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靈霄城主的一句話,重新點燃了剛剛平息下去的戰火。美人和城主又開始拉鋸,針尖對麥芒,寸步不讓。
九澤面無表情的看著,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只是他們夫妻吵架的道具。
比如︰
「呵,說到底我凌霄宮養了一只白眼狼!見到師門的人就背主!」
「夫人錯了,我背主,可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現在我才是主。」
「你既然這麼在意你的師妹,為何還要困住我!」
「夫人可是吃醋?」
「你無恥!你們華陽宗枉稱正道。」
「夫人這麼說,我會生氣的,師妹還看著呢?」
「那又如何,我罵的就是她!你是畜生,她也一樣!見死不救枉為人!」
「夫人糊涂了,小師妹一等一善良!」
「呸……」
爭吵聲漸漸弱了下去,床榻上錦被翻涌,門口卻悄然升起了結界。
九澤打了個哈欠。
其實以她的修為是不會輕易感到困倦的,但是在太無聊了。
九澤看看窗外,天快亮了。
在窗下的羅漢椅坐下,九澤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眼前的二人。
不管這兩人想要做什麼,九澤不打算走了,哪怕長針眼,也不打算走了。
鴛鴦被蓋住兩人的身軀,很久沒有動靜了。
直到天色漸明,破曉的光穿透雲層,那寂靜了很久的床榻才終于有了動靜。
靈霄城主翻身下床,看向九澤的時候,眸光中有一閃而過的赧然。城主大人整理了衣襟,緩緩走到九澤面前。
九澤眼楮瞟了床榻一眼,那里,美人一動不動,美眸睜得大大的,看著帳頂,周身都透著絕望的氣息。
「我把她的神識禁錮了,她不能再做什麼」靈霄城主走到九澤面前,隨手招來一把椅子,坐在九澤面前。
「抱歉嗎,讓你看到這些不堪的東西。」清晨的城主看起來比昨晚正常許多,眼神清明而克制。
「但是我不得不把你留在這里。至少昨天晚上,你不能出去。」
九澤點點頭︰「昨晚,很關鍵?」
城主听了這話,笑了︰「洞房花燭,對哪個男人來說不關鍵呢?」
九澤默然。
城主便收了笑,目光飄向窗外,看著那些從雲層中透下的光束,明媚的灑在庭院里,落在屋檐下。那些映在地面上的光斑,與他不過幾步的距離。
仿佛只要他輕輕一邁,就能沐浴在陽光里。
城主自嘲的一笑︰「你從進來,就沒信過我,哪怕你信了她是拂頃,也不信我是符圻。」
偏過頭,城主直直看向九澤︰「為什麼?」
九澤嘴角動了動,目光不由瞟向床上依舊躺著的美人,眸中沒有同情。她看向城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靜問︰「外面有多少人?」
這次換城主沉默。
「你知道了。」
九澤微笑︰「這不難猜。」
從昨夜城主夫妻被翻紅浪開始,整個洞房就被結界阻隔,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這說明,洞房的事很重要,而外面,有危險。
就昨天靈霄城主的狀態來看,九澤第一就排除了城主色令智昏的可能,若真有強敵環伺,圓房這種事可以延期。
可是他沒有,反倒是用結界把他們三人都保護了起來。洞房花燭之夜,讓第三人旁觀,派出心里極度扭曲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屋外的危險和第三人有關。
九澤一個仙盟的人,與她有關的危險,最大的可能又只有天盟圍剿。
或者不是圍剿,只是捉拿,但無論如何,只要她人在城主府中,身為城主就不能把這事丟開,自己去洞房。
由此可得,昨夜那結界,既是為了護著九澤的安危,也是確保城主和夫人行房不受打擾。
如此急切,必有因由,所以九澤才會多嘴問了靈霄城主,所以此刻九澤才會平靜的詢問外面的人數。
只因為心中早有猜測。
靈霄城主苦笑,挺直的背脊癱軟下來,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我原以為能讓你平安離開,不過自從她昨晚叫破你的身份,就不能善了了。」
「小師妹,對不起。」
九澤平靜點頭︰「無礙。」頓了頓又問︰「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城主點頭︰「你說。」
九澤便問出了她尋到他的因由︰「你身上有一種氣息,它……」
城主笑笑︰「你是說和那些地標一樣的氣息吧?」
九澤點頭。
城主︰「我和他們不同的,我身上有這樣的氣息,是因為她。」
說著,他朝床上看了一眼︰「你知道鮫人族吧。」
「知道,凌霄宮主便是。」
城主點點頭︰「不錯,這靈霄城北面臨海,最早就是鮫人所建,只是後來鮫人族敗落,全族向深海遷徙,靈霄城就慢慢被人修掌控,只是這城里最古老的韻氣依舊與鮫人韻氣相連,所以我拿了她的修為,身體里自然有了屬于鮫人的韻氣,便也同那些地標有了同源的氣蘊。」
九澤點點頭︰「原來如此。」
城主道︰「所以,你若是查探什麼,不必在意我。」
九澤目光一瞬銳利,城主卻笑著舉起右手︰「我符圻以道心起誓,若泄露華陽宗九澤師妹的分毫意圖,斷絕大道,身死魂消。」
天道誓,是所有修者都不能背叛的誓言。
九澤沒有再說什麼,臨走前,她問︰「師兄,你什麼時候回宗?」
符圻輕笑︰「等我覺得能回去的時候。」
眨眼間,九澤便出了靈霄城。
用了城主的傳送印,從他們的洞房直接傳道靈霄城外,當時,符圻說︰「師妹,對不住,我沒辦法阻止他們,也不能出手幫你,我現在幫你傳送出靈霄城,他們必然會立刻找到你,但你到了城外,逃月兌的機會大一些。」
九澤同意了︰「多謝,六師兄,保重。」
「呵,你怎麼不告訴她實情?」喜被下,拂頃冷冷開口。
符圻慢慢朝她走近︰「何必橫生枝節,她不需要知道。」
「你不該跟外面的人報信。」符圻說。
拂頃的神色如舊,沒有理會符圻這句質問,她說︰「你可能會死。」
符圻淡然的靠在床尾︰「多謝夫人關心。」
拂頃的眼珠終于轉動,目光一點一點鎖定符圻︰「你還真是個,大英雄啊。」
符圻輕笑,坐在床邊︰「不敢當。」
拂頃又是冷笑︰「不敢當?嗯,你當然不敢,符圻,若不是當初本座對抗那邪霧受了重傷,豈會由得你噬主!」
符圻點頭,爽快承認︰「不錯,我就是趁虛而入,奪了你的修為又如何,我會繼續用你的修為,做你沒做完的事,把那些雜碎趕出明光界!」
符圻看向拂頃,眼中沒有半點溫度︰「這便夠了。」
「夠?」拂頃的聲音中全是摻雜著憤怒的譏誚,緩緩的,字字帶血︰「那你為何,屠我凌霄宮!」
「哦,」符圻語氣平緩,不緊不慢︰「那些不男不女的怪物,留來做什麼?」
拂頃氣得心口起伏。
符圻卻笑了,點了點拂頃的胸,嘲諷︰「你不用勾引我,如今婚契已成,我不會再踫你。」
拂頃听了這句話,慢慢平靜下來,眼中逐漸浮現黑沉的死氣。
緩緩閉上眼,像是放棄了所有掙扎。
符圻惡魔般的話卻依舊鑽入她的耳中︰「青兒,你看,你的抵抗毫無意義,你就算廢了你自己,變成凡人,我也一樣有辦法把你拴在我身邊,我們,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這四個字在拂頃听來,是莫大的縫隙,也是最後的審判。
符圻要和她同生共死,不是愛,不是在乎,是恨。
是他被毀掉前途,踐踏人格的不甘,是要將所遭受一切報復回去的,不死不休的折磨。
是她在被反噬後,用自毀根基的方式變成毫無修為的凡胎,也沒能逃離的禁錮。
靈獸契約不能作用于任何凡胎,所以在被符圻反噬的時候,拂頃果斷舍棄了自己的修為,甚至毀了自己的根基,就是為了不被符圻契成靈寵。
可是符圻不肯放過她,在得了她的全數修為後,禁錮著她,如今,更是找到了方法,通過這場盛大的婚禮,和她結下婚契。為了讓天道認可,必須完成每一個婚禮步驟,其中當然包括圓房。
從此他們的靈魂相合,不死不休。
她再也逃不掉,再不能自救。
拂頃的眼角,掉落一滴血淚。
符圻冷冷看著,嘴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他說︰「青兒,你真該死。」
此時,靈霄城外。
九澤剛剛月兌離傳送陣光,周遭的空氣便是一滯。
有聲音遙遙傳來︰「仙盟的道友,想去哪里?」
剎那間,數道人影將九澤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