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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的一點是,放在任何一個國家,如果某一個州或是某一個省的負責人,在未經中央政府批準的情況下,打著國家的旗子同另一個國家展開外交活動,恐怕都會被視為是在搞分裂,這種行為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該國中央領導權的崩潰,其對地方權力已經形成不了基本的制約了。

同樣的道理,將這一事件放在聯盟內部來看,列寧格勒州市兩級黨委和蘇維埃執委會,在未經莫斯科中央批準的情況下,私自打起俄羅斯加盟共和國的旗幟,大搞外事活動,甚至還向其它國家的政府機構發送邀請函,純粹以聯盟內一個州的身份,去對接其他國家的中央政府,這種行為本身就已經違規了。

另外,對于任何一個政治事件,要想分析它的影響和性質,都要結合事件發生時的政治大背影,而此時聯盟的政治大背景是什麼?對外而言,蘇美關系的全面惡化,導致了聯盟與西方國家之間的關系徹底破裂,雙方在包括軍事在內的各個領域,展開了全面對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秉持著破壞聯盟安定團結的心思,利用東歐地區的暫時性混亂,頻頻向聯盟內部輸送間諜,支持聯盟內部的持不同政見人事;受國際局勢的影響,聯盟內部的民族主義分裂情緒又有進一步高漲的趨勢,從波羅的海三國到烏克蘭,再到高加索、外高加索,乃至于中亞等地區,基于民族主義情緒所導致的騷亂,時有發生。

總而言之,如今聯盟的外部環境是極其惡劣的,毫不客氣的說,自從四六年蘇美關系政治走向破裂以來,莫斯科的戰略決策中,排在首位的,始終都是國家安全問題,而抵御來自外部的入侵,防止西方國家的破壞和顛覆,就是國家安全問題中的重中之重,一絲一毫都未曾松懈過。

而在聯盟內部,莫斯科確定的首要戰略任務中,遏制各種類型的民族主義分裂活動,捍衛聯盟的意識形態,就是極其重要的兩個組成部分,可以說,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全聯盟除了忙著搞戰後重建和經濟建設之外,剩余的大部分精力,基本上都投入到這兩項工作中了。

現在,看看列寧格勒那些所做的工作,聯盟所關心、關注的問題,他們幾乎都伸手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行為?

安德羅波夫是一位年輕的同志,他所在的位置,距離聯盟的核心決策層也有點遠,因此,有關列寧格勒問題的本質,他是欠缺了解的,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調查立場才會是比較公正的,不會帶有太多的政治站位因素。可即便是這樣,他在短短幾天內所調查的情況,也很能說明問題了,最關鍵的是,他在這份報告中所反映出來的問題,都是莫斯科那些人所想要看到、得到的。

沒錯,維克托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將這份報告提交上去,交給馬林科夫同志,相信這位政治局委員同志會非常高興的。維克托甚至可以想到,接下來,馬林科夫同志就會以列寧格勒州蘇維埃執行委員會所操持的「全俄商品交流會」為突破口,進一步調查列寧格勒割裂聯盟,試圖建立第二中央的罪行,並由此將列寧格勒州、市兩級黨委和蘇維埃執委會的大批干部都丟進泥淖里。

先搞定列寧格勒州委、市委以及蘇維埃執委會的干部群體,然後再以他們為突破點,將前任列寧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書記庫茲涅佐夫牽連進去,至于沃茲涅先斯基,則是這一場狩獵的最後一個目標了。

先以各種罪名打掉外圍,再依據從外圍成員那里得到的口供,逐步將核心成員牽連進案件,以最終實現將政治對手一網打盡的目的,這就是政治斗爭中最常采用的手段。

將報告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維克托背靠著沙發椅背,緊緊抿著雙唇,長時間的沉默不語。

作為列寧格勒案件的調查負責人,維克托其實很清楚列寧格勒黨政干部們的心態,諸如波普科夫、拉祖京他們這些人,如果說他們有著割裂聯盟,並在列寧格勒建立第二個布爾什維克黨中央的目的,估計是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他們不僅沒有那樣的心思,更沒有那樣的能力和實力。

在過去幾年中,由于有日丹諾夫同志的鼎力支持,再加上有國家計委給予的資源傾斜,列寧格勒方方面面的發展相比起聯盟別的地方,的確是快了一步,可要是由此就認為列寧格勒已經具備了和整個聯盟對抗的能力,那還是極為不現實的。

列寧格勒的黨政干部之所以表現的如此高調,如此「肆無忌憚」,說白了,還是因為在他們的思想上,有了一種自滿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相較于聯盟的其它地區,列寧格勒人有了一種高人一等的自傲感,這種自傲感不僅來自于最近幾年經濟上的蓬勃發展,還來自于衛國戰爭期間的大圍困精神。

總而言之,就是列寧格勒的黨政干部不,不僅是黨政干部,包括普通的列寧格勒人,都認為他們與普通的聯盟公民不一樣了,他們似乎在精神上更加高尚,在操守上更加的守序,對聯盟建設的功績也更大、更多、更值得認同。由此,他們甚至產生了一種地域歧視的情緒,認為列寧格勒才應該是聯盟首都,而莫斯科的資格則遠遠不夠。

這種情緒的產生,與日丹諾夫同志所起到的作用是分不開的,在衛國戰爭之後的幾年里,為了凸顯日丹諾夫同志在衛國戰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聯盟意識形態部門在宣傳的過程中,為列寧格勒保衛戰大唱贊歌,人們在談及衛國戰爭三大戰役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斯大林格勒戰役,其後便是列寧格勒戰役,而莫斯科戰役卻是排在最後的。但若是按照真實的情況來排序的話,莫斯科戰役顯然是應該排在最前面的,因為正是這一場戰役,打破了德軍不可戰勝的神話,給了蘇聯紅軍絕地反擊的勇氣。

除此之外,在意識形態部門的宣傳中,庫茲涅佐夫在列寧格勒戰役中的重要地位也被淡化了,同時被淡化的事實,還有日丹諾夫同志在戰役期間長時間受病痛困擾的事實。

類似這樣的宣傳,其實都是為了在全聯盟範圍內,樹立起日丹諾夫同志的個人威望,以便其在來日繼承斯大林同志的地位,成為聯盟的第三任國家領導人。

如果日丹諾夫同志沒有病故的話,那麼聯盟的政治局勢應該會發展的非常平穩,等到斯大林同志百年之後,日丹諾夫同志順利就任聯盟的最高領導人,支持他的列寧格勒派成為聯盟政治的核心派力量,隨後,不管是馬林科夫和貝利亞所代表的莫斯科機關派、工業黨,還是莫洛托夫所代表的外交部政治集團、赫魯曉夫所代表的烏克蘭地方派,都將受到壓制,但卻不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馬林科夫也好,莫洛托夫也罷,亦或是赫魯曉夫、貝利亞,他們依舊能夠留在聯盟的核心決策層,但是國家發展的總體方向和路線,則注定要由沃茲涅先斯基和柯西金所領導的部長會議來決定。

按照那樣的歷史來發展,或許等到五十年代斯大林同志病故之後,日丹諾夫同志穩固住了自身在聯盟的地位,聯盟的經濟政策就將出現大的變化,市場經濟將在沃茲涅先斯基和柯西金的強勢推動下,在全聯盟範圍內鋪展開,並最終成為一股大勢,誰都無法阻擋。如此一來,聯盟的未來或許會是另一個樣子。

一切的變數,就是日丹諾夫同志太短命了,他的死改變了一切,原本最有希望成為聯盟未來政治核心派別的列寧格勒派,在囂張了幾年之後,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接下來,它所面臨的,自然就是別人的反攻倒算了。

其實總結起來的話,這一次的政治斗爭,不僅僅是列寧格勒派與莫斯科機關派、工業黨之間的斗爭,也是一場經濟發展路線之爭,更是一場帶有地域性質的權力斗爭,若是從這個角度上講,說列寧格勒人打算另立中央似乎也不算是錯。

而對于維克托來說,他之所以感覺在列寧格勒問題上這麼難以下定決心,是因為他從未給自己真正劃分過派別,盡管他一直追隨著馬林科夫,但他卻不認為自己是工業黨亦或是莫斯科機關派的一員,與此同時,他與列寧格勒派之間,也未曾有過任何形式的沖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與日丹諾夫同志的合作應該還算是很愉快的。

一個既不屬于莫斯科機關派,也不屬于列寧格勒派的人,卻要為這兩派之間的權爭做仲裁,而在一旁,還有斯大林同志在密切關注著一切,維克托真是有一種遭了無妄之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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