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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滿泥濘的吉普車在更加泥濘的道路上緩緩前行,道路兩側的荒草地外圍,形容狼狽、身上帶傷的士兵們相互攙扶著,沉默的向東行進,這道行軍的隊伍綿延向西,拉出一道長達近三公里的漫長人牆。

與吉普車逆向而行的一輛破爛馬車上,兩名渾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士兵躺在車內,一名眼前纏著一圈染血紗布的女兵坐在車轅上,一邊用手中的樹枝敲打著車轅,一邊輕輕的哼唱著曲調婉轉的《喀秋莎》。隨著輕輕地哼唱,女兵的身子還在輕輕的左右搖擺,垂在車轅下的雙腿也在有節奏的晃動,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坐在吉普車里,維克托的心情復雜。

此時,他的手上拿著一份新的陣亡名單,當初他在第16集團軍中組建內務代表組織的六十名成員,現在僅剩六人還存活著,其中一人還因受了重傷而撤退去了後方。

就在前天,在第20集團軍的配合下,已經由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指揮的第16集團軍,向亞爾采沃的德軍發動了全面進攻,並成功切斷了亞爾采沃與維亞濟馬之間的通道。與此同時,第24集團軍也向基洛夫方向的德軍展開了攻勢,成功這一股突入蘇軍陣線的德軍逼退。

但說實話,就連維克托都看的出來,此時的蘇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堅持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就看看第16集團軍,如今的這個第16集團軍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第16集團軍了,在之前的戰斗中損失殆盡之後,這個集團軍已經與戰斗在亞爾采沃一線的「羅科索夫斯基戰役集群」合並,它的主要兵力就是六個師,外加一個坦克旅、一個重炮營,還有幾支築壘地域的防御部隊。而與他們對陣的,則是德軍的坦克第3集群,說真的,羅科索夫斯基將軍能打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令人吃驚了。

按照維克托的估算,在亞爾采沃至葉利尼亞一線,蘇軍最多還能堅持一周時間。

當然,現在前線作戰的事情與他關系不大了,他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反諜、滲透以及遣返士兵,至少到目前為止,他的工作做的還算不錯。

其實現在處于進攻中的德軍陣線,幾乎處處都是漏洞,否則的話,也不會有斯摩稜斯克方向被圍的蘇軍士兵陸續返回了,因此,安排特工人員、游擊隊向德軍陣線後方滲透並不難。在過去半個月的時間里,維克托從邊防軍、築壘防御部隊以及特工人員中挑選精英,先後組織了將近四十個滲透小隊,穿插到了德軍陣線的後方展開活動。

對這些游擊小隊,維克托的要求是︰不要打什麼建立根據地的念頭,主要的戰斗以襲擾和破壞德軍運輸線、通訊網絡為主,有機會的話,可以襲擊德軍防守不太嚴密的軍事設施,而在戰斗之余,保存和發展自身實力才是第一要務。

這樣的命令與內務人民委員部、總參謀部對敵後游擊斗爭的行動準則不太相符,不過問題也不大。

至于在遣返士兵的工作上,維克托目前已經在斯塔里察、勒熱夫、瑟喬夫卡、蘇希尼奇等地,設立了36個大大小小的士兵中轉營地。同時,他還在戰線後方的各個交通要道,設立了將近六十支以班為規模的檢查哨,這些檢查哨一方面負責攔截撤退中的士兵,另一方面還擔負著與破壞分子作斗爭的任務。

維克托自己現在主抓的工作,就是對「短翅鶇」間諜組織的圍獵,這項工作的重要性很高,不僅僅是維克托自己,包括莫斯科那邊都相當重視,目前,謝羅夫同志幾乎每隔兩三天就要打電話詢問一次進展,甚至就連貝利亞同志也親自打電話過問了兩次。

這次維克托去格扎茨克,就是為了這個各方關注的案子去的。前天,以開會為名,奧斯塔科夫被調到格扎茨克,隨即,便被早已等候著他的內務人員逮捕。

從前天晚上開始,內務人員已經開始了對奧斯塔科夫的審訊,不過,這個家伙的嘴巴倒是很嚴,面對各種殘酷的審訊手段,他始終都不肯承認參與過任何間諜活動,至于同那個魯塔之間的關系,他只說兩人是在明斯克結識的,對魯塔的間諜身份,他一無所知。

其實,奧斯塔科夫的心理是很容易理解的,他是一名軍人,而且還出身內務人民委員部,故而,他非常清楚內務人民委員部在對待間諜,尤其是德國間諜的時候,會采取什麼樣的懲罰措施。如果他現在咬死了不松口,最終自己注定是活不了的,但至少家人還有那麼一絲機會可以不受牽累,可如果他承認了,那麼家人被流放將成為必然。

作為一個男人,或許婚後出軌的事情是有的,但並不意味著他不看重自己的家庭了,就像那句話說的,老婆總是別人的好,兒子還是自己的好。很不巧,奧斯塔科夫不僅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個尚不到三歲的兒子。

內務人民委員部在對待間諜、叛國者的態度上是絕對殘忍的,這些家伙與普通的罪犯不同,如果是普通的罪犯,內務人員在對待他們的時候,總會講究一些人道,並在審訊過程中不會采用太過分的手段。但間諜和叛國者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他們甚至連任何的基本權利都享受不到,最根本的原則便是,只要能讓他們開口,任何措施都能用。

于是昨天下午,奧斯塔科夫的妻子和兒子便被帶到了格扎茨克,負責審訊的內務人員以溺死他兒子為要挾,擊穿了奧斯塔科夫的心理防線。不過,這家伙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和西方面軍的內務人民委員部負責人面對面的談,否則的話,他依舊什麼都不會說。

如今的格扎茨克不僅是西方面軍野戰領帥機構的所在地,同時,也是前線傷員轉移的集中地,大批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員被集中到這里,輕傷的送入戰地醫院救治,重傷的則由專列運往後方。

跟隨著傷兵的隊伍,維克托抵達格扎茨克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由于之前格扎茨克內務人民委員部的辦公大樓已經被德軍炸毀,所以,現在的辦公地點遷移到了格扎茨克的列寧國際兒童院,至于原本生活在這里的孩子們,則已經轉移到古比雪夫去了。

兩周之前,德軍的飛機便對格扎茨克展開了一次規模比較大的空襲,整個城市的眾多建築被炸毀,列寧國際兒童院的四所大樓中,有兩所被夷為平地,剩余的兩所中,也有一所嚴重受損,沒辦法繼續使用,所以,當維克托的車停靠在晉升的一所大樓前時,他眼前能夠看到的,就是一大片廢墟。

原有的草場綠地中央,那個共產國際的標志雕像已經炸塌了一半,給孩子們玩耍的旋轉木馬、滑梯,也全都燒焦變形了,巨大的花園苗圃更是燒成了一片黑地,什麼都沒剩下。

戰爭的殘酷在這個過去充滿笑話與笑聲的兒童院內,顯現的淋灕盡致。

當維克托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一名前來迎接他的少尉已經等候在車外了,兩人互相敬了禮,少尉便領著維克托走進那棟外牆已經被燻黑的大樓。不過兩分鐘後,他便見到了渾身是傷、鼻青臉腫的奧斯塔科夫。

一處由雜物間改建成的審訊室里,那盞光線刺眼的台燈已經被熄滅,房間內僅有的那張鐵桌子邊上,維克托雙肘撐在桌面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的奧斯塔科夫。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奧斯塔科夫鮮血淋灕的右手指縫間夾著支香煙,他的手哆嗦的厲害,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明顯的顫音,「早就知道。」

維克托也不說話,只是冷靜的看著對方,耐心的听他繼續說下去。

「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少校同志,」奧斯塔科夫吸了口煙,說道,「從察覺到問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命運,所以,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但,真的事到臨頭,總歸還是有很多事情是放不下的。所以,我可以開口,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但我需要你答應我的條件。」

維克托輕咳一聲,說道︰「首先,我們之間不是同志的關系,當你選擇背叛聯盟的那一天起,我們就不再是同志了,而是敵人,你死我活的敵人。其次,你沒有資格與我談什麼條件,你不是‘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說出來,而是必須把一切都說出來。當然,對于敵人我也可以選擇給與足夠的尊重,而這個前提,便是你交代的內容有著足夠的價值。」

「這兩天,你們都在問題與魯塔是什麼關系,我向她提供什麼情報,」奧斯塔耶夫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現在,我可以坦率的告訴你,我從沒有向魯塔提供過任何情報,因為她只是為我提供情報的一個下線。」

維克托心頭一震,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那麼,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少校,我能夠獲得你的尊重了嗎?」奧斯塔耶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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