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升堂,各方的準備就充分許多。全都拿出了自己的證據,並且都召喚了不少證人,包括丁慶凡也被召喚到公堂,逐一接受呂瑜的問話。
從證據上來看,雙方都是干貨滿滿。那麼事實經過就變得一清二楚,首先就談不上有什麼強搶民女,無非就是丁瑤的歸屬問題。
公堂上開始了激烈辯論。王訟師向呂瑜拱手行禮︰「呂大人!凡事講究先來後到。丁秀才欠債在先,以女抵債,此時是鐘翁受其蒙蔽,識人不明,無非就是一場誤會。不過為了表示對鐘翁的敬意,我家老爺答應,可以賠償其損失。畢竟丁秀才是丁小娘子之父,萬事孝為先,願為丁秀才彌補過錯。」
而張訟師寸步不讓︰「老大人!確實該講先來後到。可此事是我們黃舉人在先,白二在後。不信您可以翻閱婚書。上面有日期,還有官媒李婆子的指印。之所以丁秀才會逃債至黃府,就是為了尋求親家的援手。可萬萬沒想到,丁小娘子被那白二搶至家中,你說是以女抵債?那好,我就問你,你有官府牙行的文書沒有?」
「我們怎麼知道有沒有官府牙行的文書?那是蕭騰轉讓給我家老爺的!」
「那就是沒有啦?那再問你,你說的那個蕭騰何在?」
「他前些日子暴病而亡。」
「那就是拿不出啦?不知人牙這一行,不得私自買賣嗎?」
「先別說我們。我先問你,你說你們先有婚書,可井家莊里怎麼就沒人知道呢?結姻緣這樣的大事,有可能躲躲藏藏隱瞞嗎?還不是隨你們胡亂寫一張?」
「那李婆子的指印呢?」
「切!這樣的下九流,給銀子不說賣了,賣個指印還不容易?」
「……」
呂瑜冷眼旁觀著兩人的爭吵。其實心中已經有了判斷,前些日子那些衙役的搜集並不是無用功。雖說秦白買奴婢的過程有些小小的違規,沒有通過官府牙行,也就是沒有交稅,但現在買賣人口沒交稅的多了去了,無非是補稅罷了,買賣的契約卻沒有問題。
反而是黃舉人這邊的婚書,傻子都知道日期是偽造的,而那個老婆子的指印是花銀子買的。真以為自己是個糊涂官嗎?不知道本官的雙眼就叫明察秋毫?
不過做官的格言難得糊涂!
呂瑜也不想得罪人,反正隨便你們撕逼,如果撕逼的時間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再次休庭。
然而呂瑜想拖時間,爭吵的那倆位訟師卻不放過他。吵著吵著,他們倆不約而同的問呂瑜︰「呂大人!您明察秋毫,跪請您做主啊!」
呂瑜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他不得不說話︰「事實越辯越明嘛!不過此時還需丁秀才為證。傳他上堂,先讓其說清婚書之日。是在其欠賭債之前?還是在其後?」
丁慶凡很快站到呂瑜跟前。剛彎腰行禮,就听到縣衙外傳來一陣哄笑聲。今天的官司無論誰輸誰贏,丁慶凡肯定已經是名聲掃地。先欠下賭債,隨後出現了一女二嫁?最有趣的是女兒被兩家爭奪?這絕對是充滿了一切娛樂性的尿點啊!
听到哄笑聲,呂瑜不滿的抬起頭。守在門口的衙役立刻揮舞起響鞭,口中呵斥︰「肅靜!都特麼的肅靜!」
等到外面逐漸安靜,呂瑜望向丁慶凡︰「丁秀才,你也是讀過聖賢之書的人,應該明禮知恥,又怎會染上惡習呢?罷了罷了,就不問其他,只問你一句,鐘翁的那張婚書是何日與你定下?」
听到哄笑聲,丁慶凡已經是又羞又愧。然而又听到呂瑜的問話,他稍稍猶豫,接著一咬牙︰「呂大人!婚書之日是去年臘月二十!」丁慶凡所說的就是那個假日期。現在他已經把注全部押在了黃鐘身上。
「那本官再問你︰如此喜事,為何鄉鄰一無所知?」
這個問題根本無法解釋。在這個年代,嫁女兒嫁給黃鐘續弦,又不是嫁給窮途四壁的鰥夫,非但不丟臉,而且算是一門好姻緣。這樣的好事不炫耀都不錯了,哪里還會隱瞞呢?因此邏輯上就講不通啊?
丁慶凡表情變幻,正努力想要編個合適的理由。而呂瑜見此情況,並沒有窮追猛打︰「別想了,顧你十年寒窗,留下三分臉面吧!」
那位張訟師連忙出列,想要挽回一二︰「呂大人!丁秀才有難言之隱,他原先與鐘翁有著同窗之誼。」
「轟!」縣衙外哄笑聲震耳欲聾。而丁慶凡已經羞愧的無地自容。
呂瑜同樣失笑︰「既然是難言之隱,又何必當眾告知呢?」
張訟師話一出口,也立刻感到後悔。這不是連黃鐘的丑態都揭露了嗎?他又連忙快刀斬亂麻︰「呂大人!既然您已經知曉緣由,那就請您快些斷案!我們手上握有婚書,又在那白二之前。女子三從四德,未出嫁就該听由其父安排!」
呂瑜心中長嘆。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拖延。幸好昨晚與幕僚商量過,如果公堂上出現了逼宮的這一幕,自己還是有個最終的拖延手段。
呂瑜露出微笑︰「听了你們雙方以及證人所言,此事鐘翁未做錯。明媒正娶,合乎禮數。君子有慕艾之心,倒也合情合理。」
發覺呂瑜的話偏向了黃鐘,王訟師臉色大變,他踏上一步,剛想辯解。呂瑜伸手阻止住了王訟師的舉動,繼續道︰「那個白二同樣沒錯,欠債還錢,不違道理。又不知那丁小娘子身有婚約,而轉賣的那個蕭騰又死于非命。不知者不為過,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
「至于丁秀才?」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丁慶凡,呂瑜搖搖頭,想到同為讀書人,放一馬也有利于自己的風評,「陰差陽錯罷了。並不是故意所為。以後要好自為之?」
丁慶凡已經是滿頭大汗,連忙行大禮,心中大松了一口氣︰「多謝大人!先生謹記大人教誨!」
然而公堂上所有人和縣衙外的吃瓜群眾全都傻了眼,听下來似乎都沒做錯?那又該怎麼斷案呢?