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原本的打算,從鐵掌峰拿到《武穆遺書》後,先帶楊康回重陽宮和幾位師兄弟見個面,但這次在獨孤求敗隱居的山谷用的時間久了些,掐指算了下時間,和包惜弱約定的日子已經耗費的差不多了,只能帶著小楊康北返。
回牛家村帶上傻姑,將這個小丫頭送到了「紅襖軍」的營寨安頓,又從這一期的少年中,選了十幾個人帶在身邊,才和眾人一起,將楊康送回中都。
小楊康回府後,又回歸了錦衣玉食的安穩日子。
可咸魚了沒幾天,突然听到自己「老爹」要去蒙古的消息,想到師父的吩咐,小楊康內心中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找到完顏洪烈,要求隨行。
完顏洪烈看著這個「為了王府安危,不得不和殺人狂魔虛與委蛇」的便宜兒子,出去吃了一圈苦,竟然主動要求和自己去苦寒之地,差一點就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跟包惜弱連翻保證,自己這次身邊有一萬精銳,就算道士來了也不怕後,完顏洪烈終于帶著小楊康一同北上。
對于內功已經初步入門的楊康來說,這種身邊隨時有十來個僕役伺候的「舟車勞頓」根本不算啥,甚至感覺有些枯燥。
果然,只要師父不在,哪里都是好日子。
趕了一個多月的路,金國的部隊終于趕到了鐵木真的部落。
也就是在這一天,楊康突然發現,師父可能跟在自己身邊。
這是一個偶然的發現。
鐵木真部落前來迎接金國兩位王子的時候,很多蒙古的小孩兒在附近傻笑著看熱鬧。
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這些小孩兒,大部分人臉型都比金人寬一些,只有一個人例外,更像金國的孩童,人看起來卻更傻一些。
三皇子完顏洪熙,看到這麼多小孩兒,隨手扔出去一把金幣。
這是完顏洪熙的老套路了,他就喜歡看這群孩童爭搶金幣的畫面,身邊的狗腿子還會夸贊他的「善舉」。
可惜的是,這群孩童完全沒動,很不給面子。
完顏洪熙惱怒之下又罵罵咧咧的扔出了一把金幣。
然後,楊康就看到那個有些特別的傻小子,突然撿起金幣,一副同歸于盡的表情將金幣反丟回來,砸到了完顏洪熙臉上。
這個「三伯父」每次到趙王府,都喜歡對自己陰陽怪氣的說話,看到他倒霉,楊康在馬上偷偷的笑出了聲。
笑聲還沒停,他就看到完顏洪熙從身邊親衛手里,抄起一根長矛朝那個傻小子丟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那柄長矛,仿佛活物一般,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以更快的速度,釘到了完顏洪熙眼前,嚇的這位金國榮王爺接下來兩個時辰都沒怎麼敢說話。
所有人都在尋找幕後黑手,楊康卻知道,這十之八九是自己師父搞的鬼。
接下來的幾天,小楊康一直在尋找自己師父的蹤跡,就連金人和蒙古人對決乃蠻人的大戰,都沒怎麼有心情看。
在那個名叫王罕的首領汗帳附近住下後,小楊康依舊沒有放棄尋找那個道士的蹤跡,每天騎著馬在各個營帳串門,為了防止他跑丟,完顏洪烈不得不給他派了個侍衛每天跟著他。
這一天,他騎著馬剛從一個熱情好客的蒙古包里離開,就看到幾個蒙古小孩兒正在打架。
準確的來說,是幾個壯碩的小孩兒,在圍著兩個小孩兒打。
那天用金幣砸完顏洪熙的傻小子也在。
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被圍著打的兩個人之一。
幾個十來歲的孩子,將那個傻小子按在地上,一個很胖的少年,不斷在那個傻小子身上猛錘。
「投降我就繞了你!」
那個胖子一邊打,口中還不斷喊道。
蠢貨。
小楊康立刻認出了小胖子的身份,乃是王罕的孫子都史,這兩天經常會出現在自己身邊,拍自己的馬屁。
之所以罵他蠢貨,是此人佔據這麼大的優勢,竟然一直彎腰用拳頭打傻小子的後背,既不好發力,也沒打到什麼要害。
如果按照在趙王府內的習慣,見到這樣的場面,楊康肯定會站出來,假裝清高的主持公道,幫人多的這邊佔一些便宜,然後暗地里賣弱勢方一個好。
但這一次,一方面都史的確煩人,另外一方面那個傻小子不久前讓完顏洪熙丟了個大臉,于是他決定這次「五五開」的主持公道。
「咳咳!」
風沙太大,楊康先清了清嗓子,然後學著師父平日里講話的模樣,要給年輕的蒙古朋友上一課。
可惜的是,他的表演還沒正式開始,突然听到一陣馬鈴聲響,從不遠處的一個沙丘,一小隊人馬從此經過。
為首騎黃驃馬的一個矮胖子,看到一群小孩打架立刻策馬過來看熱鬧,見到眼前幾個十幾歲的圍攻兩個更小的孩子,立刻大聲喝道︰「不害臊麼?趕緊放手。」
臨安口音。
听到對方的口音,小楊康不由一愣,這是包惜弱的家鄉話,他不可能認錯。
這幾個人除了為首的矮胖子,還有一個瞎子,一個書生,一個大胖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其余兩人也長得很有特點。他們看起來都是中原人打扮,只是不知為何來了塞外。
都史哪里受過這種氣,聞言立刻回罵道︰「少管閑事,你知道我爹是誰麼?」
這句話一說出來,對面的怪人們就知道他身份不凡,互相對視了一眼,竟然沒了下文。
慫貨。
小楊康見狀,微微一笑,又模仿丘處機的表情,要給這群小孩和幾個臨安怪人一起上一課。
「你爹是誰,你娘沒告訴你麼?」
都史去懟那幾個怪人的功夫,被壓在地上的傻小子不知道怎地,突然將壓在自己身上的幾人掀開,一邊解救自己同伴,口中卻好奇的對都史問道。
「哈哈哈!」
听到這句話,還有那傻小子臉上疑惑中帶著關切的表情,楊康和幾個怪人異口同聲的笑了起來。
都史雖然腦子也不甚好事,卻也察覺到了這句話在羞辱自己,立刻呼和著幾個同伴繼續追打那個傻小子。
那兩個小孩兒,沒跑了幾步又被都史等人追上,傻小子這時卻突然從自己懷里掏出一柄短刀,嚇唬都史等人。
那柄短刀,在陽光下閃著異樣的藍光,一看就知道是神兵利刃。
楊康看到這柄短刀,心中不由一驚,情不自禁的將手伸到懷里,握住了懷中短刀的刀柄。
這次出行前,母親給了他一柄同樣的短刀。
楊康這邊愣神的功夫,那群怪人中,落魄書生打扮的人也看出了寶物的異常,沖到人群中,幾句話的功夫就使用「空手奪白刃」的手段,將短刀奪走了。
「傻瓜,那人騙走你了你寶刀。」
看到失去兵刃後,傻小子又在被人圍打,楊康連忙出言提醒了一句,就要命令身邊的侍衛,去追那群怪人。
這邊,都史看到說話的人是楊康,憤憤的停下了手。被毆打的兩人听了楊康的提醒,也發現自己刀丟了,就要去追討,都史在背後喊了幾句狠話,「有種別跑」之類的
眾人追了沒幾步,卻看到那七個怪人去而復返,幾人見到傻小子卻朝他反圍了上來,那個書生一上來就對傻小子問道︰
「你姓什麼,楊康是你什麼人?」
啥!!
小楊康听到這個問題,震驚的望向眾人。
我是他什麼人?
「什麼楊康?」
听了怪人的問題,傻小子疑惑的反問道,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對方在問些什麼。
「牛鼻子給咱們的信里說了,匕首上寫楊康二字的,應該是郭家的遺孤,孩子,你可是叫郭靖?」
看到小男孩的模樣,幾個怪人臉上熱切的表情變得有些暗淡,其中那個少女卻提醒了一下其他人,走到小男孩身邊,對他溫聲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叫郭靖?」
看起來有些憨厚的小男孩,听到傻女的問題,反問了一句,又朝那個書生打扮的人伸出了手︰
「還我。」
听了這句話,幾個怪人突然目瞪口呆,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那個少女才大聲歡呼了起來,其余幾個怪人,也錘胸膛的錘胸膛、翻跟頭的翻跟頭,那個書生更像是陀螺一般的轉起了圈子。
「一把匕首,不想還就不想還,至于這樣麼?」
郭靖身邊的蒙古少年,見到幾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拉著郭靖的手說道︰「郭靖,咱們回家。」
看到他們的樣子,郭靖心里也是有些怕的,聞言立刻牽著玩伴的手就要往回跑。
那七個怪人,看到兩個小孩兒的樣子,連忙上前去追。好在追上後並沒有為難他們,而由那個書生出面,先將匕首還給郭靖,然後又在他們面前變起了戲法,立刻吸引了兩個孩子的注意力。
看著他們笑成一團的樣子,楊康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示意他和自己回營帳。
那個侍衛,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默默跟在自己身後,而是伸出手來揉了揉小楊康的腦袋,同時手在臉上一抹,漏出了真容。
「師父。」
楊康見到師父,突然感覺鼻子一酸,從懷里掏出了母親交給他的匕首,望著上面【郭靖】兩個字,想要開口詢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你現在還小,等你真的準備好的時候,師父一定好好的講給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