謂的首相。

張載位極人臣,自然與他心心念念地教書育人再沒有瓜葛了。

當然啦,能夠位極人臣,大約也不會再去教書育人了,畢竟作良相,才是讀書人的終極夢想。

張載當宰相之前,趙頊召見奏對,趙頊問起治國之法,張載皆以漸復三代為對,這番話倒是沒有什麼大錯,但趙頊卻是有些疲倦,只是草草問了問便了事了。

不過張載還是被委任為首相,似乎是趙頊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趙頊在委任之前召見過陳宓。

陳宓作為兩制官的知制誥,平時也算是與趙頊有不少的見面機會,但奏對還是不同的,這是對于治國理念的深刻探討的方式。

趙頊似乎沒有什麼耐心,一上來便很直接地問道︰「靜安,如果朕任命你老師為宰相,你要如何治國?」

這話問得相當突兀,但陳宓卻是听明白了。

陳宓只是稍微一沉吟便道︰「臣會給陛下一個熙寧初年的汴京城,一個體量比江南還大的荊湖地區。」

趙頊童孔放大︰「詳細說說。」

陳宓道︰「臣不懂政治,也不懂軍事,但臣懂真掙錢,家師若是當了宰相,只要給臣兩年的時間,汴京城的商稅會回到初年時候的水平,荊湖地區會比江南還要繁華上幾分,以後會有一句諺語流行,是為【荊湖熟,天下足】。」

陳宓意簡言賅,趙頊卻是相當滿意,手指點著陳宓道︰「記住你說的這些話,兩年後,熙寧十一年,朕要國庫里至少有三千萬貫的結余。」

陳宓笑著點頭,熙寧十一年大約是不會有的了,那年大約是元豐元年,因為要改年號了。

在熙寧年末,張載當上了宰相,上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叫停市易法,取消市易務,汴京城一片歡呼。

可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存在。

不和諧的聲音來之變法派,章惇抨擊張載誤國誤民,罵得十分的難听,不過張載沒有與之計較。

不過這種聲音很快便被淹沒了,因為市易法的放開,汴京城的經濟潛力報復性的反彈了,在廢除市易法的第一個季度,商稅上漲四倍,整個汴京城似乎重新回到了熙寧年初的繁華景象。

掙到錢的商人,賣出了農作物的農戶,受益的文官士大夫們,俱都交口稱贊張相是為大宋第一良相,而曾經那個【安石不出奈天下何】的拗相公,卻是被抨擊為禍國殃民王安石了。

歷史的潮流總是往前去,有些人被卷入浪底,有些人站在浪尖,不過,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波浪到來之後,自己是在浪頭還是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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