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都睜一眼閉一眼視而不見的街頭混混,像宋長順家這樣的普通百姓哪能惹得起?別說人家還帶了禮物,就是來吃白食也得笑臉相迎呀?不是說了嗎?得罪十個好人也別得罪一個孬人嗎!更何況是像二爺這個級別的孬人?
田小燕來了,老遠就看到了秦毅,「秦叔,我還以為您沒到,一直在咱家等您,剛才在院外看到您的馬,才知道您已經到了。」
「小燕,快過來坐。」秦毅朝田小燕招手。
田小燕坐下後發現那位二爺和大漢,臉立刻變了。
秦毅的手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田小燕的衣襟,「小燕,二爺大駕光臨來給你賀喜,還不謝謝二位?」
沒等田小燕說話,二爺已經站起,並把那個大漢也拉起。
「今天是田姑娘大喜的日子,田姑娘大喜啦!」說著對田小燕和秦毅拱手。
「二位叔叔,謝謝,謝謝光臨。」田小燕也起身還禮。
「都坐吧,咱們都不是外人。」秦毅在一邊打著圓場。
幾個人重新坐下,那位二爺討好地問︰「秦姑娘,沒人去你的店里找麻煩吧?」
田小燕一楞,不知如何回答?她可能是在想,你們不去找麻煩,還有人去店里招麻煩嗎?
「有二爺罩著,在這風縣,還有誰敢不自量力呀?」秦毅趕緊救場。
「我說過多少次?誰敢找田姑娘的麻煩,就是和我過不去。」二爺獻媚地說。
「是不是?我還真听說了,以後還得靠二位爺多關照呀?」秦毅配合著這位二爺。
田中園也在一旁附和地點著頭。
「哪兒的話,剛才掌櫃的不是說了嗎?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幫自己人幫誰?應該的,應該的!不足掛齒!不足掛齒!」二爺越發得意。
「二爺,您二位能屈尊我家,那是我們家的榮幸,您二位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吆?」宋長順也很會說話。
「這位英俊的人中龍鳳就是準新郎吧?」二爺贊嘆著。
「是的,謝謝夸贊,這孩子人品倒是極好的,老實、厚道。」秦毅接話。
「今天這樣的大喜日子,一定喝個痛快,不醉不歸。」二爺言道。
听敬愛的秦叔這樣地夸贊自己的人,田小燕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我們小燕呀,就要成為潑出去的水了?」秦毅對田中園嘆了口氣。
听了秦毅的話,田中園的表情很復雜。
「秦叔,這是定婚,不是結婚,您就這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嗎?」
听了田小燕的話,滿桌子的人都笑了。
馬上開席了,宋長順父親請秦毅講幾句。秦毅站起,首先對在場的大家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也用很美好的話祝福兩位新人。
說完了開頭語,他接著言道︰「快嫁姑娘了,我這個娘家人,今天我要當著大家,說一下我們這個家給小燕的陪嫁。」
這也是這個儀式上必須的程序。說著,秦毅從懷里拿出剛買的首飾。當眾打開,給大家看看後,合上首飾盒交給了田小燕。
「秦叔,您這要花多少錢呀?」田小燕感動地接過。
「小燕,你太小看你秦叔了?這一點東西能拿出手呀?」秦毅說道。
「秦叔,您還想拿金山銀山呀?」田小燕說。
「金山銀山你秦叔肯定是沒有。」
說著秦毅從懷里掏出一張疊著的紙打開,遞給田小燕。
「這是什麼?」田小燕問。
秦毅用手往田小燕店鋪那邊指了指,「那個院子的買房文書,孩子收下吧?秦叔送你的嫁妝。」
秦毅的話音剛落,院子里一片嗡嗡聲,大家可能誰也沒見過這樣的陪送?
普通的家庭,哪有嫁姑娘還陪送一個這麼大院的房產?宋長順的那些親戚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這幸運的一家人,不知他們是如何交上這如此的好運?
「秦叔,這麼貴重?我不能要!」田小燕不肯接。
秦毅抓過田小燕的手,放到她的手上,「小燕,這房子當初秦叔就是給你和田叔買的。」
最激動的還要屬宋長順的父母,姑娘沒要財禮,還陪送這麼多房產,這是做夢能夢到的事嗎?
田中園也受不了了,「燕她叔,這不行,這怎麼使得?」
「田叔,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一家人能說兩家話嗎?」秦毅言道。
「秦叔,不行,真的不行!這房子應該給我的月兒妹妹留著。」
田小燕把買房文書又放回秦毅身前,她知道秦叔有個女兒叫秦月,也知道秦叔的這個女兒在他心里是怎樣的份量。
「小燕,怎麼說話呢?你知道你秦叔一直把你看成自己的閨女,親閨女。你提到了你的月兒妹妹,你秦叔能不為她打算嗎。你知道你秦叔給她留了多少嗎?這麼說吧!反正這一輩子她花不完。給那個閨女留那麼多,給你這個閨女拿少了,秦叔這心里能過得去嗎?」
「可是,秦叔,您老了怎麼辦?」田小燕在堅持。
「怎麼,你不給你秦叔養老嗎?有我們小燕在,秦叔老了,還能流落街頭嗎?收下,你再不收下秦叔生氣啦!」秦毅爽朗地笑了。
酒席很晚才散,秦毅當夜就住到了縣城。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秦毅給了田中園一張銀票。
「她秦叔呀!買了那麼多首飾,給了房產,還給這些銀子干什麼?」田中園不接。
秦毅說︰「田叔,您誤會了,這銀子不是給您們的,是留下讓您們買糧的。」
「買糧?咱家沒糧了?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呀?」田中園問。
「不是咱家,是全村。」秦毅回答。
「全村的糧不夠吃嗎?」田中園問。
秦毅嘆了口氣︰「用不到青黃不接,可能就會都斷糧了。多采購些吧,現在糧食價還不高。」
「今年也沒受災呀?同樣是那些地,人也沒加多少,這糧食怎麼就不夠吃了呢?」田中園搖頭。
秦毅想了一下,「我也想不明白,從山里出來,眼看著山外的莊稼就是比咱們的長得好,誰知道怎麼回事呀?」
「夏天有些日子是旱了些,可咱們有水庫,缺了水呀?這莊稼怎麼反而還不好呢?」田中園自言自語。
「這要是地不好?可以修可以補,農具不行可以買,可以換,沒什麼問題呀?就是覺得這人沒有過去的精氣神了,種莊稼不那麼上心了?人要是有了病可以治病,可是沒有病呀?」
有一段時間了,秦毅就在琢磨這件事 ,但他想不明白。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呀?有多少也是坐吃山空呀?」田中園看著手里的銀票。
「是呀!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眼看著鄉親們餓著?走一步說一步吧!要不是顧及這些,小燕的首飾也不能這麼寒酸,孩子一輩子就這一次呀!」秦毅無奈地搖頭。
「她秦叔,可別這麼說?已經夠不錯了,還想怎麼樣呀?」田中園擺手。
「田叔,我最近一直在想,比起修好梯田開頭的那些年,我們這二年地里的收成是少了不少。可是,和早先刀耕火種的時候比,這糧食還是多很多呀?可那個時候,人雖然活得很艱難,但也能想出辦法養活自己呀?我怎麼覺得咱們的人過幾年好日子,人變得嬌貴了?」
有些話秦毅無處可說,田叔畢竟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秦毅這會兒想一吐為快。
听了秦毅的話,田中園思考了一陣子,「怎麼說呢,過去荒地多,野生的東西也自然會多,這應該是一個方面。再一個,老話不是說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呀誰也別說誰?都一個樣?總是越好越想好。」
「人往高處走,也得有高處可走呀?現在可是眼看著平地都難容身了呀?」秦毅長嘆了口氣。
田中園說︰「他秦叔呀,別怪田叔說泄氣話,咱一個人管不了那麼多事?干脆你別回村里了,和我們一起住縣城。這個小店,夠咱一家人的生活了。眼不見心靜,咱不操那個心了。」
「說著容易做起來難,鄉親們那麼信任我們,那麼高看我們,能有那個狠心丟下不管嗎?再說了,您老也就是說說氣話而已,說歸說,做歸做。這一年多?全村人吃的鹽,還不都是咱這小店供著。鄉親們有個急用,到咱小店賒點什麼東西,您們哪一次沒讓拿走?」秦毅直搖頭。
田中園笑了笑,「也是呀!咱們的那個村子里呀!這人是一個賽一個的好。有時候看他們不爭氣,很生氣,但過後,總能想起他們的那麼多的好?」
秦毅知道,和田叔說得再多,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自己都想不出什麼辦法,能指望田叔做什麼?有時候,發幾句牢騷 ,總能痛快一些。看時候不早了,就和田叔和小燕告辭。
小燕在看店,月兌不開身,田中園出來送秦毅。到了路口,秦毅請田叔留步,自己上馬。望著秦毅的背影,田中園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不知為什麼,田中園有一種淒涼的感覺,總感覺到秦毅是形單影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