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歸京!

崇政殿。

趙頊認真地看著陳定,端詳了良久才心滿意足道︰「固安果然是靜安的親哥哥,都長得這般雄壯且英俊……」

陳定聞言不由得心下苦笑。

趙頊道︰「固安,你知道朕叫你來是要作甚麼?」

陳定趕緊作揖道︰「微臣正要請教。」

趙頊笑道︰「你听說了蘇大學士的任命麼?」

陳定心中一動,趕緊點頭道︰「蘇大學士被陛下任命為荊湖兩路轉運使,大約已經在路上了,家師帶著微臣去送了蘇大學士就任, 這事情微臣是知道的。」

趙頊點頭道︰「你弟弟靜安在江陵府干得好啊,江陵府這兩年的賦稅在天下州府之中首屈一指……哦,這麼說沒有什麼意義,該說江陵府的賦稅已經佔了天下州府賦稅的半壁江山了,你可知道這以為著什麼?」

陳定听說趙頊提到自己的弟弟,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陛下怕是謬贊了, 江陵府最多也就是佔個三成, 談不上半壁江山。」

趙頊哈哈笑了起來,拿手指點著陳定道︰「你們這兩兄弟,個性倒是截然不同,不過都是能干的,靜安自不必多說,江陵府的成績在哪呢。

固安你雖然看不出什麼成績來,但你輔助張師傅,各類政務也是梳理得井井有條,雖然沒有人大肆夸獎固安,但也沒有人抱怨過固安,這也說明了固安在處事上是十分公道的,這也是難得……」

說到這里,趙頊笑了笑︰「……固安,你知道朕想將你掉去哪里麼?」

陳定趕緊深深作揖︰「陛下讓微臣去哪里,微臣便去哪里。」

趙頊笑道︰「哎呀,你固安當真是沒有半點趣味, 全然可以猜猜嘛?」

陳定微笑道︰「陛下既然這般說,那微臣便猜猜,大約……陛下是想讓臣去江陵府?」

趙頊拊掌大笑道︰「倒也不難猜,你要是還說錯了,那不是你在裝傻便是蠢了。

江陵府啊,以前朕沒有太放在心上,但現在不行了,現在的江陵府,便是大宋的財庫,若是有半點損失,大宋便要出問題的。

而且,江陵府還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發展,其實啊,朕是真的不想將靜安調回來的,但有人跟朕說了,為了靜安的前程,最好還是回來京城待上一段時間,否則對靜安總是不好,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陳定心中一凜,趙頊這話里有兩層意思,所謂陳宓的前程, 主要有二。

往好了說, 一般朝廷對于未來宰執的培養, 都是按照內外培養,所謂內外,在中央是內,在地方是外,未來宰執的培養,都是在內培養幾年的視野,便派出去地方干干實事,培養做事能力,再調回朝廷鞏固視野,又再到地方主宰一方,這般內外輪換,才能夠培養出來合格的宰執。

但往壞了說,便是有人進讒言了。

地方官是流官,一般做上一任三年便要調整,不會讓一個官員在一個地方連續做上好些年,因為會形成勢力,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江陵府是比較特殊的,是陳宓一手締造出來的小江南,如果陳宓被調走,那後任會讓這蒸蒸日上的江陵府的命運如何,卻是難以預料的,所以調走陳宓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但現在看著局面,恐怕是真的有人在針對陳宓了。

陳定臉上有焦慮之色出現,趙頊笑道︰「不用擔心,有朕在,靜安穩如泰山,朕知道誰能做事,誰能夠為這大宋做貢獻,靜安這樣的奇才,朕不會讓人傷害他的。」

陳定舒了一口氣,臉上有了些笑容道︰「陛下是希望微臣過去,能夠蕭規曹隨,不讓江陵府有什麼動蕩,以讓江陵府繼續快速地發展下去麼?」

趙頊笑著掉頭︰「沒錯,別的人過去,朕怕他們自作聰明,隨意更改靜安的那一套東西,到時候可是要大事不妙的。

你是靜安的胞兄,你會保護靜安的成果,不會讓江陵府如今的發展成果付諸東流的,是不是?」

陳定點頭道︰「微臣怕是擔當不起重任,靜安雖然經常給微臣寫信,江陵府的那些事情臣也是都知道的,但里面的那些事情的確是非常復雜,臣怕是擔當不起啊!」

趙頊大笑起來,他已經听出來陳定話里的意思了。

這陳定也是個聰明人啊,口里面說是擔當不起重任,卻是將自己最大的優勢給點出來了,什麼靜安經常給他寫信,江陵府的事情他都知道,雖然後面說的是臣怕擔當不起,但實際意思卻是——這里面的事情咱都熟悉著呢!

這事兒咱們熟悉,過去了自然好處理,且我是陳宓的大哥,過去天然便服人,這地方讓臣去,妥當!

趙頊點頭道︰「朕找你是對的……固安,你過去江陵府,就接起來江陵府通判之職……」

陳定听到這里,霍然抬頭看著趙頊,趙頊一笑︰「知府職位太高,你擔不起來,得有人鎮著,朕已經有了人選了……哈,你想問便問嘛,若是靜安,想必早就問了,知府便是蘇大學士兼任,他早就請纓許久了,他想要與靜安共事,可惜靜安又回來了,哈哈哈哈哈!「

趙頊的促狹讓陳定有些哭笑不得。

趙頊笑了半晌道︰「蘇大學士大約是支持靜安的政策的,但朕就怕他亂來,所以你要過去,時時盯著他,他若是按照靜安的來,那便無妨,若是他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那你就將擔子挑起來。」

這下子陳定是真的苦笑了,因為這是要他篡奪蘇軾的知府權力了,而且是一個轉運使兼任的知府,那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這事情老得罪人了,自己要是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恐怕與蘇大學士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趙頊呵呵笑著看著陳定,便要看陳定的決斷。

陳定沒有多猶豫,便深深作揖道︰「陛下想要微臣往哪里去,微臣便往那里去,陛下想要臣怎麼做,那臣便怎麼做!」

趙頊大喜︰「陳家兄弟果然是忠孝兩全,固安你過去了只管干事,若有需要朕的,隨時說話。」

陳定趕緊道︰「謝謝陛下。」

晚上回了院子,張載也早早回來,陳定將事情與張載說了。

張載笑道︰「你與靜安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過了,此次他要回來,你又要走了……什麼時候出發?」

陳定點頭道︰「陛下說蘇大學士也快到了江陵,讓我最好是趕緊去江陵盯著蘇大學士,免得蘇大學士胡來。」

張載笑道︰「子瞻倒不是胡來的人,只是他的理念大約與靜安不太一樣,若是有相逆之處,或許會有沖突。」

陳定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了︰「老師,陛下讓我守好靜安的成果,若是蘇大學士想要改變,便讓我挑擔子,此事若是當真發生……」

張載拍了拍陳定的肩膀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江陵府是靜安苦心孤詣經營出來的,靜安回來幾年,還是要回去江陵的,你還是要幫他守著。」

陳定大力地點頭道︰「老師與我想一起去了,江陵府只是一個開始,靜安想要發展的可是荊湖地區,江陵府的發展若是被耽誤,可是要耽誤靜安對于荊湖地區的規劃的。

蘇大學士是個好官,也是個好人,但論做事,弟子我最為佩服的還是靜安。

所以,此去江陵,蘇大學士若是願意蕭規曹隨便也罷了,若是想要改弦易轍……」

張載看到陳宓眼里面的堅定。

「……老師,弟子是要拼命的。」

張載點點頭苦笑道︰「你們兩兄弟啊,都是能惹事的……不過此事你是對的。

子瞻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但搞經濟這事情,靜安天下第一,蘇大胡子若是要搞事情,你便取而代之吧,為師在朝中幫你撐著,還有陛下大約也是這個意思。

不過,以後你肯怕要與蘇大學士老死不相往來了,還有小蘇學士,唉!」

陳定搖頭笑了笑道︰「老師,弟子不怕的,靜安是我的弟弟,我護著他長大,現在他長大了,也做了官,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是得護著他,至于其他的,也顧不上太多了,誰想破壞靜安的成果,便需得過我這一關。」

張載頗為感動道︰「靜安有你這個哥哥是他的幸運。」

陳定笑道︰「大約是弟子有這個弟弟才是更加幸運的事情吧。」

陳定第二天便南下了,臨走前囑咐秦觀好好地照顧張載,秦觀笑道︰「靜安便要回來了,有他在,你就別操心了。」

陳定啞然失笑︰「你說的也是,誰最關心老師,自然是他了,每次寫信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仔細咨詢老師的身體狀況,以及我等如何服侍老師的,若是有不妥,定然下一次要責罵的……」

陳定快馬南下,希冀在途中遇見歸京的弟弟,只可惜在一處驛館知道兄弟兩個錯過了,只好悵然若失南下。

卻說陳宓,與蘇大學士愉快地交接後,便輕裝上陣回京。

在回京路上,陳宓卻是愕然得知,王安石復相,但卻是與呂惠卿起了沖突,這對以往最為默契的搭檔,卻是鬧得不成樣子。

趙頊加封王安石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又將其兒子王雱加封為龍圖閣直學士,這算是撫慰王安石之意,王雱自己知道並不合適,于是請辭,這當然是謙讓之意,實際上當然還是想的。

呂惠卿對此卻是頗為嫉妒,他勸趙頊準了王雱的請辭,此事讓王雱給知道了,這可是了不得了,王雱的心眼多小啊,立即便使人彈劾呂惠卿。

呂惠卿與王安石共事那麼久,王雱對其十分的熟悉,掌握了呂惠卿不少的把柄,這一告一個準,呂惠卿只能回家呆著,沒幾天便被調任陳州了。

此次看似王安石贏了,但改革派經此一事,已經有些四分五裂了。

陳宓回到汴京城,已經是熙寧八年的秋天了。

汴京的秋,十分的迷人,當然,迷人的或許不是汴京的秋,也可能是汴京的人。

楊玉容眼中的淚水,張載的語重心長,陳年谷夫婦眼里的討好,還有汴京道路兩旁的黃葉……

陳宓頗為感慨。

時間過得很快。

來汴京的那一年,他才十五歲,而這一眨眼,已經是二十三歲了。

在江陵府的陳宓是非常忙的,回到了汴京,他忽然便閑了許多。

中書舍人一職,管事較虛,但卻非不重要,相反,這是極其重要的崗位。

所謂中書舍人,便是負責根據「詞頭」草擬誥命。

所謂詞頭,乃是一份提綱性文件。

按照宋代制度,朝廷在形成正式命令之前,宰相機構會將命令的中心思想和基本要求形成「詞頭」,然後送到中書舍人的手里。

中書舍人便要根據這份提綱舞動自己的如椽大筆,形成正式誥命,很顯然,中書舍人如何行文,是能夠直接影響朝廷誥命價值取向的。

關于中書舍人一職,有比較典型的便是蘇軾,歷史上的元右元年三月,王岩叟上疏彈劾狄諮、劉定,指出這兩個人「上挾奸黨,下附庸材」,導致治安惡化,必須嚴懲——這兩人乃是當年王安石進行《保甲法》改革時安排在河北的具體政策執行人,曾于元豐四年帶著四百八十位大保長進京匯報工作。

而此時擔任中書舍人的蘇軾大筆一揮,在《狄諮劉定各降一官》中為他們的行為徹底定了性。

他說他們「煩酷之聲,溢于朕听,公肆其下,曲法受賕,收聚毫末,與農圃爭利,使民無所致其忿,至欲賊殺官吏」,巧妙地將矛盾集中到了「與農圃爭利」五個字上面,借這兩個人貶官的機會從官方角度對保甲法進行了否定。

而同年四月四日,反變法的範純仁加官晉爵時,他又是妙筆如花,巧妙地把事情拐到了仁宗身上,說︰「朕覽觀仁祖之遺跡,永懷慶歷之元臣。強諫不忘,喜臧孫之有後;戎公是似,命召虎以來宣。」

——而仁宗時的特色是什麼呢?那自然就是「不折騰」了。

一道道誥命從這位中書舍人的手上被起草出來,進而流傳天下,而在殘酷政治斗爭中失勢的變法派則徹底倒了霉,不光被貶官外放,還要在朝廷誥命中被狠狠地羞辱一番。

比如呂惠卿被貶外放的時候,蘇軾是這樣為他定性的︰「呂惠卿以斗筲之才,穿窬之智,諂事宰輔,同升廟堂。樂禍貪功,好兵喜殺。以聚斂為仁義,以法律為詩書。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輸之政,自同商賈;手實之禍,下及雞豚。苛可蠹國害民,率皆攘臂稱首。」

——這份文章寫成之後很快便被天下傳頌,而呂惠卿的名聲也算是徹底臭了大街。

所以,中書舍人一職,看似只是一個寫誥命的工具人,但實際上這工具人可以發揮的卻是許多,看似決定都是宰執們所下,但經過他們的潤色之後,輕重緩急卻是全然不同了,可見中書舍人並非無足輕重。

所以,陳宓閑歸閑,卻對這中書舍人所擔任的職責頗為感興趣。

中書舍人所撰寫之誥命,乃是這大宋朝堂上下最為核心的命令,涉及領域極多,關系到的地方更多,站在這個高度俯視天下,能夠學習到的東西極多。

而對于陳宓來說,他能夠發揮的作用也更多了。

哦,是了,現在的中書舍人其實叫知制誥。

比如說入冬的時候,陝西大寒,宰執們經過商討之後,便起了詞頭,詞頭寫的是——陝甘大寒,朝廷撥款賑災,州縣可酌情自救。

這便是他們給出來的決策了。

按照一般的中書舍人,他們大約便是根據這三句進行發揮,然後主題便是給出朝廷賑災款,然後讓州縣自己決定便是了,但陳宓卻沒有這般湖弄。

他認真地將各類賑災條例給翻了出來,經過整合,將往年的慣例都給整合成為一本手冊。

但這還不夠,他又添加刪減,根據後世的賑災方法優化了一番。

另外還給當地的官員標清楚糧食去哪里采購,江陵那邊有什麼物資可以采購,可以通過那些路途過去,怎麼聯系之類的。

根據他的這些東西,只要地方官員但凡有點心思,便可以按圖索驥,將災情最大程度的緩解災情。

陳宓是後世人,他自己又曾經居于高位,他的見識超越這個時代人千年,大約在他眼里看來,這時代便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這個能力體現在他撰寫的誥命里面。

陳宓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讓整個中書省知道了這一號奇人。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