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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所里的氣氛沉默了很久,一個瘦高個、鷹鉤鼻的人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維克托認識這個人,他是第43集團軍的炮兵主任阿法納西耶夫,此人與目前第16集團軍的炮兵主任卡拉梅關系密切,兩人不僅是同學,貌似還是老鄉。

當然,維克托不知道的是,這位形象看上去不太好,貌似很有反賊氣質的阿法納西耶夫同志,將在一年後,與第33集團軍司令米哈伊爾•格里格里納維奇•葉夫列莫夫中將一同在德軍的包圍圈中自殺,與他們一同自殺的,還有被包圍的整個第33集團軍司令部成員,以及葉夫列莫夫中將的妻子。

「我也認為這個可能性比較大,」謝列茲尼奧夫中將攢著眉頭,說道,他伸手在地圖的南側位置劃了一道線,「布良斯克方面軍對德軍南翼的威脅比較大,不排除德國人為了解除後患,將戰線拉平,而率先結束基輔方面的戰斗。」

他的這番話听著似乎有些沒頭沒腦的,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听明白是什麼意思。

在邊境戰役結束之後,隨著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向莫斯科的飛速挺進,尤其是在斯摩稜斯克戰役的第一階段結束之後,德軍三大集團軍群的進攻鋒線,幾乎形成了一個「凸」字型態勢。中央集團軍群所在的中路一馬當先,兵鋒直插莫斯科心髒,而在南北兩翼,尤其是南翼方向上,南方集團軍群的攻勢,被蘇軍遲滯在了基輔外圍地域,于是,一個危機與機遇並存的「突出部」便出現了。

在這個突出部最危險的南翼方向上,陳列著蘇軍規模龐大的基輔作戰集群,也就是西南方面軍的主力,其兵力之龐大令人生畏,而且,蘇聯最高統帥部似乎還在加強那一線的實力。

再有,當亞爾采沃-葉利尼亞方向的戰斗打的血流成河的時候,蘇軍在防線危如累卵的情況下,還專門在上周成立了一個布良斯克方面軍,而這個方面軍,就部署在德軍中央集團軍群的東南翼方向上,隨時都有可能與西南方面軍相配合,對德軍的南翼防線實施突擊。

沒錯,蘇聯大本營在組建布良斯克方面軍的時候,未嘗沒有這種打算,只不過真正的意圖顯然還無從得知罷了。

維克托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之前他在談及德軍可能會南下的問題是,考慮的兩個因素都屬于戰略層面的,而謝列茲尼奧夫提出的這個點,則是屬于戰役層面的因素,這使得這個猜測更加的具備了說服力。

「我們必須對這個可能性提起足夠的重視,」謝列茲尼奧夫握了握拳,斬釘截鐵的說道,「我需要給方面軍指揮部打報告,要求情報部門和航空兵做出更多的偵查。」

話說完,他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直接轉身就走。看著這位中將同志離開的背影,維克托抿了抿嘴唇,他不認為現在再做相關的偵查,還具備什麼實際上的意義。

蘇軍部署在基輔地域的部隊不是一個連、一個團,想要撤退就能快速放棄陣地撤退,那是幾十萬、近百萬的龐大軍團,十余個集團軍的兵力和裝備,想要有序撤退的話,沒有個幾周的時間都完不成。如果是無序的撤退那就是潰逃了,結果同樣也是一場災難。

就在維克托心生慨嘆的時候,數百公里外的斯塔羅杜布近郊,一隊有上百輛坦克組成的機械化大軍,正在少量步兵的跟隨下,艱難的穿越索利寧濟茲沼澤。

這片沼澤屬于普羅皮亞季河流域沼澤帶的一部分,它神秘而危險,尤其是在盛夏季節里,每一汪漂浮著枯枝敗葉的水窪,都可能是奪人性命的陷阱,而數十噸重的坦克要想在這樣的地形里穿行,其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不過,對于這支曾經穿越過德法邊境叢林的坦克部隊來說,辦法總是要比困難多的,大批的德軍士兵就在沼澤帶的叢林中就地伐木,以整根整根的圓木來鋪路,協助坦克從上面通行。

在一輛車頂鋪著萬字旗,坦克車身上標注了「105」編號的坦克上,一名軍服上配著兩枚十字勛章的中校軍官,正將半個身子露在坦克艙蓋的外面,用手中的一幅望遠鏡朝前方探查。

中校軍官的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墨鏡下方挺直的鼻梁以及緊緊抿著的嘴唇,似乎在暗示著他是個性格堅毅的軍人,而他那一身一塵不染,甚至連皺褶都不多的軍裝,則顯示出這是一位很注重個人形象的男人。

抱著望遠鏡觀望了許久,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中校軍官放下望遠鏡,直接伸手在艙蓋上砰砰的拍著,大聲說道︰「通知杜克,讓他加快速度,咱們必須在下午六點之前趕到科丘力庫普哦,地圖上那個該死的村子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說到這兒,他又突然停下來,整個人陡然扭頭朝側後方看過去,隨即,他大聲說道︰「注意隱蔽!」

隨著中校的這一聲命令,行進中的坦克隊列很快停下來,有士兵開始忙著給坦克上加裝偽裝樹枝,但這個時候明顯是晚了,還沒等坦克排出的尾氣在沼澤上空散盡,一架棕綠色的飛機帶著引擎的轟鳴聲,從不遠處的樹叢上方直接掠過來,又很快消失在另一側的樹林上方。

中校松了口氣,他雙手撐著塔頂,從坦克艙里鑽出來,舉起望遠鏡,朝飛機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的確是一家蘇軍的飛機,不過卻是一架教練機,如果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它應該是來做偵查的,剛才掠飛的高度那麼低,這一大隊行進的坦克肯定已經被發現了。

沒有發現這架飛機有重新飛回來的跡象,中校抻了抻腰間的皮帶,跨在他腰間的那柄手槍很顯眼——作為一名德軍中校,他槍套里的那柄手槍上,竟然有一個紅星的標志,這枚紅星瓖嵌在全黑色的槍柄上,非常的醒目。從手槍的樣子來看,那應該是一柄TT,如果維克托在這里的話,他就能一眼看出來,這柄手槍原本應該是屬于他的。

維克托按照前世的記憶,知道德軍中央集團軍群中的一股主力部隊會南下烏克蘭,可他沒說對這支主力部隊的番號,因為這位德軍中校並不屬于德軍的坦克第四集團軍,而是屬于坦克第二集團軍。其指揮員名叫赫奇特•阿登納,沒錯,就是那個曾經在利沃夫與維克托一起喝過酒的德軍上尉。

與維克托的命運不同,赫奇特在波蘭戰役結束之後,便帶領著部隊轉調西線,隨後,參加了進攻法國的戰役,並一直沖到了敦刻爾克。他是個很合格的職業軍人,並且在一系列戰事中體現出了自己的指揮能力,因此,在晉升速度上比維克托還快,只是到法國轉了一圈,再回到東線的時候,已經從上尉晉升為中校了。

維克托肯定想不到,自己當初贈送出去的那柄手槍,正隨著它的新主人轉戰基輔,赫奇特當初送他的那柄手槍,已經被他藏起來了,在戰爭環境下,帶著一柄德國人贈送的手槍,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阿普雷列夫卡,隸屬于納羅福明斯克下屬的一個小城鎮,距離莫斯科不過六十公里的距離。

小鎮西郊的一處坡崗上,豎立著一棟老舊的風車磨坊,此前德軍的空襲中,磨坊頂部的風車被打掉了兩個扇葉,如今只剩一個孤零零還缺了半邊的扇葉半死不活的掛在那兒,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磨坊完全是用一塊塊石頭壘砌起來的,呈酒瓶的形狀,從外面看似乎很堅固的樣子,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蘇軍在磨坊的頂部設置了一處防空炮位。

正是清晨,彌撒在田園上的薄霧剛剛散去,東邊天際處的太陽,才剛剛探出一塊頭皮,小鎮的寧靜便被槍聲擊碎了。

就在磨坊所在的小丘南坡上,一個穿著蘇軍上尉制服的男子與六個穿著便裝的男女,面背著東方,跪在坡地上,而在他們的最右側,還有一具女人的尸體撲倒在地上,猩紅的鮮血正從女人掉了半個下巴處溢出來。

驚人的是,這女人竟然還沒有死,她用額頭拱著地,雙腿一抽一抽的,像是還想從地上爬起來。

在女人的身後,一名戴著藍帽子的內衛中士,檢查了一下手中的配槍,隨後上前一步,左腳踩在女人的後背上,持槍的右手對準女人的後腦,又一次扣下扳機。

眼見這女人頭蓋骨被打掉了,中士才抬起腳,又朝下一個跪地的家伙走過去。

「呯」

連續的數聲槍響,跪在地上的六個人全都變成了死尸,中士這才走到那名跪地的上尉身後,與之前處決那幾個人時不同,中士先是一腳將這名上尉踹的撲倒在地上,又朝他身上惡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這才彎下腰,用槍口抵著他的後腦扣動扳機。

二十幾步外的磨坊旁邊,維克托丟掉手中的煙卷,一邊拍打著手上的軍帽,一邊轉身朝磨坊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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